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1章 慘烈的海戰
此時,大明帝國正深陷一場棘手的叛亂之中,播州之役已然爆發。
土司楊應龍擁兵作亂,攻城略地,朝廷震動。
萬曆皇帝不得不傾注大量精力、財力和兵力,調遣包括劉綎、李化龍等名將在內的部隊前往西南平叛,整個帝國的軍事重心暫時南移。
就在這焦頭爛額之際,小西行長抵達北京,並呈上了豐臣秀吉那封措辭巧妙的國書。
紫禁城文華殿內,萬曆皇帝覽畢這封來自“日本國太閣”的表文,眉頭微蹙,將其遞給侍立一旁的司禮監太監,示意傳閱於閣臣。
“日本……欲興兵南下,代為剿撫蟠踞濠鏡之‘西夷’?”萬曆帝的聲音帶著一絲疲憊和疑惑,“播州未平,倭人又生事端。諸卿以為,此事當如何處置?”
內閣首輔趙志皋年事已高,但思維依舊清晰,他率先開口,語氣謹慎:“陛下,倭人素來狡黠,其心難測。
數年前,這平秀吉便曾興不義之師,侵我屬國朝鮮,妄圖‘假道入明’,其野心昭然若揭。
今雖言辭恭順,聲稱‘代為剿撫’,意在澳門葡夷,臣恐其假途滅虢,或另有所圖。”
次輔沈一貫沉吟片刻,補充道:“首輔所言甚是。然,濠鏡澳之葡人,雖向朝廷繳納地租銀,允其居住貿易,然其築城置炮,艦船往來,日漸坐大,亦非長久之策。
且彼等所傳之教,與我儒道殊異,蠱惑小民,地方官員亦時有奏報。
若能借倭人之手,稍挫其勢,或可收漁人之利。”
閣臣張位則更關注實際利害:“陛下,當前首要之務在於平定播州楊逆。倭人跨海遠征葡夷,乃蠻夷相攻,於我大明無損。
若強行阻止,恐其心生怨望,再起邊釁,則我朝須分兵應對,於播州戰事不利。
不若……順勢而為,但需嚴加約束。”
萬曆帝微微頷首,目光掃過眾臣:“倭使小西行長何在?將其帶至偏殿,朕要親自詢問細節。”
在偏殿,精通日語的通事與小心應對的小西行長進行了一番問答。
小西行長極力強調秀吉此舉乃是為“天朝”肅清海疆,絕無冒犯大明之意,並保證日軍行動範圍僅限於對澳門的葡萄牙人,絕不會侵擾大明寸土。
瞭解了具體情況和秀吉的“誠意”後,萬曆帝返回文華殿,與閣臣進行了最後的商議。
最終,由首輔趙志皋總結,定下了基調:“陛下,倭人之請,可予准許。
然,必須嚴加約束,以防其藉機生事。臣等議定:其一,日軍一切行動,須在廣東海道副使及所轄水師監視之下進行,不得擅離指定海域,更不得靠近廣州及其他沿海城鎮。
其二,攻打濠鏡澳之戰事,須有明軍將領在場協同,至少需有象徵性之明軍水師部隊參與,以示此地乃天朝疆域,不容外人私相授受。
其三,戰後,濠鏡澳之歸屬及處置,由天朝定奪,倭人不得佔據,須即刻退兵。”
“准奏。”萬曆帝最終拍板,“便依此意,擬旨回覆日本國平秀吉。
令兵部行文廣東巡撫及海道副使,預作準備,嚴密監視,不得有誤。”
明朝的決議,透過官方渠道,很快便傳回了日本。
聚樂第內,秀吉接到了明朝的回覆。
他仔細閱讀了那份措辭威嚴、帶著上國口吻的敕諭,臉上先是閃過一絲不悅。
但很快,權衡利弊之後,他放聲大笑起來。
“哈哈哈!大明皇帝既然允准,便是承認了我們的行動!
有明軍‘協同’?正好!讓他們親眼看看,我日本雄師是如何踏平南蠻巢穴的!”
“回覆明使,我同意了!”秀吉大手一揮,“傳令艦隊,加緊準備,待風向有利,準備揮師南下!”
