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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伴君如伴虎

綹子裡的這群土匪,可不比崗子上的野狼好忽悠。畜生就是再狡猾,說到底也還是畜生;可是為什麼這世上的生靈成百上千,偏偏只有人類得了個“萬靈之長”的名頭呢?除去這人類懂得發明創造、知道羞臊著裝,最關鍵的就在這“人情世故”四個字上。

人,是人情冷暖;情,是無情無義;世,是世態炎涼;故是平白無故。

這“人情世故”,說的是當下這年月世態炎涼,平白無故地多了一大群無情無義的傢伙,你若是把所有人都當成心存感激的大善人那麼看待,除非是有杜老四這膀子力氣,或者是張老五這一呼百應的手段,否則早晚見識什麼叫做人情冷暖,大悲大喜。

人這東西,心眼子複雜,今兒個和你稱兄道弟,來日有了新的出路,沒準背後就能捅你一刀,老祖宗早就把人心摸得透透的,所以才有了那麼句,叫:“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

馮三爺是什麼人?

這是個慣著百十來號崽子的土匪頭頭,他許是真的欣賞梁布泉他們爺倆的本事,可是一寨之主,還得懂得權衡勢力,不能讓任何一個綹子裡的勢力做大做強,頂了他總瓢把子的威望,還得兼顧著收攏各個主事的人心。

這功夫是他趙友忠私下讓權,事情原本是可大可小。但是在這中間趙老瞎子並沒有去找馮三爺商量,這叫越級辦事,屬於不給大當家的面子。梁布泉為了碃子採礦可以順利進行,插了郭大眼皮也屬實是本分之舉,但同樣也是犯了綹子裡頭越級辦事的規矩。

馮三爺不知道金得海心裡面打的是什麼算盤嗎?這金得海在綹子裡頭這麼久了,馮三爺早就把他看得透透的了,可這一遭為什麼偏偏要站在金得海的那頭?

說一千道一萬,還是因為那四個字:人情世故。

他馮老三嘴上是在教訓梁布泉,實際上是在向整個綹子裡頭的人示威,殺梁布泉這一隻雞,向整個綹子裡頭的崽子強調一遍:老子才是這裡頭的天,你們就是再有本事,在有能耐,也得給老子盤好了,臥住了,誰敢起刺炸毛,老子就弄死誰。

按說那趙友忠既然在朝廷裡面呆過,這為人犬馬的“人情世故”,他不應該在心裡頭沒數。可這老瞎子為啥偏偏在這綹子裡頭陰溝翻船,讓馮三爺撿去了制約他們的話把呢?

梁布泉抱著拳頭彎腰拱手,悄咪咪地測過臉來偷瞧了一眼趙友忠。老瞎子神情自若地賞著吊頂上的白紙燈籠,那眉宇裡頭絲毫看不出一點懊悔或者是愧疚,換句話說,他甚至壓根也沒打算看看梁布泉此刻的狀態。

奶奶個孫子的,這老東西陰我!

這時候梁布泉也總算是看清楚局勢了,合著從他趙友忠轉手交權,再到他昨天下碃子宰了郭大眼皮,這一樁樁一件件噁心事,都是趙友忠給他下的套。老頭子是故意挖了條陰溝,等著梁布泉往下頭跳,梁布泉也是乖巧,從始至終全是按照老頭子的計劃,一步一步把自己給帶進了坑裡。

可那老瞎子這麼做是因為啥呢?就是為了讓我在綹子裡頭多結出點仇家來?為了連我的嘴皮子,為了讓我知道做事要三思而後行?

