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交易8
此時的瀛洲西城。
與身處南北“交通要道”的北城與南城不同，西城相比之下顯然寂靜了不少。每逢傍晚，亮起的點點星火在高空中俯瞰時更加顯眼。
而幾乎每一個瀛洲百姓都知道的是，這裡，是朝堂高官與富商們的居住之所。
“兩位小姐，到了。”
一位車伕輕拉韁繩，將馬車緩緩停下，隨即將一旁的墊腳凳拿起，恭恭敬敬地放在馬車下面。
馬車的車簾子被猛地從裡面掀開，裡面的莫夕直接無視了腳下的墊腳凳，直接跳下馬車，帶著一臉不爽的表情快速向府裡走去。
後面的莫彤倒是沒有她那麼“奔放”，一步一步穩穩地下了車，跟在她的後面。
進入大門，前院徑直的石板路兩側的池塘裡，不知名的花花草草正在肆意生長，一陣清新的味道傳入大腦，令人心曠神怡。
看得出來，宅邸的所有者絕對是一個心細之人。
只不過，這一切的美好與莫夕都沒什麼關係，她也沒心思享受這些。
此時，她的大腦裡早已被一連串的疑惑填充得滿滿當當，正想找人問個究竟。
“父親，孩兒回來了。”
“回來就好，先坐吧。”
一位相貌英俊的中年人正斜坐在前廳正中的位置緩緩開口道。
不知為何，他俊美的臉龐上陰沉無比，額頭的眉毛猶如路邊孤零零的野草一般，像是即將有什麼大事發生。
此人正是莫家的家主，莫彤莫夕兩姐妹的父親莫方了。
見父親的神態顯然不太對勁，一向心直口快直言直語的莫夕頓時收起了心中的不解與疑惑，輕手輕腳地坐在一旁。
後面的莫彤也跟了上來，並主動輕輕地將房門關好。
“父親，出什麼事了嗎？”
莫夕率先開口道。
“夕兒，接下來為父所說的所有事，你一定要一五一十地做到，還要做好，明白嗎？”
“請父親交代。”
“從明日開始，瀛洲所有的當鋪與珠寶行全部關閉，不進行任何交易。”
什麼？
莫方一連串話語大出莫夕所料，她下意識地把目光看向莫彤，卻發現她的面色也是驚訝無比。
顯然，兩人對莫方的這個重大決定均毫不知情。
“父親，敢問這是為何？”
“為父在瀛洲所結交的貴人中，有一人冒險將訊息私下裡傳給了為父。”
“什麼訊息？”
“皇宮裡，有一些人趁著聖上剛剛即位，對宮裡放鬆監管之際，將宮裡存放的各類珍寶成批成批地偷偷運出宮外，並在市場上大肆開價叫賣！”
一瞬間，兩姐妹直接愣在了原地。
莫彤第一個反應過來，她坐在莫夕的對面，同時連忙喝了一口茶水，潤了潤嗓子。
“父親的意思是說，宮裡的一些寶物已經在瀛洲甚至其他地方流通了？”
“沒錯，這也正是為父特地把你們叫回來的原因。”
莫夕用手指輕輕地敲打著桌面，雙眼直勾勾地盯著遠方。
“大概多少?”