就在日本艦隊緊鑼密鼓準備南下之際,葡萄牙人並未坐以待斃。
由皮門特爾船長指揮的五艘戰艦,歷經數月的航行,終於抵達了澳門,與本地的那幾艘武裝商船匯合。
這使得葡萄牙方面的海上力量得到了一定程度的加強,但面對秀吉傾國之力打造的龐大艦隊,依然顯得單薄。
澳門總督多明戈斯·費爾南德斯與皮門特爾船長等軍官研判形勢後,認為不能被動地等待日軍兵臨城下。
在自信驅使下,他們做出了一個大膽且符合歐洲騎士精神傳統的決定:主動宣戰。
一艘輕快的卡拉維爾帆船被派往日本方向,攜帶了一份由費爾南德斯總督簽署的正式宣戰書,措辭嚴厲地譴責豐臣秀吉對天主教徒的迫害及其狂妄的戰爭威脅,並宣告葡萄牙王國將用武力捍衛其在遠東的利益與榮譽。
這封宣戰書幾經周折,最終送到了秀吉手中。
秀吉冷哼一聲:“他們自找死路,那可就不怪我了,出陣!”
他決定親自掛帥,擊敗葡萄牙,震懾歐洲人,為後世子孫爭取二百餘年的海上安全。
此番艦隊除了之前提及的十艘三千石大福船、五十艘千石以上福船、百餘艘千石以下仿明戰船外,他還徵調了超過五百艘相對較小、速度較快的安宅船和關船。
這些船隻武裝較弱,但數量龐大,如同海上狼群。
同時,為應對可能的登陸作戰,艦隊還搭載了三千名精選的,擅長弓矢、鐵炮和白刃戰的武士和足輕,準備在明軍“協同”下,一舉蕩平澳門的陸上據點。
浩浩蕩蕩的日本聯合艦隊,遮天蔽日,自九州沿海啟航,一路南下,直撲珠江口。
與此同時,明朝廣東海道副使也接到了朝廷的諭令,儘管對“以夷制夷”之策心存疑慮,但仍調集了數十艘廣船、福船組成“觀戰”艦隊,由一名參將率領,在預定海域與日軍匯合,執行“監視”與“協同”任務,主要目的是確保戰事不波及中國沿海,並宣示主權。
日本艦隊與明軍“觀戰”艦隊在珠江口外預定海域匯合後,稍作整頓,便氣勢洶洶地逼向濠鏡澳。
葡萄牙方面,皮門特爾船長根據偵察船的報告,深知己方兵力處於絕對劣勢,決定利用外海的機動空間,爭取在日軍完全展開並逼近澳門內港之前,利用艦炮射程優勢先發制人,儘可能削弱對方。
他率領集結起來的艦隊包括來自果阿的“聖地亞哥號”、“聖菲利佩號”、“希望號”、“聖米迦勒號”、“聖靈號”以及澳門本地的“聖·卡塔琳娜號”、“幸運聖母號”、“聖十字號”等主要戰艦,在濠鏡澳以東較為開闊的海域擺開迎戰隊形。
很快,天際線上出現了密密麻麻的帆影,日本龐大的艦隊如同移動的陸地般壓迫而來。
秀吉站在旗艦“日本丸”高大的船樓上,透過千里鏡觀察著遠處那支數量遠遜於己方,但船體高大、帆索複雜的葡萄牙艦隊。
他臉上露出輕蔑的笑容,隨即下達了戰術命令:“傳令!所有關船、安宅船,全軍突擊,貼近敵艦,吸引炮火!
三千石、千石等大船,分左右兩翼,迂迴包抄,進入射程後,全力炮擊!”
命令一下,海面上頓時出現了壯烈而殘酷的一幕。
數百艘關船、安宅船如同離弦之箭,升起滿帆,水手們奮力划槳,不顧一切地衝向嚴陣以待的葡萄牙戰艦編隊。
葡萄牙艦隊自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皮門特爾船長下令各艦保持距離,側舷火炮齊射。
“聖地亞哥號”的寇非林重炮率先發出怒吼,緊接著,其他各艦的火炮也噴吐出火舌和濃煙。
炮彈呼嘯著劃過海面,落在密集衝鋒的日本小船隊中。
轟!轟!轟!
