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交易9
與此同時,在前往瀛洲西城的路上。
一輛馬車正在大路上行駛著,馬車行駛得十分緩慢,似乎車廂中的人並不怎麼趕時間。
單從外表來看,馬車的車廂非常普通,就是一般家庭也能消費得起的那一種,與車中人的身份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公子。”
“我知道,鐵子你心中有不少疑惑,對吧。”
“公子所言甚是。”
那位名叫鐵子的男子一邊駕駛著馬車,一邊點了點頭。
“都跟著我多少年了,有問題就問。”
“為什麼開始公子答應了魏賢的請求,主動退出了競拍呢?明明之前還為了那件白瓷與莫家那位刁蠻小姐整得不可開交呢?”
在鐵子的眼中,這一前一後的變化實在太快了,反差過大,令人難以捉摸。
不用多言,馬車裡的人,正是當朝御史大夫張少奇的次子,張承玉了。
張承玉聞言,咧嘴笑了起來。
他的笑容非常優美,用春風得意來形容並不為過。
“那我就一點一點回答了哦!”
“還請公子示下。”
“魏賢請求我主動退出競拍是不爭的事實,不過我退出競拍的理由和他的關係不大,主要鑑於當下的形勢和魏賢背後的那個人。
“當下的形勢,公子是說……”
“沒錯,就是你心中想象的那樣。”
語畢,張承玉俊美的臉龐上瞬間籠罩著一股陰霾之色,他將車廂側面的簾子掀開,將手伸出窗外少許。
從事實來講,他確實有失落的理由。
“鐵子該死,不應該主動提起此事,令公子傷心難過,還請公子責罰。”
鐵子一瞬間就明白了張承玉的話中之意,連忙道歉。
“真是的,跟了我都多少年了,還是如此拘束。再者,這事整個都城的人都差不多知道了。”
“老爺……老爺最近還……還好嗎?”
鐵子小心翼翼地問道。
“病情有那麼一點點吧,不過距離重回御史臺還是有一段不小的差距的。”
張承玉深深地嘆了口氣。
他的父親張少奇,官居御史大夫,一品大員,而且掌管監察百官的御史臺,是先皇面前的紅人。
只不過,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
在先皇佐川病重後,年紀雖然不小但身子骨一向康健的張少奇不知什麼原因,沒過多久就身患重疾,一時間連床地爬不起來,咳嗽的時候響聲整個府邸都能夠聽得一清二楚。
很明顯,張少奇的身體狀況並不能繼續勝任御史大夫一職。
而這,也令張家眾人的生活發生了翻天覆地的巨大變化。
張承玉就是其中一個典型。
在張少奇病重前,張承玉也是魏家拍賣行的常客。
幾乎每次前往都不會空手而歸。
而之後呢?
去過的次數基本可以忽略不計。
“可是,老爺病重與公子今日的決定有什麼干係呢?”
鐵子有些摸不著頭腦。
“你可知,我極力拍下那件白瓷的目的,是什麼呢?”
張承玉並未回答鐵子的問題,而是直截了當地反問道。
鐵子伸出一隻拉著韁繩的手摸了摸腦袋,像是在思考。
半晌後,他搖了搖頭,表示自己確實不知情。
張承玉掀起前方的簾子,環顧四周,意識到周圍沒什麼人,方才重新回到馬車裡。
“我極力拍下那件珍寶的目的,是為了在幾個月後的朝貢時將其作為貢品呈與聖上。並不是和以前一樣為了私下珍藏。”
“之前的朝貢不都是大公子負責的嗎?”
“是這樣沒錯,不過大哥現在不是還在軍中嘛。再說了,我如此做也不是信不過大哥,我只是信不過大哥的眼光罷了。”
張承玉露出一副無可奈何的表情,不由得用力錘了錘膝蓋。
不知為何,他的心中總有一點點的不情願。
馬車繼續向前,在路口繞了一個彎,隨後徑直向前駛去。
可能是因為巧合的緣故,馬車的行駛路線剛剛好路過莫家的府邸。
看著一片山水田園風格的裝扮,他在心中暗哼一聲。
要不是這個可惡的二倒販子,那件白瓷一定非自己莫屬!
“皇位更迭,新君登基之年正是所謂的開朝元年,這個年份裡的朝貢無疑是最為重要的。大瀛從朝貢實行以來,無數人透過此次機會成功青雲直上啊。”
張承玉突然吐出瞭如此一番言論,倒是令鐵子不知其所以然。
青雲直上?
雖說老爺張少奇年紀已然不小,但也是響噹噹的一品大員。
這還不算是青雲直上嗎?
瀛國的官員品級與歷史上某些朝代一樣,也是使用的九品制,即所謂的“官分九品,每品正從”。
大多數為官之人一輩子也就混上個正七品了不得了。
還是說,張少奇希望透過朝貢之時在聖上面前混個臉熟,藉此為仕途鋪路呢?