趙瞎子究竟準備要下怎麼樣的一盤大棋,他梁布泉想不明白,想不明白的事,那自然沒必要細想了。

他就這麼在心裡頭嘀咕著,又把腦袋扭了回來,悄咪咪地看著馮三爺的動向。

這會馮三爺正在教訓杜老四和張老五,幾個人話裡話外的內容,無外乎是在揪著昨天金得海被打碎了半口鋼牙,和狼嚎雪降臨,為啥把金得海一個人給扔在了碃子旁邊而沒完沒了。

杜老四氣得是臉紅脖子粗,惡狠狠地瞪著金得海,直罵他是條養不熟的癩皮狗,看他那眼神,要不是礙著綹子裡的規矩,分分鐘就能把金得海活撕了吃肉。

馮三爺這人的城府,果然是摸不透啊。

他表面上是在替金得海出頭,可實際上言語之中全是在給綹子裡的弟兄們拱火。金得海那老好人的形象,經此一遭恐怕也給敗得差不多了,要知道,昨晚對付狼軍師的那一戰,幾乎是舉全綹子之力。他金得海得了便宜還賣乖,受了弟兄們的恩惠,大戰在即之前一個人騎馬回來,不替梁布泉說句好話就算了,還偏偏要反咬一口,怪罪梁布泉一行人給他扔下。這個“忘恩負義、顛倒是非、無恥小人”的名號,恐怕他要在綹子裡頭背上一輩子了。

張老五和杜老四不一樣,他表面上雖然也在紅著脖子據理力爭,可是那神情分明像是再跟馮三爺合力演了一齣戲。爭辯的期間,他甚至還會時不時地歪過腦袋瞥上金得海一眼,那眼神裡頭滿是無盡地嘲諷。

張老五帶了那麼多人殺上狼口崗子,這裡面可能沒經過馮三爺的默許嗎?

在崗子上,張老五曾經叮囑過金得海,回來的時候可千萬別滿口放炮,聽不進好話的人是他自己;崗子的爛事,是金得海給捅出來的,馮三爺這時候替他出頭是合情合理,他一樣挑不出半點毛病來。

軟刀子殺人不見血,就看那金得海臉上的皺紋,擰得比狗不理包子上的褶都要多,可這會兒偏偏是張口結舌,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照這麼說,馮三爺其實是打心眼裡,站在梁布泉這一邊的?

梁布泉的確是缺乏江湖經驗,但還不止於盲目自信到這種程度。

馮老三有刀、有槍,還有人,這時候想要借勢擠死金得海,只是因為馮三爺和他梁布泉倆人的目標一致。馮老三與其說是在幫著梁布泉剷除禍害,倒不如說是借題發揮趁機削弱叛徒在綹子裡的實力。

他和老瞎頭在這土匪窩裡從始至終都不安全,就像馮老三先前說過的一樣,如果他們當真做了什麼出格的事,馮老三絕對會“該殺殺、該埋埋,不會有一絲遲疑含糊”。

金礦,做不了他們爺倆的免死金牌。

想要在這綹子裡頭踏踏實實地活下來,脖子上頭的腦袋要想放的安穩,必須得把自己的命,和綹子的核心利益擺在一起。

綹子的核心利益是啥?是金子嗎?

當然不是。

“核心利益”這四個字,必須得跟“核心”捱上邊。

綹子裡頭的核心是誰?

當然是馮三爺啊!

所以綹子裡的核心利益,那必然是馮三爺的項上人頭。

想到這裡,梁布泉才終於乾咳了兩聲,算是暫時打破了馮三爺他們幾個的“爭辯”。

“爺!過去的事再怎麼議論那都過去了是不是?方才我也想明白了,您教訓的對!您是咱綹子的天,姓梁的不懂事,跨級辦事,私自插了咱的弟兄,姓梁的願意去秧子房領罰。再不然,當著金爺的面,兄弟卸了自己的一條胳膊賠罪,全憑您的一句話!”

張老五跟趙友忠就這麼歪著腦袋,似笑非笑地看著梁布泉從一個崽子的身上抄起了青子,架在自己的肩膀頭子上。

旁人看得出來梁布泉是在演戲,可杜老四的心眼子是拿豬腦花給填死了的,這時候真以為梁布泉想要自裁謝罪,眼見著伸手阻攔無望,竟然從腰裡掏出響子,抬手就頂在了自己的腦門上:“兄弟你要幹啥?我告訴你,別他孃的亂來!這裡頭的事跟你沒關係,我日你金得海八輩子祖宗,我老弟要是因為你養的那條狗丟了一條胳膊,老子立馬就崩了你,然後他孃的自殺謝罪!兄弟,你聽哥哥一句勸,把刀子放下,你放下聽見沒有?你敢卸了自己的胳膊,老子就敢開槍,老子說到做到!”