“什麼？”
莫方不明白她的意思，身形明顯愣了一下。
“孩兒的意思是，從皇宮裡面大概有多少珍寶被偷偷運出來了。因為據孩兒猜測，倘若此事千真萬確，那這些膽大包天之人肯定不會將此物私藏，而是會將其兌換成等額金銀。”
“姐姐所言甚是，如此這般，瀛洲城內所有的當鋪、珠寶行與拍賣行都會牽連其中。”
莫彤在一旁補充道。
無論怎麼說，珍寶並不是可以交易的物品，其本身也不具備任何貨幣所應有的價值。
因此，莫夕的猜測無疑是正確的。
“說實話，情報來源之人並不清楚此事，只是說此事已經持續了有一段時間了，估計從先皇病危開始，就悄然若揭了吧。”
莫方無可奈何度嘆了一口氣。
說實話，他又不是傻子，如此重要的事肯定想搞清楚個所以然。
但為他所說之人在宮裡品階實在不高，能知道這個情報已經實屬不易。
至於其他的細節，基本上就是一無所知了。
不過，比起不知道這個訊息並且牽連其中的人，莫方在各個層面足以稱得上是幸運了。
最起碼，他還有時間與機會為之前的陰差陽錯做出些許彌補。
總比坐以待斃要強得多。
“也就是說，父親專門令彤妹將孩兒叫回來，就是因為魏家的拍賣行中可能會有皇宮流露出去的珍寶存在嗎？”
莫夕心中之前的不滿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絲絲不安。
她回憶著稍早前的經歷，方才感到一陣陣後怕。
若是那件白瓷真的來自皇宮，那無疑是引火燒身，把全家的得罪了。
還好與張承玉競拍了一段時間。
萬幸，真是萬幸啊！
“沒錯，以你的能力與眼光，能夠看得上的東西肯定是珍寶，萬一真的將皇室的東西買回來了，那到時候會發生什麼事就不好說了。”
“那現在我們該如何是好？”
問題的複雜程度，多少超乎了莫夕的意料之外。
不說別的，莫家的珠寶行與當鋪不僅僅落腳在瀛洲，畿中、瀛南、靈湖等道也有分部存在。
一天下來，買賣交易的珍寶數量顯然是一個大數字。
誰敢保證庫房裡沒有來自皇宮的珍寶？
而這還不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是，若是真的有的話，那是哪件呢？
根本無從分辨。
到時候中尉府或廷尉府的人早找上門來，一口咬定這件東西就是從皇宮中出去的……
那可真是百口莫辯，怎麼都洗不清了！
似乎是看出來了莫夕的心中所想，莫方眯著眼睛思索著。
“幾個時辰前，為父還特地去了一趟廷尉府，想見見廷尉耿邦並探探他的口風，看看他知不知道此事，不過少見地吃了個閉門羹。向門外的衙役詢問，才知道他已經多日不見客了，除去入宮朝議外也沒出過門。”
“莫非，耿邦已經知道了此事，所以專門不見父親，與父親保持距離？”
莫彤猶豫片刻，分析道。
“唉，事情弄到此等地步，只有天知道啊！”
莫方哀嘆了一聲，眼神瞬間暗淡了下來。
偌大的前廳裡再次陷入一片寂靜。
而裡面三人的大腦，正在飛速地運轉，以尋找可能的應對之策。
“父親，事到如今，我們還是應該行動起來！”
半柱香的時間過去，莫夕一拳砸到手邊的牆上，第一個站了起來，雙眼散發著自信的光芒。
“哦，怎麼說？”
莫方急忙道。
“首先，先不要管我們莫家的庫房裡有沒有來自皇宮的珍寶了。這東西根本無從分辨，思考也是浪費時間。”
“其次，我們要搞清楚幾件事。第一：聖上當下知不知道此事，第二：中尉與廷尉二人當下知不知道此事。”
“隨後，我們應該暫停莫家各地所有的當鋪與珠寶行的交易，無論買賣。並將所用珍寶都運到瀛洲的庫房，以備可能的查驗。”
莫方一邊聽著，一邊輕輕摸索著鬍鬚。
