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勢在必行
當然，蘇慶也並不是真的全憑強力去推行他的構想，而是擬定了一份“均田令”的試行版，在潁川推行。
茲事體大，他有給秦王上書過《均田令》，也把自己的意思與馮劫，馮去疾寫過書信，探討交流過的。
三天前，馮去疾給他的回信也到了，信中表示御史大夫會全力支援他的行動。
畢竟蘇慶的做法，是在擴充了御史大夫的權力，馮去疾和馮劫都樂見其成。
尤其是蘇慶全程負責此事，成了是整個御史臺的功勞，失敗了蘇慶也能把黑鍋背好，責怪不到兄弟倆頭上。
只是在潁川郡推行均田制的利弊都是肉眼可見的。
好處是許多三秦之地的子弟，此時正駐守在潁川、三川之地，均田的時候，正好可以照顧他們的利益，在最接近秦國本土的地方獲得土地。
弊端則是會激發當地韓國舊貴族的牴觸，必然需要用強烈的手段，才能將其鎮壓下去。
“……透過監御史的摸底，有御史大夫，御史丞在潁川、三川監督，有秦軍銳士數十萬此地，均田必然可行。”
蘇慶說道：“此舉不但能摸清楚潁川人口，土地情況，更是一個實驗區，檢驗均田之法的得失，如果此法便利，將來可以推行天下，倘若有所缺陷，也可在試行過程中豐富經驗，摸索出更好的辦法。”
“馮劫，馮去疾同意你的折騰？”
聽到蘇慶提及了御史大夫，嬴政皺起眉頭。
他對這兄弟倆可是太瞭解了。
兩人性格都十分剛正，馮劫更是脾氣火爆，御史們在他的管理下，都戰戰兢兢，壓力極大。
兩人更是秦王的心腹，每每有大戰，都是兩人領監軍之責，于軍中監督戰況，同時也在所在之地體察民情，將當地情況彙報秦王，讓秦王對地方有著更直接的瞭解。
可以說，馮劫和馮去疾，是嬴政瞭解秦國，尤其是新佔之地的耳目。
兩人竟然贊同蘇慶的提議，也意味著蘇慶的計劃，得到了他們的首肯，願意為蘇慶背書。同樣的，這也意味著，兩人掌控的三公要害之地，接納了蘇慶。
“可有御史大夫的奏章？”
嬴政望向一旁掌管文書的僕射。
僕射點頭，將一份竹簡抽出：“這是今早收到的奏疏。乃馮去疾所書。”
趙高快步走來，將奏疏拿了過去，呈給了嬴政。
嬴政拆了火漆，掃過奏疏幾眼，連連點頭，望向少府：馮去疾說前線紙張欠缺，你每月撥給他紙張，再多一倍。”
少府連忙說是。
隨後嬴政望向蘇慶，微微點頭：“既然馮去疾表示此法可行，那就試一試。但寡人可是說好了，要是此法折騰出民變，爛攤子得由你來收拾！”
“……”
蘇慶目瞪口呆。
這不對吧……
這可是你的秦國，我只是打工的！
蘇慶在心裡抗議。
可這話他卻是不敢說出口。
但他也清楚，實際上是秦王也答應了在潁川的試點，這是對他有著期許。
“臣領命！”
蘇慶只得應承下來。
“大王……蘇慶此法，恐怕不妥。”
王綰此時卻摸著鬍子，從坐席上起來，憂心忡忡：“潁川的遺族、世家、豪強、富戶之田地財產，是祖祖輩輩積攢而來，如今已是我大秦順民，積極捐贈糧食錢財、勞力，助我大秦滅楚，豈能巧取豪奪他們的財產，分與他人！”
“就是……”
“這不是強盜嘛！”
“我大秦可是有律法保護他們的……豈能如此行徑！”
有了丞相的開腔，不少人竊竊私語，終於有諫議大夫開口，想讓嬴政收回前意，不可在潁川郡推行《均田令》。
“蘇慶，你覺得如何?”
嬴政沒有動怒，甚至臉上還有點笑容，望向蘇慶。
在他看來，丞相反對御史副丞的政策，是很正常不過的事。
而且王綰的反對，也代表著部分人的心聲。
今日蘇慶能在潁川郡行《均田令》，那明日他回內史均田怎麼辦？
要知道，站在這裡的官員，包括蘇慶本人，在內史可是有大量土地的。
也多虧蘇慶首先是拿潁川當實驗地，反對者聲音要小很多，畢竟韓國出身的官吏、外戚不多，要是直接在關內搞均田，群臣的口水，恐怕這一會已經把蘇慶淹沒了。
“稟大王，均田勢在必得。”
蘇慶語氣平靜，衝著嬴政，王綰拱手道：“孟子云‘有恆產者有恆心，無恆產者無恆心。苟無恆心，放僻邪侈，無不為已’，如今潁川之地，無產者多達五成以上，大多賣身為奴，或為傭耕，操持賤業，食不果腹。有四成七農民也只能勉強度日，然而徭役不斷，稅賦苛重，苦不堪言，剩下三分不到韓氏遺民、世家、豪強等壟斷九成以上土地，所承擔稅賦卻不足兩成。”
“同是我大秦子民，為何潁川郡九成七的黔首承擔了八成稅賦，所有勞役，而潁川舊貴卻可如此輕鬆？”
蘇慶聲音凜冽：“可諸位知道，我大秦子民，爵位不更以下，都要按時服役、按律繳納稅賦。我可不知潁川韓地\u0008有這麼多不更爵位以上之人！”
“若只是稅賦問題，責令當地縣令，一視同仁便可，為何要強搶其田地……”
一名諫議大夫站了出來衝著蘇慶訐問。
“只是稅賦問題？”
蘇慶笑了：“他們有何功勞，佔了潁川如此多的土地？”
還不是趁著韓國滅亡之際，大量流民產生，這些豪強、世家們巧取豪奪，從普通百姓手裡用極低的代價，甚至一點代價都不用就獲得。
這並不是空話，監御史送回的調查資料裡，就有大量案例。
許多百姓擔心被戰敗的韓軍擄掠傷害，便只能投奔當地世家，不僅獻出土地，自己家人也得簽訂賣身契，這樣才能在亂軍流竄的時候，可以躲進主人的莊園堡壘之中。
實際上，關於亂兵、流民以及秦軍的殘暴，基本都是當地豪強散發出來的流言，目的就是藉機大舉兼併，在大量兼併土地和財富的同時，他們又早早與秦軍取得聯絡，透過提供糧草、資訊和勞役，獲得一定的優待，在韓國滅亡之際，掙得盆滿缽滿，家族財富增長甚至遠超十世積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