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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養屍宅

大宅的內院,足有外院的四五倍大小,同樣是白牆青瓦。

繞開雕龍琢鳳的影壁牆,正房高堂的門楹之外,端端正正地擺著兩大一小三口紅木朱漆的棺材。院落正中,一株雄壯的古樹參天,東西廂房兩側,十餘棵叫不上名來的大樹丫丫杈杈地直指青天。

雖說這大院裡頭的草木全都幾近乾枯,時值正午,頂大的太陽當頭,壓根沒有遮陽的樹蔭。但是這院落裡竟然沒來由的寒氣刺骨,讓人在大日頭底下,都忍不住地直打哆嗦。

梁布泉和張洪山兩個乳臭未乾的小兔崽子,弓腰縮肩地盯著那三口棺材,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

張洪山將那柄從戰場上帶下來的殺生鋼刀半抱在手裡,後槽牙給咬得“咯嘣”直響,聽見趙友忠進來了,也不敢回頭,梗著脖子從牙縫裡擠出一句話:“真應了你的話了,這裡頭的傢伙不是善茬,這宅子裡頭的寶貝咱也不要了!我們哥倆斷後,你眼神不好,你先走!”

“我他孃的走個屁,老子走了,留你們兩個小傢伙喂活屍嗎?”

趙友忠沒好氣地瞥了一眼身後的垂花門,內院的兩頭石刻大頭大耳,長臂牛眼,一張大嘴直咧到了耳朵根後面,一坐一臥,看不出公母。不像是貴族大宅外的石獅子那樣憨態可掬,倒是從裡到外地透著那麼一股子說不出的邪性,“這哪是獅子啊,這他孃的是罔象,是他嗎鎮屍獸!”

唐朝經典的《酉陽雜俎》當中有載:“罔象好食亡者肝,而畏虎與柏。墓上樹柏,路口置石虎,為此也。”

說的是水木山林之中,常有這麼一種妖怪,長得像是三歲小孩,黑皮紅眼,長臂大耳,長著紅色的爪子,最喜歡吃屍體的心肝腦髓,常常出入在墓園附近。所以墓園當中鎮墓獸的外形,常常趨近於老虎,就是為了把這種怪物嚇跑;同樣的,在墓園裡頭種滿了松樹,也是出於這個目的。

安放在墓園裡的鎮墓獸,是為了嚇跑罔象,保護屍體的安全;那在屍體旁邊擺上罔象的石刻,自然就是用這“好食亡者肝”的怪物,來震懾屍鬼,不讓它們破棺為害。

龍鳳做屏,罔象守門。

大宅的內院四四方方,正中栽上一棵參天古樹,取的是一個“困”字。缸中盛水,置於垂花門前,“缸”字去“工”為“缶”,是盛酒的容器,水中又養了一隻大龜,龜類長壽,恐怕又取的是永壽長久之意。

這所大宅的前任家主,興許是個堪輿風水上的行家,以這所大宅鎮壓內院中三口棺材裡頭的邪物,又在前院以水代酒,垂花門上兩處半懸的簷柱做香,企圖用這種手段,做個萬世千秋的供奉。

可是人算不如天算,缸裡的大龜因為受不了三具活屍的屍氣侵擾,咬破了缸底,遁地而逃。

缶漏水走,敬給那些屍身的酒水,給流了個一乾二淨;再加上象徵“永壽”的大龜,褪了龜殼變成兇物,無酒也無壽,反倒從福地變成了凶地。前院的供奉被破。龍鳳屏和罔象石刻自然壓不住三口棺材的屍氣,所以宅子裡頭的古樹全部枯死,“困”字裡頭空有“木”型,卻沒了“木”神,整個風水格局,立刻變成了死局。

“困”字沒了“木”又變成了什麼?

無“木”成“口”。

三個人現在就像是跳進了虎口裡的羊羔,想跑?

談何容易!

