第310章 葡萄牙援兵，秀吉意圖遠征
就在秀吉於木津川口檢閱新式艦隊的同時，幾艘來自日本的商船，先後抵達了浪白澳。
二十六聖徒殉教的訊息迅速傳到了濠鏡澳的葡萄牙人據點。
“屠殺！這是對天主信徒赤裸裸的屠殺！”在澳門那座簡樸而堅固的聖保祿炮臺旁的議事廳內，葡萄牙駐澳門總督多明戈斯·費爾南德斯重重地將拳頭砸在桌面上，臉上因忿怒而漲紅。
他手中捏著一份由逃難而來的傳教士和信徒口述整理的文書，上面詳細記載了大阪二十六名殉教者被處決的經過，以及全國範圍內拆毀教堂、逼迫信徒踐踏聖像的暴行。
“那個狂妄的日本太閣，他不僅驅逐了弗洛伊斯神父和主教，如今更是用鮮血來褻瀆神聖！天主絕不會饒恕他！”旁邊的一位耶穌會士划著十字，聲音顫抖地說道，眼中充滿了悲憤。
幾乎與此同時，另一條更為隱秘卻同樣驚人的訊息，透過特殊渠道，傳到了此時流亡在呂宋馬尼拉的高山右近耳中。
這位因信仰而失去一切的原大名，雖然身處異國，卻依然與日本國內一些寧死不屈的“地下信徒”保持著聯絡。
一名偽裝成商販的虔誠信徒，冒著生命危險來到馬尼拉，向他稟報了更為緊迫的軍情。
“右近大人！太閣……秀吉他不僅迫害信徒，更在瘋狂地建造一支龐大的新艦隊！他在木津川口集結了無數鉅艦，那些船如同海上城堡，裝備著威力驚人的重炮！
我們的人打聽到，秀吉曾狂言，待艦隊建成，便要揮師南下，掃平……掃平澳門的‘南蠻巢穴’，以絕後患！”
高山右近聞聽此言，神色驟變。
他深知秀吉的脾性和手段，此言絕非空穴來風。
他立刻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這不僅關乎信仰，更關乎所有在遠東的葡萄牙人乃至西班牙人的生存。
他不敢耽擱，立刻找到了同樣流亡至此、心情沉重的弗洛伊斯。
“弗洛伊斯神父，情況危急！”高山右近將獲悉的情報告知對方，“秀吉的野心不止於日本國內，他的炮口已經對準了澳門！我們必須立刻警告總督閣下！”
弗洛伊斯的臉色瞬間變得蒼白，他比高山右近更瞭解秀吉的瘋狂與固執。
他毫不猶豫，立刻修書一封，將高山右近提供的軍情與自己的嚴重憂慮結合在一起，透過最快的船隻送往澳門。
當澳門總督多明戈斯·費爾南德斯同時接到關於宗教迫害的詳細報告和弗洛伊斯的緊急預警信時，議事廳內的氣氛瞬間從憤怒轉向了震驚與凝重。
“他……他竟然還想主動進攻我們？！”費爾南德斯總督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股寒意從脊背升起，隨即轉化為被挑釁的暴怒，“這個東方的暴君！他是在自取滅亡！”
他猛地站起身，對著在場的軍官和商人們低吼道：“立刻加強澳門所有炮臺的戒備！巡邏船隊擴大巡航範圍！如果日本人的艦隊膽敢出現在我們的海域，就讓他們嚐嚐我們葡萄牙火炮的厲害！我們必須反擊，狠狠教訓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傢伙！”
然而，怒吼之後，現實的問題擺在面前。負責軍務的軍官面露難色，上前一步低聲稟報：“總督閣下，請您冷靜。我們在遠東的力量……十分有限。
目前停泊在澳門港內，能夠立即出動、擁有較強火力的，只有‘聖·卡塔琳娜號’、‘幸運聖母號’和‘聖十字號’等寥寥幾艘大型武裝商船。
雖然每艘船能裝備二十到三十門火炮，但面對傳聞中日本正在建造的、可能數十艘組成的龐大艦隊……恐怕……”
他沒有再說下去，但意思已經很明顯。
僅靠澳門自身的力量，難以與傾日本全國之力打造的新艦隊正面抗衡。
