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瓷器
這也是蘇慶最欣賞屈氏的地方。
能夠未雨綢繆，在蘇慶都還沒有計劃的時候，便已為蘇慶做了後續的規劃，甚至做出來的規劃，看了屈氏做的規劃,蘇慶都不得不承認，他只能在一些細節上進行修補，大致框架是可以只用照搬使用的。
聽到蘇慶誇獎屈氏，羋王后也十分滿意。
屈氏本就是她的人，要不是受到了刺殺事件的牽累，將來必然會更受重用。
屈氏能夠在蘇慶手下有所發展，羋王后也甚感欣慰。
聽說紡織工坊只是個半成品，羋王后的興趣也不減，當即向嬴政提了要求，讓秦王與群臣待在蒹葭臺，\u0008接受蘇慶的招待，而她則去豐苑，見識一下紡織機和紡織工坊的風采。
嬴政自無不允，答應了下來。
還讓蘇慶讓廚子為王后和隨從們準備飯食，在路上食用。
“趙高，你親自為王后駕車！”
最後，嬴政大手一揮，將自己最得意的馬車伕扔給了王后。
“是！”
趙高忙不迭地領命。
這可不是什麼委屈的活。實際上，他還想千方百計地在羋王后面前保持著熱度，畢竟到目前為止，他還吃著昌平君倒臺之後的紅利，跟王后走得近一些，能夠得到的好處就會更多。
這也意味著嬴政對蘇慶所說的紡織工坊的重視。
布帛……可是朝廷最重要的財政支柱之一！
金、銅、鐵都可以用來鑄錢幣，可這些金屬卻十分難開採，因而數量十分稀少。而且銅鐵還是鑄造武器的主要材料，能夠用來鑄造錢幣的就更少了。
所以不管秦國還是山東諸侯，鑄幣的時候都得往銅鐵裡摻一些賤金屬。
可這樣一來，錢幣質量低劣，平民百姓根本不願接受，有時候寧可以物易物，也不接受錢幣交易。
而布帛卻是恆定價值的貨物，一匹布價值幾何，所有人的心知肚明，所以在交易的時候，許多人寧願接受布匹，也不想接受錢幣。
秦王賞賜功臣的時候，很多時候也喜歡用布帛替代錢幣，甚至是黃金。
尤其是都絲綢、蜀錦，價值還在黃金之上。
也就是說，如果真如蘇慶所說，紡織工坊可以提高紡織的效率，那等於大秦多了一座真正鑄幣的機器。
當然，大量的布匹出現，必然會導致貶值。
但對嬴政來說，這並不一定是壞事。
因為能夠大規模持有布匹的，只是豪強、貴族。當布匹價值下跌，他們的財富自然也跟著縮水。
對於衣服都穿不上的黔首來說，布匹價格降低，對他們的害處極小，甚至是有巨大的好處。
至於是夠會衝擊了男耕女織的社會結構，導致更多複雜的局面出現，嬴政並沒有看得很清楚。
蘇慶自然有看到，可他覺得，衝擊不會一下子出現，而且隨著各行業的展開，受到衝擊的農耕結構自然會有所改變，吸納富餘的勞動力，不至於引發社會動盪。
三百畝土豆的產量，堆砌起了一座小山，震撼了在場的所有人。
就連蘇慶也小小地震撼了一把。
畢竟在以往，他也沒見過幾百畝土豆堆在眼前的情景。
就更不用說跟隨嬴政一起前來的諸位臣工了。
而這時，一陣陣香味從遠處飄來。
蒙毅抽了抽鼻子，對著蘇慶說道：“是什麼味道……這麼香？”
“這個……”
蘇慶聞著油脂的味道，笑了起來：“炸土豆片，也可能是薯條，同樣的東西。”
這可是他特意教會廚子的\u0008手法，主要是他自己想吃。
除了炸薯條，還有土豆燒牛肉，醋溜土豆絲，烤土豆，土豆炒肉，土豆泥……
主打的就是一個土豆為主題的宴席。
當然，配菜也有大魚大肉，這是為了減少使用土豆的數量，在他看來，這三百畝土豆，還是得留著育種，對他來說，不種幾茬，不將土豆的種子變得富裕起來，這種東西，是不能隨便吃的。
“大王，午飯準備好了，是否現在用膳？”
蘇章過來彙報了情況之後，蘇慶馬上對嬴政說道、
