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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鼠毛

才剛滿一週歲的孩子,肯定沒有大人這麼多糟心的事,基本上是沾枕頭就著。二太太率先回屋,把孩子從裡頭抱了出來,梁布泉就這麼抱著個膀子跟在後頭,看著二太太把孩子抱走,看著二太太替他從外頭把房門關上。

西廂房的格局不大,一張大床旁邊搭著一張小床,靠著東邊的窗戶底下襬著個銅鏡,應當是二太太平日裡梳洗打扮的地方,房屋中間擺著張不大的木桌子,上頭擱著一盞擦得鋥光瓦亮的油燈,還有一堆雜七雜八的玩具被二太太給堆到了房間的西北角。

梁布泉之所以先要摸進二太太的閨房裡面檢查情況,倒不是因為這勾人的俏寡婦當真是一眼奪走了他的心神。頭前剛進宅子所發生的事,您列位也應當見著了,這梁布泉雖說是個未經人事的愣頭青,但也實在不至於到了看見個女人就走不動道的地步。即便是先前遇上錢二嫂這樣的人皮邪物,他也能在頃刻之間鎮住自己的心神。

可是這二太太不一樣,憑長相上來看,她並沒有錢二嫂生得那麼排場;論身材,錢二嫂這樣的也足夠甩她幾條街;說起舉手投足千嬌百媚的那個勁頭,她更加是連錢二嫂的腳指頭都夠不上。然而偏偏是這麼一個普通得再難普通的平常美人,卻能在一言一行當中,無意識地透著股我見猶憐的媚勁來;更讓梁布泉覺得疑惑的是,這王二太太身上,壓根就沒有一丁點的怪味。

他吳老三又老又醜,唯一的優點,就是手裡頭有兩個糟錢。可這錢是他的嗎?那是綹子裡的兄弟們的。只要是馮三爺一聲令下,吳老三該吐出多少,那就得吐出多少來。王二太太這麼媚的一個人,憑什麼就嫁給了吳老三呢?

她圖什麼?圖吳老三不愛洗腳?圖吳老三睡覺磨牙?

要說什麼捨身報恩、一見鍾情這樣的橋段,梁布泉就算是死也不帶相信的。從來山精多狐媚,說到這兒,您列位也應該想明白了。

梁布泉從打被趙友忠兩腳給踢開竅了之後,幾乎就認準了這兩天的拔舌怪物,十有八九就和王二太太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絡,她即便不是怪物,也必定是操控那隻怪物的幕後黑手,即便不是幕後黑手,也保不齊是什麼道行高深的山精野怪。

總而言之就是一句話:這娘們不是好人。

可是定罪還得有個狀紙文書,買賣還求個契約合同呢,梁布泉就這麼空口白牙地懷疑王二太太有問題,那肯定沒人相信。

證據在哪呢?

他先是在王二太太的梳妝桌子旁邊轉悠了一圈,銅鏡前面的桌上,擺了一堆瓶瓶罐罐的玩意。梁布泉這人也是真夠仔細的,挨個罐子開啟來檢查,拿鼻子是挨個地聞了一遍。那幾瓶罐子裡頭,除了香噴噴的脂粉味,就是半點雜味都沒有的幹松油。

從前那個年月的人,沒有現在這麼高檔的護膚品。東北這地方一到了冬天是又幹又冷,老爺們糙慣了,倒也不在乎臉上、手上給凍裂出幾條創傷。可大姑娘就不一樣了,凍傷不比燙傷,不但影響美觀,而且發起病來是又疼又癢,普通人家都會在平日裡攢一些松油,一來可以藉助這些天然油脂來給晚上照亮,二來到了冬天,可以把這些玩意摳出來一點,塗在手上、臉上,防止被外頭的大風給凍傷了皮子。

桌上檢查了一溜十三遭,沒有發現任何問題。

他接著又檢查了一遍床板子跟地上的鞋印,這屋裡頭除了二太太和孩子的氣味,只有一絲淡淡的吳老三的味道。王二太太曾經當著眾人的面,和梁布泉確認過,吳老三在昨晚上的確找過她,可是把孩子哄睡了以後,吳老三就一個人回屋裡喝酒去了。

屋裡頭留下的氣味跟王二太太說的內容基本上一致,這就證明她並沒有撒謊,難不成真是梁布泉冤枉她了?

就在他冥思苦想的時候,眼光好巧不巧地落在了那堆雜物上頭。

這堆雜物裡頭藏著的東西可真不少啊。

孩子用舊的衣服,破搖籃、舊玩具,還有吳老三跟王二太太用過的一些舊傢什。趕等梁布泉呼哧帶喘地把這些東西一個接著一個地掏動完,滿屋子的灰塵也算是揚起來了,直嗆得人睜不開眼睛,這好好的一個女人用的閨房,活生生地讓他給弄得跟個天宮一樣。

也別說梁布泉在這西廂房裡頭,一點線索都沒查到。在這一堆舊物件的下頭,是一張倒著扣在地上桌子,再等梁布泉頂著滿屋子的煙塵,一邊咳嗽,一邊把桌子搬到旁邊。一個拳頭大小的窟窿就赫然撞進了他的視線裡頭。

梁布泉的心中大喜,卻也沒敢直接把手放在裡頭。他先是從旁邊抄起了一根兩尺來長的笤帚杆子,倒拿著笤帚,將那個笤帚把往洞口裡面伸。手裡的笤帚暢通無阻地直奔地下而去,而且在梁布泉的手裡頭晃晃悠悠,好像還有富餘。梁布泉盯著這方漆黑無比的大洞直嘬牙花子,撞著膽子拿手又在洞口附近摸了一把,只覺得那洞口裡頭的環境,溼噠噠、冷冰冰,還有一層毛乎乎的觸感。

眼下這屋裡頭煙塵四起,他的鼻子算是徹底指望不上了,只能把心一橫,捏著那洞口旁邊的絨毛,死命地往出拽了一把。

再讓他定睛這麼一瞧:手上正抓著一坨黏糊糊、溼噠噠的灰毛。

這什麼東西?