趙友忠翻著大眼皮子念念叨叨地把上面的猜測講完,兩個楞頭青叫他給嚇得直縮脖子。梁布泉“嘩啦嘩啦”地撓著頭皮,看著那三口棺材咬牙切齒:“這他孃的,咱現在咋辦?”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院子正當中的大樹底下就埋著咱們要抬的寶貝,南鬥主生,北斗主死,為了迎合上頭三口棺材的屍氣,這下頭最少埋了七口箱子。以宅養屍,金銀做毯,讓三具活屍庇廕萬世子孫,催生家族官運財運。”

趙友忠一邊唸叨,一邊從腰上拽出柄半臂來長的匕首,“走是走不了了,試試能不能破局吧,接著!”

說話間,趙老瞎子就把這柄包著鷹頭鳳嘴的匕首扔給了梁布泉,這對爺倆彷彿是天生的默契,梁布泉也沒回頭,抬手一接,便握住了匕首的刀鞘,“鏘啷啷”一聲抽出短刀匕首,寒光乍現。恍惚之間,這座陰森的老宅似乎也有一瞬,被照了個通透。

“趁著裡頭的正主沒醒,削樹佈陣!”

趙友忠忙忙叨叨地拾起自己的要飯竿子,一路連聞帶跑,火急火燎地奔去了西廂房。梁布泉在後頭扯著脖子問:“你去廂房裡頭幹啥?”

“老子去裡頭把那隻大王八弄出來,那個……什麼山?張洪山!你在內院裡頭給老子站好咯,遇到啥事都別動彈!”

讓趙友忠欽點到名字,張洪山的一雙牛眼立刻瞪得滾圓:“我……啥玩意別動?這地方能有啥事,棺材裡頭那玩意還真能跳出來?”

“這都啥時候了,你還找王八?”

梁布泉手上倒也是沒閒著,一面死盯著那三口棺材,一面拿小碎步蹭到了廂房邊上,也不管張洪山說沒說完話,扯著嗓子就喊,“削多長的棍子啊,你要布啥陣?”

“五品三才,張洪山手執鋼刀,站庭中【地位】,應【金德】【地才】不動如山,你去削樹佈陣,順帶把前院的泥瓦片撿回來一點,四方遊走,應【木德】【土德】,走【人才】之位……”

趙友忠說著話,一頭鑽進了西廂房裡頭,“我去找那隻大王八,順帶看看這宅子裡有沒有香燭之類的供奉,站【天才】,應【水德】……”

五品三才陣,應五行之德,站天地人三才,是破煞辟邪的陣法之中最方便排布,也最容易操作的一種。依仗這種機關陣法,不單可以御鬼,還可以傷人。陣中所需要的鎮物和鎮臺幾乎隨手可得,所以在平日,梁布泉練習的也算最多。

然而趙友忠在往日的教導中,水火兩處陣眼,用的往往是清水和燭火。此刻能不能找到新鮮的淨水暫且不論,這老宅子荒廢了那麼久,去哪能找到明火呢?更何況,天下間的陣法,從排布方式再到陣眼的選材可謂是五花八門,然而縱使陣有九變,其中的鎮物卻是無論如何都不能更改的。

五品三才,上應五行,下合五穀,往往是用稻、黍、稷、麥、菽這五種糧食作為整個大陣的心臟,五穀鎮物一破,整個陣法也自動崩解失效。說回現在,他們三個人別說是弄到五穀了,就連剛剛騙來的那半口袋大餅都被糟蹋了個一乾二淨,沒有鎮物的陣法,擺出來又有什麼用呢?

心裡雖然是在犯嘀咕,但是正所謂糊塗大夫碰上了累死的馬,你治不活,還治不死嗎?事情已經走到這步田地了,不管是死是活,試試總比等死強吧?