爆炸聲此起彼伏,木屑橫飛。
衝在最前面的關船接連被重磅炮彈直接命中,瞬間解體,化作海面上漂浮的破碎木板和掙扎的人體。
安宅船也被紛飛的彈片和跳彈擊中,船帆破碎,槳櫓折斷,海水湧入船艙……海面上迅速漂浮起大量的破碎木板、屍體、旗幟和雜物,鮮血染紅了一片片海域。
日軍小船損失慘重,衝鋒的勢頭為之一滯。
然而,關船安宅船的數量實在太多,前赴後繼。
它們的犧牲並非毫無價值。就在葡萄牙戰艦專注於獵殺這些“消耗品”時,日軍主力——十艘三千石大福船和數十艘千石福船,已經利用其龐大的數量和佯動創造的時機,成功地從左、右兩翼逼近了葡萄牙艦隊,進入了日式“國崩”和重炮的有效射程。
“開炮!”各日軍大船上的指揮官聲嘶力竭地下令。
頓時,日軍艦隊側舩噴吐出密集的火光和硝煙,雖然其火炮的射速、精度和威力整體上仍不如葡軍,但數量上的絕對優勢在此刻顯現。
無數的炮彈砸向葡萄牙戰艦,激烈的炮戰徹底爆發。
一艘葡萄牙武裝商船“幸運聖母號”同時被數發炮彈擊中水線附近,船體開始嚴重傾斜,水手們拼命搶救也無濟於事,最終帶著大部分船員沉入海底。
“聖十字號”則被一枚擊中彈藥庫,引發了劇烈的爆炸,瞬間化為燃燒的殘骸。
日軍方面也同樣付出代價,一艘三千石大福船被“希望號”卡拉克船的集中炮火打癱了船舵和桅杆,失控漂浮,隨後被後續炮火擊沉;另有兩艘則在激烈的對射中受損嚴重,燃起大火。
炮戰陷入膠著,但日軍依靠數量逐漸壓縮葡軍活動空間。
一些悍勇的日本關船和速度較快的千石船,不顧傷亡,終於成功貼近了葡萄牙戰艦。
“跳幫!奪船!”隨著武士聲嘶力竭的吶喊,日軍士兵利用鉤索、跳板,冒著葡軍甲板上的火繩槍和迴旋炮的射擊,瘋狂地躍上敵艦甲板,與葡萄牙水手和士兵展開了殘酷的白刃戰。
一艘較小的葡萄牙卡拉維爾船在激烈的接舷戰後,船上的十字架被砍倒,升起了日本的旗幟。
皮門特爾船長在“聖地亞哥號”上目睹著這一切,心在不斷下沉。
他看到己方戰艦被數量遠超自身的日軍分割、圍攻,損失持續增加,而日軍彷彿無窮無盡。
繼續纏鬥下去,僅有的一點海上力量必將全軍覆沒。
“發訊號!各艦轉向,脫離戰鬥!向馬六甲方向撤退!”儘管無比屈辱,皮門特爾還是下達了撤退的命令。
殘餘的葡萄牙戰艦奮力擺脫日軍的糾纏,利用其船隻往往更善於迎風航行的特點,且戰且退。
最終,僅有四艘狀況相對最好的戰艦以及一艘受傷的武裝商船,僥倖突出了日軍的包圍圈,向南逃去。
海面上,硝煙尚未散去,到處漂浮著戰艦的殘骸和屍體。
日軍雖然取得了戰術勝利,但也付出了慘重代價:超過二百艘關船、安宅船被擊沉或重創,三艘寶貴的三千石大福船和二十餘艘千石大船沉沒,另外還有五十多艘其他各類船隻戰損。
碧波之上,一片狼藉。
秀吉站在旗艦上,俯瞰著這片被他征服的海域,意氣風發,下一步,他的目光投向了近在咫尺的濠鏡澳陸地。
很快,日軍逼近濠鏡澳,在明軍的監視下,開始登陸作戰,數百名葡軍帶著僕從軍在海岸激烈抵抗,但很快就遭遇了日軍戰艦炮擊,不得不敗退回城內。
三千日軍拉著火炮登陸,隨後對葡軍城堡發起猛攻。
葡萄牙總督眼看不敵日軍,他立馬派遣使者向大明投降,祈求大明朝廷的庇護。
大明朝廷親自出面,調解葡萄牙人和秀吉之間的矛盾。
秀吉立刻甩出一份和約,要求葡萄牙恢復之前的貿易,葡萄牙人只能同意。
隨後三方簽署和約,秀吉退兵回國。
回到大阪的秀吉對兒子吉平說道:“有此一戰我日本海疆可安定數百年。
此番我軍還俘獲了他們的蓋倫船,一定要造出此船。”
吉平連連點頭,記下了此事。
此時,秀吉的身體因為這番奔波,病倒了。
這就引起了多方注意。
畢竟秀吉可是統一了日本的天下人,他一倒,日本將走向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