就像之前諸位憧憬瀛洲城主一職的人們一樣。
“恕鐵子愚鈍,不明白公子的意思。”
“這麼說吧,假設你當下再朝堂中為官,看見一個身居高位的人因自身問題長時間無法履行職責,但中間過程中俸祿照領不誤,你心中會是什麼感受?”
“那還用說嗎,肯定是覺得不公平啊。”
鐵子毫不猶豫地給出了絕大多數人都會給出的答覆。
“是啊,這樣想也是人之常情,沒什麼奇怪的,而父親當下就面臨著如此困境啊。”
一開始,朝廷眾人顧忌張少奇兩朝老臣與一品大員的身份,雖心有疑惑,但至少嘴上沒有多說什麼。
瀛國剛剛完成新皇登基,瑣事眾多,正處於所謂的“過渡期”。
一切的一切以穩定為主。
正常情況下,沒有人會主動在這段時間內挑事。
但時間一長,眾人的意見就慢慢大了起來。
一方面,張少奇長時間不幹活而單領著空餉,令一些一天到晚忙得要死卻領著微薄俸祿的大臣們心生不滿。
另一方面。張少奇這種“佔著茅坑不拉屎”的行為也使得御史臺內部職能一時間陷入停滯。
與瀛國地方的監察機構不同,作為朝中監察機構的御史臺,其主要職責就是監督朝中百官,一旦發展有人違法亂紀,立馬參他一本!
而為了避免日後多生疾患,這一參肯定是要參倒的。
但朝中諸位大臣品階都較高,基本上都處於佐天芷的任免範圍之內。
那問題就來了。
這個十二歲的小姑娘能否不顧及昔日某些大臣與先皇的君臣之情,做到絕不姑息呢?
倘若她這裡網開一面,要參的人沒有參倒,這不是為自己在朝中橫空樹敵嗎?
為官之人一個個都精明得很,沒有願意做這個冤大頭。
都想先拖上一段時間,儘可能地把佐天芷這個人摸透再說。
總之,身為御史大夫的張少奇不在,御史臺對百官的監察就一定程度上出現了漏洞。
佐天芷自然也是知道這個問題。
但她心中有無破局之策,沒人知道。
張承玉小心翼翼地走出車廂,坐在馬車“駕駛位”的另一端,貼在鐵子的耳邊小聲開口道:“而且,我這邊剛剛得到訊息,見父親長時間難於履行職務,身為御史中丞的陸放這段時間不但不提領御史臺,反而在其中大肆結黨營私,這無疑是想要頂替父親而代之啊。”
鐵子頓時嚥了一口吐沫。
真是前有猛虎,後有群狼啊!
這種情況,必須小心謹慎行事。
否則一著不慎滿盤皆輸的可能性也是有的。
“也就是說,公子想透過將那件珍寶呈與聖上的方式,希望聖上在老爺的事情上暫時網開一面,至少也給老爺一段修養的時間,沒錯吧?”
張承玉感受著馬車前行而迎面吹來的微風,用手肘輕輕地頂著鐵子。
“不錯嘛,最近有長進啊,一說就通。”
看得出來,張承玉對鐵子十分信任。
否則,如此機密的事情怎麼可能給一個“下人”說呢?
“多謝公子誇獎,不過,這和公子放棄競拍有什麼關係呢?”
“關係還是有的,雖說對那件白瓷,我心中確實有必得之心,但莫家那個刁蠻小姐一參合,將價格一路抬到數千量銀子之多,那時我的心中就打了退堂鼓。本來父親那邊這段時間裡就領著空餉,若是再令朝中之人知道我在拍賣行揮金如土,屆時還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端呢!”
“正好,魏家少爺魏賢主動請求我退出競拍,我雖有心直接順坡下驢,但還是留了個心眼問了下原因,才意識到是有人同樣憧憬與此件寶物,想要出手。”
“我的主動退出,一方面避免父親這邊徒生新的事態,另一方面也是賣魏賢與那位不知名買主一個順水人情,以後一旦有需要幫助的時候,想必他們也會出手相助的。”
“至於我不清楚買主身份這一點倒是沒什麼關係,只要魏賢這邊知道就行了,此時此刻也沒必要出面。”
不愧為御史大夫的次子,心思縝密,簡直滴水不漏。
要是一般人,見到魏賢的請求,也就直接答應了。
而張承玉不一樣,他特意留了個心眼,以便得能夠獲得更多的利益。
“公子太厲害了,簡直與神人無異啊。”
鐵子由衷地感嘆道。
“別把我描述得那麼清高,我僅僅是為了守護住我們張家應得的一切罷了。”
張承玉不知何時又拿出了摺扇,一揮一舞之間是如此的優雅,如此的高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