“唔，好！”
嬴政矜持地應了一聲：“寡人要吃土豆燒牛肉，多放肉！”
土豆他是吃過幾次的，但他更多時候是個肉食動物，更喜歡吃醬汁濃厚的牛肉，土豆只能是配菜。
“好！請大王去亭臺就坐，臣給您傳菜！”
蘇慶領命而去。
而蘇章、屈氏和蘇慶的幾個學生，也出來引導著諸位臣工去各自的位置。
蘇家的管事，這些臣工們自然不用放在眼裡，可蘇慶的學生，他們可不敢怠慢。
裡面不僅有扶蘇、將閭之流，還有王離、羌順等名門後裔，論身份背景，哪一個都不比他們低，只能乖乖服從安排。
蘇慶還是嚴格按照了這個時代的禮節，用餐盤分好了食物，一一為眾人呈現。
“這是何物？”
只是接過餐盤之後，許多臣工就注意到，餐盤上的碗碟，很是陌生。
自然不是正規宴席上的銅鼎銅盒，而是一個個類似陶器的東西。
然而……
可比陶器精美太多了。
器皿通體白皙或天青色，色澤溫潤，有如玉質。
用手指輕釦，聲音清脆，聽起來心曠神怡，如同佩玉鳴鸞之聲。
“這是陶器？”
有人回答身旁同伴的聲音，卻被同伴嗤之以鼻：“怎麼可能？陶器乃粗糲之物，豈能與此物相提並論……這像是……琉璃啊！”
“哐當……”
聽說是琉璃，有人頓時手一軟，餐盤摔落下來，上面碗碟破裂，食物也撒了一地。
“嘶……錢博士，摔壞了主人家這麼貴重的東西……如何是好？”
旁邊有人焦慮起來。
“客人勿憂。”
一旁服侍的僮僕趕緊過來清理現場，安慰著摔壞了東西的錢博士：“主人說過了，今日的餐具，諸位要是不嫌棄的話，用完之後可以自帶回家，至於摔壞的，自然也不用賠償，貴客，給您換一份新的餐點……”
僮僕很快就安撫了錢博士的情緒，並且把蘇慶交代的話語說了出來。
此話一出，又引來了無數賓客的竊竊私語。
“真是沒想到啊……”
有人開口感慨：“蘇副丞府邸竟如此豪富！”
在他們的認知裡，琉璃可是極其珍貴的東西，具體是怎麼來的，在場都找不到一個能夠說得明白之人。
可蘇慶家裡竟然有這麼多琉璃器具！
說蘇慶富甲天下，也不為過了！
也有大臣拉著僮僕，詢問起此事。
僮僕回答道：“回大人的話。這不是琉璃，是瓷器，是我們家主的工坊裡製造出來的東西……不過此物製作不容易，需要過一段時間才會對外售賣……”
“就跟造紙術一樣？”
有人想到了蘇慶的造紙工坊。
紙張如今已成了風靡咸陽的新鮮之物了。
少府有專賣的店鋪，幾乎每一天運到店鋪的紙張，會在短短一個時辰裡全部賣光！
除了咸陽的達官貴人，文人、博士需求，還有來自齊國、燕國，甚至西域的大買家。
這些大商賈們，可是給少府下了大單，光是上個月的定金，就高達四萬金，幾乎包圓了少府一年的產量。
只是不管商賈們下多大的單，少府都敢接下就是了。
畢竟這是秦王的私產，接到訂單之後，無法在預定的日期裡交貨，也不會有人敢上門索要違約金。
更何況少府有著足夠的人力物力去建造更大的工坊，造紙的產能必然會穩步提升的。
“此物……少府有參與其中嗎？”
當即有人兩眼放光。
有造紙術在前，馬具和雕版印刷術在後，所有人都清楚，蘇文的工坊，掙錢能力是極強的。
“大人說笑了，這等大事，小的如何知曉，這樣的問題，只有家主才知道的……”
僮僕只得連聲告罪。
“唔……”
許多人連連點頭，可心中想法複雜，面對盤裡的美味，也有些心不在焉。
只是一下筷子之後，嘴裡便嘶的一聲，開始沉迷於味蕾之間的變化。
“好吃！這就是土豆的味道嗎？”
有人兩眼放光。
“胡說，你吃的那一塊分明是牛肉，這才是土豆……咦，味道比牛肉還香！”
……
“這餐具……”
亭臺之上，嬴政看到全新的餐具，有些不解。
之前蘇慶所用的瓷器，可比現在用的高階多了。