有人就要問了,仨人在這宅子裡頭神神叨叨地忙活了一通,不就是見著個破了的水缸跟三口棺材嗎?趙老瞎子說的玄乎,又是褪殼龜,又是養屍宅的,既然擔心這宅子裡頭會有陰物害人,那乾脆離開這宅子不就完了嗎?

巧了!他梁布泉也是這麼想的。

從頭至尾,梁布泉只聽見趙老瞎子在那危言聳聽,可是到頭來他是一隻怪物、一條活屍都沒見過,讓他把那三口棺材其中的一口撬開,看看裡頭藏著個什麼物件,你就是給他個天大的膽子他也不敢。但是不敢打鬼,他還不敢跑嗎?木棍削好,他藉著去前院撿碎瓦的由頭摸出了垂花門,就做起了先衝出大門試試的打算。

趙友忠不是說過,“困”字無“木”便成了吃人的“口”嗎?那進來的大門分明大敞四開地擺在那,如果真的能被他衝出去,那麼趙友忠剛才批的字,是金點之口,還是信口胡謅,自然就不攻自破。到時候再回頭落鏟子抬寶,接倆人出宅子,那還不是想幹什麼就幹什麼?

這邊抄起兩片碎瓦,胳膊底下夾著一捆木頭棍子,梁布泉甩開了兩條腿就往大門口跑。

悶頭剛鑽進抄手遊廊,西拐東折,眼看著硃紅色的大門近在咫尺,他前腳還沒等邁出去,也不知從哪刮來了一陣邪風,那扇沉重的大木頭門“咣噹”一聲就叫風給合上了,原本被梁布泉用刀背挑開的門閂橫木,興許是受到了慣性的作用,順勢將那大門插上,給鎖了個嚴嚴實實。

無巧不成書。

梁布泉這頭剛準備抬胳膊去把門閂拽開,就聽見內院的地方“叮咣”兩聲巨響,緊跟著就是張洪山扯著脖子的慘叫。

一股陰寒之氣彷彿山洪一樣鋪天蓋地地捲了過來,這種冷是鑽骨頭剜肉那麼的冷,凍骨頭凍筋。一眨眼的功夫,梁布泉就像是剛在數九寒冬的菜窖裡鑽出來的一樣,手指頭都被這股陰風給吹得不會打彎,僵得像條木頭。

“你在哪叫喚啥!”

光是這陣陰風,就讓梁布泉明白了,事情要遭。

不用想,他朝著門外衝的這麼一下子,肯定是把正院裡頭躺著的那幾位爺給惹上了。但是這人吧,有時候就是這樣,即便知道事情不好,還是咬著後槽牙,揣著明白裝糊塗。總想著確認一下發生的事,是不是和自己料想的一樣糟糕透頂。

張洪山的嗓子都喊啞了:“棺材裡頭……那倆玩意……我草……那倆玩意跳出來了!這他媽是啥呀!”

“你別他媽跟那瞎叫喚,看清楚咯,是大的還是小的?”

隔著一堵院牆和一間廂房,趙友忠的聲音有些模模糊糊,但梁布泉的耳朵總算靈光,還能聽出個大概。

“大……大的。”

“兩個都是大的?”

“兩個都是大的!”

“大的沒事,拿你的殺生刃砍它嗎的,記住咯,千萬別動地方,你要是一動,咱爺仨都得死!”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梁布泉總覺得趙友忠的聲音分外的疲憊,“探洞的金匠幹了他孃的盜墓的活,這他孃的才多少金子,就讓老子這麼拼命……晦氣!小兔崽子,老子讓你布的陣,你弄明白沒有!”

梁布泉讓趙友忠問的一愣,趕忙朝著正院吼道:“差……差不多了!”

“差不多趕緊回去幫忙,這大王八賊得很,老子一時半刻出不去!你想辦法應付應付那兩隻活屍!”

“我?”

梁布泉哭的心都有了,“我能有啥辦法!”

“你他孃的不是奔著錢來的嗎?想要金子,就自己想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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