費爾南德斯總督喘著粗氣，他也清楚己方的實力。
澳門的價值在於貿易和作為傳教樞紐，軍事存在從來都不是重點。
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沉思片刻，沉聲下令：“立刻派出快船，分別前往馬六甲和果阿求援！
向馬六甲司令和印度總督詳細報告這裡發生的一切，包括日本人的暴行和他們的戰爭威脅！
請求他們立刻調派儘可能多的戰艦前來增援！我們必須集結所有能在東方動用的海上力量！”
命令被迅速執行，兩艘輕快的卡拉維爾帆船立刻升帆起航，分別向著馬六甲和果阿的方向疾馳而去。
搭載著澳門緊急求援信的卡拉維爾快船，憑藉順風一路破浪，最終抵達印度西海岸的葡萄牙東方首府——果阿。
求援的信件，立刻被以最高優先順序送到了總督府。
時任葡萄牙印度總督的是杜阿爾特·德·梅內塞斯，一位出身顯赫貴族世家、以捍衛葡萄牙東方帝國利益為己任的強硬派人物。
他仔細閱讀了來自澳門的急報，臉色隨著閱讀的深入而愈發陰沉。
信中描述的對天主教徒的屠殺，觸及了他作為虔誠信徒的底線；而豐臣秀吉意圖組建龐大艦隊南下進攻澳門的野心，則直接威脅到了葡萄牙在整個遠東的戰略支點和滾滾財源。
“狂妄！一個東方的軍閥，竟敢覬覦天主的聖地與陛下的領土！”梅內塞斯總督將信紙拍在桌上，目光銳利地掃過在場的顧問們。
“澳門絕不能有失！那裡不僅是我們在中國唯一穩固的立足點，更是與日本、以及整個遠東貿易網路的樞紐。
失去澳門，我們在東方的榮光將黯然失色，陛下的金庫也會遭受難以估量的損失！”
他知道澳門本地防禦力量的薄弱，僅靠幾艘武裝商船和岸防炮臺，難以抵擋一個統一強國傾力打造的龐大艦隊。
果阿必須做出反應，而且要迅速、有力。
“立刻召集軍事會議！”梅內塞斯總督下令道。
在緊張的戰略評估後，考慮到葡萄牙在印度洋和遠東廣闊海域的兵力分佈以及面臨的潛在威脅，梅內塞斯總督能夠立即抽調、用於遠赴澳門進行威懾與增援的海軍力量是有限的。
他不可能傾巢而出，但必須派遣一支足夠強大、能夠展示葡萄牙決心與海上實力的分艦隊。
經過深思熟慮和與艦隊司令官的商議，梅內塞斯總督下達了命令：“命令駐泊在果阿港的‘聖地亞哥號’、‘聖菲利佩號’兩艘大型蓋倫戰艦，立即進行出航準備，配齊彈藥、補給和富有經驗的水手與士兵。
同時，調派隸屬於‘印度之家’船隊、剛剛完成休整的‘希望號’與‘聖米迦勒號’兩艘重型卡拉克戰艦，編入此次行動。
此外，再加強一艘輕快靈活的卡拉維爾帆船‘聖靈號’負責偵察與通訊。”
“聖地亞哥號”和“聖菲利佩號”是典型的葡萄牙蓋倫戰艦，船體相對修長，航行效能較好，每艘預計裝備32到36門重型青銅炮與鐵炮，包括數門能發射重磅炮彈的寇非林和半寇非林，是艦隊的主力打擊力量。
·“希望號”與“聖米迦勒號”作為更大型的卡拉克船，擁有更高的幹舷和更龐大的船體，雖然靈活性稍遜，但載重能力和火力持續性更強，每艘預計裝備40門以上火炮，包括用於近戰橫掃甲板的蛇炮和迴旋炮，它們如同海上的移動堡壘，能提供強大的火力支援和兵力投送能力。
每艘船還搭載了數十名至上百名不等的葡萄牙火槍兵和水手陸戰隊。
“聖靈號”卡拉維爾帆船則負責前出偵察、傳遞訊息，其輕快的速度能在艦隊周圍形成有效的預警圈。
梅內塞斯總督親自召見了艦隊指揮官——經驗豐富的迪奧戈·皮門特爾船長，一位在印度洋與阿拉伯海歷經多次海戰的老兵。
“皮門特爾，”總督嚴肅地說，“你的任務不僅是增援澳門，更是要向那個日本的太閣，以及所有覬覦我們東方利益的人，展示葡萄牙王國不可侵犯的意志與力量！