“回稟大王，這是臣新燒製的瓷器。”
蘇慶美滋滋地說道：“之前那些瓷器，質量的確要好許多，可那是臣學派先輩燒製瓷器的巔峰之作，臣想復刻前人的技術，只能從基本開始，慢慢摸索，大王用的，就是眼下最好的了。”
他這一番可是真心話。
瓷窯已經開工了幾個月。
前面的三個多月，基本都是工匠們在實踐蘇慶所教導的技術，燒製出來的瓷器，基本都是殘次品。
直到最近半個月，終於成功燒製出了青瓷和少量的白瓷。
當然，不管是青瓷還是白瓷，瑕疵感還是比較重，成品率也不算高。
這可能是土質問題，蘇慶已經在打主意，將瓷窯遷到南方去。
然而……最適合燒製瓷器的土壤所在地，都還沒有納入秦國囊中。
還得多等幾年。
所以只能捏著鼻子忍受一段時間了。
不過……哪怕這個品質的青瓷，也是吊打這個時代的產物。
比起百姓日常使用陶器，瓷器有著無與倫比的優越性，只要價格適合，很快就能風靡天下。
這不是胡思亂想，而是歷史早已證明如此。
“青瓷……”
端起一個瓷碗，嬴政用筷子輕敲了一下。
“噔……”
聽著清脆的響聲，他微微點頭，可又蹙起眉頭說道：“此物……成本幾何，會不會太奢侈了？”
“呃……”
聽到嬴政這一番話，蘇慶愣了愣。
夭壽啦！
秦王竟然是用個瓷碗就覺得奢侈的人？
這跟他的人設完全不搭邊好吧！
可秦王問問題，他便只能老實答話：“大王，其實成本不高。”
“造價幾何呢？”
一旁的王綰、李斯饒有興致看著蘇慶。
兩人都是嬴政的重臣，自然有資格坐在嬴政旁邊，接受蘇慶的特殊招待。
“現在還處於研發階段，每個瓷器的成本，大概是一百五十個半兩。”
蘇慶看了李斯一眼，決定不說實話。就目前來說，成本大概是十五個半兩，還包括了建造瓷窯、培訓工人和報廢品在內！
一百五十個半兩，按照現在的購買力，那可是可以買一匹土布了！
對李斯這樣的人來說，自然說不上昂貴，可對平民百姓來說，這是妥妥的奢侈品，想都不要想！
“唔……”
李斯微微點頭，表示這個價格他能理解。
“只是成本……售價……那起碼得兩百錢了？”
王綰卻嘆息了一聲：“太貴了。”
他還是覺得，如此便利之物，可取代陶碗陶具，可這樣的價格，卻是不可能的了。
“不是這樣算的。”
蘇慶卻笑了起來：“這只是研發價格，還不能大規模生產，一旦工匠的技術穩定，產量擴張，一個瓷碗，幾個錢就能買到，甚至更便宜，當然，只能買到普通的青瓷，白瓷。”
“幾個錢？！”
聞言，李斯失聲叫了起來：“怎麼可能？！”
講真，若在市面上看到這些器具，幾百個錢一件，他必然會買一些回去。
他跟是清楚，蘇慶能夠將瓷器燒製成碗盆的模樣，自然也能燒製成其他東西，欣賞、把玩價值極高！
“本質來說，這就是泥土燒成的東西，少量燒製成本自然奇高無比，可一旦大規模生產，成本自然更低廉。”
只要有機會，蘇慶就會在秦王面前提及他那一套經濟理論。
嬴政微微點頭：“以後燒製出新的，給寡人送一套。唔……寡人不佔你便宜，按一百五十個錢給你，蒙毅，記住了？”
“記住了。”
一邊埋頭乾飯的蒙毅，抬頭一笑。
“臣也記住了。”
蘇慶樂呵呵的。
秦王給不給錢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燒製出來的瓷器，秦王是第一個消費者，這是一個巨大的廣告效應，從此瓷器根本不愁賣。按道理，他應該給秦王一筆代言費才合理。
而在這一時期，他也沒準備將瓷器價格壓下來，先在有錢人身上割一茬韭菜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