耗子毛?馭鼠人?

相傳李唐年間的永州,也就是今兒個的湖南就有過這麼一個無名氏。古書上說,這人出生在子年,十二生肖裡頭,子鼠是打頭陣的那一個,所以這傢伙就一心一意地認為自己和老鼠有緣,是鼠神轉世。常日裡畏懼陽光,不敢在白天出門,晝伏夜出就跟個耗子別無二致。更可笑的是這傢伙不單學老鼠,而且愛特別愛護老鼠。因為家裡頭世代行商,也算給他積攢下了不少的家底。可是自打這傢伙出生之後,就不允許家裡頭出現貓狗之類的動物,更加不允許家丁僕人們追打老鼠。家裡的倉庫、廚房,甚至是臥室裡頭,即便是出現了老鼠,也任憑它們橫行無忌,沒人管束。

久而久之外鄉的老鼠,聽說有這麼個奇人在,都紛紛不遠萬里地前來投靠。以這個宅子為核心,街坊四鄰方圓十里之內,是鼠患成災。這群老鼠在白天都敢和人在一起大搖大擺地走動,到了晚上啃咬東西,吱吱呀呀相互打鬧的動靜更是不絕於耳。四方的村民哪能受得了這種日子,幾次三番地想要去這無名氏的家裡理論,可是沒等敲開大門呢,就被洪水似的鼠群給堵在了外頭。

長此以往下去,不少村民乾脆就舉家搬到了別處。都說鐵打的營排,流水的兵。早年間的村鎮也是這樣,有搬走的,就有新搬來的。而在這群新搬來的人裡頭,就有這麼一個懂行的。他問外村借來了不少只超過了九歲的老貓,又拿狗血和泥,在老鼠的必經之路上壘起了好幾道磚牆,將那五六隻老貓放進“鼠宅”裡頭之後,也不管裡頭是如何慘叫連連,哀嚎震天,拍拍灰土,轉身就奔回了房間。

民間有句老講,叫“雞猴不同籠,貓狗不下九”。

什麼意思呢?

因為大公雞生性好鬥,警惕心也旺盛,猴子又常是些個手欠不吃虧的主,所以如果把這倆玩意放在一個籠子裡頭,猴子按捺不住好奇心,有事沒事就想去大公雞的身上拽一把,摸一下,大公雞的脾氣又大,自己叫猴子給摸了,肯定要跟猴子打一架。倆玩意都不是什麼省油的燈,這麼一來二去,如果把它們放在一個籠子裡頭,鐵定是要打個遍體鱗傷,你死我活的結局。

而貓貓狗狗的這種動物,打祖宗輩開始,就長時間地和人類膩歪在一起。它們陪在人類的身邊久了,難免會在身上沾到人氣,夜半趁著人類熟睡的時候,也難保不會悄悄地學著自家主人的行為做點“人事”。歲數越大的貓狗,就越有靈性,有的傢伙,甚至心眼子比人還多。在人類面前做相伴乖,學著人又不像人的模樣,難保不都得旁人哈哈大笑。可誰又知道,它們是不是在晚上就練過這樣的動作呢?誰又能知道,它們那一副憨態可掬的模樣,是真蠢,還是故意裝出來,拿人尋開心的呢?

興許它們表面上蠢兮兮地學人,心眼裡頭也真的把自己當成了人。正準備找個機會替換主人家的位置,做一回真真正正的人也未可知。

常日裡都說招貓逗狗,其實把話說回來,究竟是人類統治貓狗,還是貓狗統治人類,還真是說不準呢!

話說回來,那幾只過九的老貓倒是真的不一般。一晚上下來,就看那狗血磚牆裡頭,堆了不下幾萬只老鼠的屍體,遠遠看上去就跟個小山包一樣。幾隻老貓就這麼趴在“鼠山”上,眯縫著眼睛舔自己鮮血淋淋的爪子,而那個把耗子當成神仙的無名氏,卻像是在鎮上憑空消失了一般。

有說這人也受不了鎮上的鼠災,跟著先前的村民一起跑了;也有說這無名氏後來變成了耗子,讓老貓給一口咬死了;更有的說,鎮上的無名氏早在前些年就讓耗子給分而食之了,要不然這群老鼠為啥那麼聰明?

總之鎮上眾說紛紜,可在沒有一個人能找尋到這個無名氏的下落。而這個人也自然而然地,成為了歷史上確有記載的第一位馭鼠人。

後來的借鼠盜銀,馭鼠竊糧的故事,只能說是後輩。

他梁布泉在王二太太的臥房裡,發現了耗子掏的大洞,這是不是就可以證明,王二太太在藉助著老鼠遠端害人?

可是她又為啥要害人呢?

梁布泉心裡頭思索著,又把腦袋扭向了那扇蓋在洞口上的桌子。

不對呀,這桌子上頭……為啥沒有老鼠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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