抵達後，一切行動聽從澳門總督費爾南德斯的指揮，但要牢記，你們的首要目標是挫敗任何進攻澳門的企圖，維護我們在那片海域的絕對主導權。
如果遭遇日本艦隊……你知道該怎麼做。”
“謹遵您的命令，總督閣下！”皮門特爾立正行禮，“我們將讓異教徒的艦隊，在聖徒的旗幟和我們的炮火下顫抖！”
在果阿港一片忙碌的備戰時，梅內塞斯總督也沒有忘記外交途徑。
他同時修書數封，分別發往馬六甲、霍爾木茲甚至里斯本，通報日本方向的威脅，並要求各方保持警惕，必要時提供間接支援。
不久後，在碼頭上人群的注視和祝福聲中，這支懸掛著十字基督騎士團旗幟和葡萄牙王室旗幟的艦隊，緩緩駛出果阿港，乘著西南季風，踏上了前往澳門的漫長航程。
就在葡萄牙援艦隊劈波斬浪駛向遠東的同時，日本畿內的海面上，一支前所未有的龐大艦隊已然成型。
經過大半年的傾國之力營造與緊張操練，豐臣秀吉寄予厚望的“新艦隊”終於集結於紀伊的沿岸。
這支艦隊的核心，是十艘巍峨如山的三千石大福船。
這些鉅艦仿照明朝海船形制，卻又根據日本的需求有所改良。
船體採用堅固的松木與杉木建造，長十餘丈，寬三丈有餘，高大的船樓前後聳立，宛如水上城垣。
每艘大福船皆配備二十門重炮，其中船頭、船尾各設一門威力巨大的“國崩”，兩側船舷則分佈著十八門中小型火炮，射程與威力雖較葡萄牙最精良的火炮略有不及，但數量與齊射的聲勢已足夠駭人。
船上可搭載超過二百名士兵和水手，除了常規的弓矢、鐵炮足輕外，還專門配備了擅長接舷跳幫作戰的武士和足輕。
此外，還有五十艘千石以上的福船作為艦隊的中堅力量。
這些船隻體型稍小，但更加靈活，每艘裝備八到十二門火炮，同樣以側舷火力為主，載員約在百人左右。
它們將負責護衛大福船的兩翼，並承擔主要的突擊和近距離交戰任務。
另有百餘艘各式仿明戰船，如敏捷的鳥船蒼山船等，它們數量眾多，猶如蜂群，主要裝備弓矢、鐵炮和少量輕便火炮，負責偵察、騷擾、縱火以及近距離投射兵力。
木津川口，旌旗招展，舳艫相接。
秀吉在高臺之上檢閱著這支龐大的水上力量，海面上帆檣如林，刀槍反射著寒光，規模之盛，確實堪稱“海上城堡”。
聯合演練中，雖然各船之間的配合仍顯生疏，炮術準頭也遠未精熟，但那震天的炮聲與遮天蔽日的船影，已足以讓秀吉感到滿意。
“哈哈哈！有此雄師，何愁‘南蠻’不滅？！”秀吉意氣風發，對身旁的石田三成等近臣說道，“濠鏡澳彈丸之地，豈能擋我雷霆一擊？”
多年的統一戰爭和之後的權勢巔峰，已經讓秀吉堅信自己的意志足以克服一切障礙。
他不再滿足於等待，決意主動出擊。
一方面，他召見了服部，下達了密令：“立刻挑選精幹人手，偽裝成商人或漁民，潛入浪白澳、濠鏡澳一帶。
務必查明葡萄牙人的炮臺位置、兵力部署、艦船數量與泊位，以及……他們是否有援軍到來的跡象。所有細節，均需詳細繪成圖冊，速速報來！”
他要確保自己的大軍出擊時，能精準地砸碎葡萄牙人的龜殼。
另一方面，為了穩住北方巨大的鄰國，避免不必要的麻煩，秀吉精心準備了一份給大明朝廷的表文。
他派遣了一支規格較高的使團，攜帶國書與貢禮，前往北京。
在國書中，他聲稱“南海有奸商勾結西夷，盤踞濠鏡，不服王化，甚且以宗教蠱惑民心，圖謀不軌。
今臣秀吉，承天景命，撫有倭國，不忍見天朝海疆不靖，願效微勞，興師代為剿撫，以清海氛，亦顯天朝威德遠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