在他心裡，除了運輸珍寶之外，其他的事情都不好做。
廷尉耿邦就不用說了，剛剛才吃了閉門羹。
中尉顧衝為人剛正不阿，而且脾氣又臭又硬，是個極難打交道的人。
想從他那裡得到有用的情報，本身就是一件難如登天的事。
至於聖上佐天芷？
根本就見不到人，又怎麼去探她的口風？
對，莫方在宮裡確實有至交不假，這次的情報也是此人特地傳出來的。
但此人本身不在內務府，而且級別較低。
估計之所以知道此事，有極大可能是由於偶爾撞見了現場罷了。
此人十天半個月能見到佐天芷一次都算是燒高香了。
哎呀，難！
真是太難了？
見莫方稍稍搖了搖頭，似乎不太滿意，莫夕嘴角一笑，主動上前幾步，來到莫方身前。
“孩兒清楚父親的心思，既然孩兒能想到這樣的辦法，那就絕對不是無的放矢。”
莫夕自信地站在莫方身邊，之前散開的長髮隨之而動，不禁多了幾番韻味。
“行了，這種時候就不要賣關子了，趕快說吧！”
莫方頗為不耐煩地擺了擺手。
開玩笑，都什麼時候了，還在藏著掖著！
“廷尉耿邦這邊，父親可以再辛苦跑一趟，告訴傳話的人瀛洲最近違法亂紀的現象愈演愈烈，還有不少官員牽扯進去，如此一來，想必見上一面不是難事。”
“父親切記，此行不要攜帶任何敬禮！”
“中尉顧衝這邊，並不用專門去見面探口風。眾所周知，顧衝是一位非常顧家的人，若是完成中尉府的事務，都會回到家中陪伴妻兒老母，父親只要派上數人留意顧衝的動向即可明白此事。”
瀛國官員的規定有一點奇怪的是，只有主政地方的官員可以與家人住在府中，比如前任瀛洲城主劉培就與家人居住在瀛洲城主府，而知縣、知州、知事也分別居住在縣知縣府、州知州府、道知事府中。
而其他官員，基本上居住地與為官地是分開的。
正因如此，莫夕的建議可是稱得上是一條妙計。
“那聖上那邊又當如何？”
莫方先是點了點頭，隨後詢問道。
“說實話，聖上作為一國之君，整日日理萬機，見上一面的可能性差不多可以忽略不計。不過，孩兒心中已有對策，還請父親切莫心急，將此事交於孩兒處理。”
此時此刻，莫夕的臉上寫滿了得意。
“當真？”
莫方的眼中閃過一絲絲不可思議。
她能見到佐天芷？
雖說莫家在瀛國商界也算是不小的一股力量，但作為家主的莫方還真沒在私下裡見過一國之君。
心中雖有疑惑，但他心中清楚，此時此刻並不是計較此事的時候。
作為父親，他對自己的女兒還是十分了解的。
“那麼，為父見了耿邦後，具體應該說些什麼呢？”
見面之前說有人在都城胡作非為，總要指明具體是誰吧？
要不然就是故意找茬了。
“很簡單，就說魏家公子魏賢就行。先將耿邦的注意力轉移到他身上。”
“如此一來不就得罪了魏家嘛！”
莫方聞言，稍稍有些不滿。
這要是傳出去，莫家定會被人扣上一個背後插刀的帽子。
在商界混，信譽是非常重要的，信譽好橫行千里，信譽差寸步難行。
此言雖多少有些誇張，但並不是一句空話。
莫夕笑了笑，沒有直接回答莫方的疑問。
“父親啊，您好好想想，如此之長的時間，難道魏家的拍賣就沒有拍賣來自宮裡的珍寶麼？”
一語中的！
“嗯，嗯。”
莫方發出肯定的聲音，接著道：“事不宜遲，為父這就出發！”
“至於聖上那邊，就辛苦辛苦你了.”
“倘若我們莫家能夠成果度過此次危機，為父就將瀛洲與畿中道的事務全部交由你打理。”
“孩兒多謝父親！”
莫夕微微彎腰回答道。
她回答得不急不慢，不卑不亢，似乎對這個結果早已胸有成竹。
見莫方快步離開了前廳，她心中一笑，連忙跟了上去
而留在原地的莫彤，卻露出一臉憤恨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