梁布泉沒想到那杜老四能為自己做到這一步,這人雖說是傻了點,但放眼整個綹子,絕對是個可交的好漢。

他這心裡頭一暖,可是手卻並沒有放下:“爺!要是您覺著不解氣,老子一刀給自己抹了脖子也行。但是動手之前,姓梁的有個請求。”

馮三爺眯著眼睛,似笑非笑地摸著自己的大腦袋:“說!”

梁布泉仍是一臉慨然赴死的模樣,可心裡卻樂開了花。

馮三爺的話裡頭有緩,這說明他是有心想要試探一下自己的本事。如果能找出拔了弟兄們七根舌頭的傢伙,他就絕對可以在綹子裡頭穩穩當當地紮下根,實現真正的,和綹子的核心利益繫結在一塊。

梁布泉強壓著心中的激動,正色道:“我想看看吳爺的屍體。”

馮三爺還是那副深不可測的樣子,摸著光頭悠悠道:“看了吳爺的屍體,你就去死?”

“大哥,你說啥呢?你真要插了梁老弟?”

杜老四急了,手裡頭攥著響子舉起來也不是,放下也不是,“為了條狗,你至於嗎?大哥,老四跟你出生入死這麼些年,你可不是這樣好賴不分的人啊!梁老弟從打來了咱們綹子,又是幫咱找出了人皮倀鬼,又是幫咱定碃子挖礦,那是一心一意任勞任怨地為了綹子服務啊!你這是幹啥?大哥,你變了……你咋變成這樣了呢!你要是下令插了梁老弟,我……”

“你就咋的,威脅老子?”

馮三爺斜著眼睛瞥了杜老四一眼,“你他孃的是抱著炮仗長大的是不是?能不能聽人家把話給說完咯?我說要現在就弄死他嗎?”

馮三爺說著話,又朝著梁布泉揚了揚下巴:“你說吧,要看吳爺的屍體幹啥?”

“我在咱們碃子裡的時候,曾經檢查過那幾個弟兄的屍骨。”

梁布泉深深地望了杜老四一眼,轉頭接著道,“先前之所以說下手拔舌的傢伙不是人,也是因為這個。六個兄弟,幾乎是一瞬間就被人同時割掉了舌頭,弟兄們的衣著完好,沒有搏鬥過的跡象。先前曾聽弟兄們說過狼口崗子上有狼軍師的這件事,然而我在檢查屍體的時候,並沒有在哥幾個的身上發現獸毛。再說昨天跟狼群開戰的時候,狼軍師就在大牙子上面站著,吳爺的死因既然和那六位弟兄一樣的話,我猜應該和那群野狼沒有太大的關係。”

“所以呢?這跟你要檢查老吳的屍體有啥關係?”

“我不相信空穴來風這句話。我們先前曾經見過狼群下碃子掏屍體,可是下了碃子的狼,只有一隻活著出來的……我懷疑殺人的鬼,實際上是在碃子裡頭。”

梁布泉想起唯一那隻從碃子裡出來的狼,那滿身傷口的慘狀,也不禁在心裡猛地顫了一下,“咱們綹子距離碃子還有挺長一段距離,兇手想要頂著風雪全身而退,顯然要冒上很大的風險。越是著急,露出的馬腳就肯定越多,所以吳爺身上,我敢確保百分之百會有關鍵線索。”

馮三爺悠悠地嘆息了一聲:“可是我們已經把吳爺埋了啊!”

“那就開棺驗屍!”

“可你要是驗不出來呢?”

“三刀六洞,聽您吩咐!”

“好!痛快!”

馮三爺哈哈一笑,“你要是找出了這裡頭的貓膩,就他孃的算你將功折罪!來人吶,把吳爺從墳裡請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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