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僥倖
“夏無且！”
這時，嬴政深深地看了夏無且一眼，沉聲說道：“你退下。”
“……喏。”
聽到嬴政幾乎不含感情的言語，夏無且渾身一顫，這時他已意識到，自己的醫術已經得不到大王的信任，再對蘇慶進行人身攻擊的話，他的秉性不但會被大王嫌棄，甚至連動機也會被懷疑。
到那時候，他就死無葬身之地了。
夏無且兩腿發軟地離開王后的寢宮，幾次都險些跌倒，沒有人過來攙扶一下。
“這是你師門的醫術？”
嬴政看著掛在紗帳銀鉤上的輸液袋，裡面裝蘇慶的血。
“是的。醫術……只是很小的一部分。”
蘇慶應了一聲。
他依舊沒有忙完，調配好了一瓶生理鹽水，掛在一旁。
“神乎其技。”
嬴政讚歎一聲，回頭對著趙高說道：“找出毒害王后的兇手，碎屍萬段！”
“喏！”
趙高大聲領命，滿面紅光，悄然看了蘇慶一眼，神色之中躊躇滿志。
他為蘇慶進言，可謂是立下了大功。雖然大王沒有表示，可在大王心中，他的地位自然又提高了不少。
“蘇先生辨認出了毒藥，臣希望得到蘇先生的幫助。”
趙高不忘在嬴政面前為蘇慶增加露臉的機會。
蘇慶心中卻是暗暗喊苦。
這種宮闈禁忌之事，他是半點不想牽涉其中。
不過此事回味起來，也讓蘇慶充滿懷疑。
如果他不曾出現在這個世界，按照正常的歷史軌跡，秦王就算不殺王后，王后也會在這一次的謀殺中死去。
所以他懷疑，自己最初的判斷，會不會出現問題。
或許……歷史上的秦王后，是死於謀殺，而不是被秦王賜死。
聯絡最近發生的事情，蘇慶覺得，還真有可能。
昌平君叛秦，除了的子嗣，妻妾遭到株連，一母同胞的昌文君只是緝拿入獄了一陣子，秦王請王翦出山之後，把昌文君幽禁家宅之中，不許其外出，抄沒部分家財作為懲罰外，就沒有更大的動作。
對昌文君都手下留情，何況是王后？
哪怕心存芥蒂，也不至於馬上要殺死王后，等候滅楚之後，對楚地的施政方略落實之後，才會有這樣的可能。
“說不定大王對楚地的厭惡，是從王后被謀害之後才真正產生的……”
蘇慶沒有證據地進行聯想。
這意味著，黑暗中藏匿著一股勢力，試圖進一步撕裂秦王與楚人的關係，而且採取了最極端的陰謀。
“可。”
嬴政只是稍作思考，便認可了趙高的提議。
“後宮好好徹查一遍！”
嬴政忽然握緊了拳頭。
兇手能給王后下毒，那麼也有可能給他下毒！
他甚至都想大開殺戒，將後宮裡的宮人、內侍全部殺掉，換一批新人。
只是想到眼下正是伐楚的關鍵時刻，這樣的駭人事件很容易引起恐慌，影響軍心，嬴政還是隱忍了下來。
但隱忍到爆發的時候，需要付出代價的人所付出的代價，將比現在更嚴重。
不過蘇慶認為，如果此事真涉及到了某股勢力的干預，趙高的調查很難得到準確的答案。
策劃此事的人，不可能寄望於偽造了王后自殺現象後就覺得安全無恙，必然會清理一切可以被追查的線索。
果然，不多時蘇慶便得到了訊息。
王后少府的一名佐丞吞金自盡，一名食丞上吊自殺，之前被禁衛帶走監禁的兩名服侍王后的侍女，用頭飾金釵了結了自己的性命……
而且無一例外的是，死去的侍女、官員，都是當初陪王后從楚國陪嫁而來的，都是楚人！
看起來是王翦起全國之兵對楚國發起進攻，這是潛伏在秦國王宮內部的楚人發起的一次反擊！
“原來如此！”
蘇慶有些恍然，可又覺得，事情未免太過於簡單了。
“將宮內楚人，悉數處死！”
嬴政得到這個訊息之後，立即有了決心。
“大王……”
蘇慶沉吟片刻，便說道：“楚人暗害王后，罪不容誅，但此事……最好交給王后處置最為上策，若王后處置不當，大王再糾正不遲。”
嬴政皺眉看了蘇慶一眼，忽然笑了笑：“蘇先生，你很聰明。”
“不敢。”
蘇慶只陪以苦笑。
他聽得出來，秦王是對他說的話深感不滿。
名義上王后的確掌管後宮之事，可此地真正的話事人，還是秦王本人！
但蘇慶的考慮也不是為了王后的權柄，而是讓王后與這些叛逆的楚人進行切割！
身為一國王后，自然不是什麼傻白甜。當她意識到身邊之人不可靠，甚至危及她的性命的時候，王后自然知道該做什麼。
而秦王讓王后處置此事，是表達了對王后的尊重和信任。
這能夠修補兩人內心存在的裂痕。
聰明的人，不需要把話說透，秦王自然能理解蘇慶的意思，可依舊覺得，蘇慶管得太寬了。
等給王后輸完血，又補上了生理鹽水之後，天黑之前，王后便甦醒過來。
王后醒過來之後，事情便水落石出。
她在喝完侍女呈上來的蜜水之後，整個人昏昏沉沉，沒有了氣力，在她意識半醒之間，將她安置在床榻上，其中一名侍女還割開了她的手腕，把刀子放在她手中。
幸運的是，侍女沒有進一步加害，而午膳時間將近，內宦呈送飯菜的時候，聞到了血腥味，及時趕來，給王后及時止血。
之後的事，蘇慶也就知道了。
蘇慶聽完之後，心裡滿滿都是慶幸，到了這時候，他也意識到，歷史是擁有著強大的慣性，按照既定的劇本發展，想糾正過來並不容易。
不過王后躲過了這一次刺殺，或許歷史從此會發生真正的變化了……吧？
回到莊園，蘇慶感慨不已。
他去王宮的時候，只有蒙毅的一輛詔車將他帶走，但歸來的時候，卻有數十近百輛牛車、馬車的跟隨，上面裝載著滿滿的財貨。
秦王賞賜了黃金三百鎰還只是小頭，真正的大頭是王后的賞賜。
聽說蘇慶抽取了自己的血給她續命，原本面容冷冰的王后，看蘇慶的目光便柔和了許多。
賞賜了黃金百鎰，錢百萬，布帛、錦緞千匹，銅五千斤，莊園一座，奴婢百人，此外受到刺殺事件牽連的家族、悉數被貶為奴，全部賞賜給了蘇慶，至於具體有多少人，官府還在抓人造冊，沒那麼快出結果。
此外，王后還想徵辟蘇慶為少僕，負責起居車馬，卻被趙高幫忙擋了回去，表示蘇慶已有賓客之位，不宜有後宮官職。
蘇慶也深感慶幸，他很是懷疑，如果被王后徵辟，很可能會被抓去割一刀子。
那人生就完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