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秦王至王翦歸心,查線索又慢一步
家老引秦王政進入王翦的書房。
王翦一看,果然如自己猜測的,卻不動聲色地對家老說道:“通伯,你守住門口,誰也不能進來!”
“是!”家老退出,站在門口。
家老一出門,王翦立即朝秦王政下跪:“臣未恭迎大王,請大王恕罪!”
秦王政一個箭步立馬扶起王翦:“王將軍,不知者不罪,寡人也是臨時來的!”
王翦起身,站在一旁。
秦王政掃了一眼書房內,這裡非常簡單,就猶如普通老秦人的書房,老榆木打製的桌子,沒有任何雕花,非常普通,書架也是,極其普通。
“王將軍拿回三川郡,不是獎勵一套府邸麼?沒有搬過去?”秦王政撫摸著老榆木打製的桌子,輕輕問道。
這次獎勵王翦的除了升級、財寶,還有一套比這大好幾倍的府邸,那府邸曾經是魏冉當初為相的府邸,魏冉的府邸當年是有名的奢侈。
“啟稟大王,老宅住久了,習慣了,有些捨不得!”王翦有些尷尬,自己夫人倒是希望搬到新宅,畢竟新宅大,而且是當初穰侯的府邸,彰顯身份,但是對於王翦,新宅哪有老宅住的舒服?
“王將軍是念舊之人!”秦王政點了點頭。
王翦沒有多說,只等待著秦王政說明來意。
“王將軍,寡人本來應該早點來找你的!”秦王政頓了一下。
“大王示下!”
秦王政看向王翦:“寡人不拐彎抹角了,之於將軍,秦國重還是呂相重?”
王翦斬釘截鐵說道:“秦國重!”
“之於將軍,寡人重還是呂相重!”
“大王就是秦國,當然是大王重!”
“好!寡人沒看錯將軍!”
秦王政點了點頭,秦王政絕不會問秦國重還是自己重,自己就是秦國,這才是自己想要聽的,只有術制才會考慮君王和國家的區別,一心為國家的君主,當然和國家是一樣的,沒有區別,所以王翦的回答,讓秦王政非常滿意。
對於王翦,老懞驁的評價頗高,能與大秦軍神武安君同列,可想而知,所以對於王翦,自己志在必得。
而此時王翦也很清楚未來幾年秦國朝堂之上會發生什麼,此時秦王來,實際上就是讓自己表忠心,對於王翦來說,這些年相邦府送來的東西不少,但是全部找理由退回去了,所以這些年在秦國不溫不火,這次如果不是老懞驁生病,加上關中和函谷關、武關同時告急,或許根本沒有自己領兵收復三川郡的機會。
“將軍這些年為大秦做的不少,卻一直在五大夫徘徊,這是寡人之錯,是大秦之錯!”秦王政朝王翦一拱手,秦王政來之前當然讓人打探明白,這些年由於王翦沒有收呂不韋的禮物,呂不韋手下在計算戰功的時候總是用各種方式減掉王翦的戰功,有些甚至沒有記錄在案,這次收復三川郡,實際上算是大功,但是呂不韋計算只是收復失地,又是功勞減免一半,所以還在五大夫軍爵,離左庶長只有一步之遙,秦國二十級軍爵,王將軍才第九級。
“大王,臣不敢!”王翦心裡非常感動,一直以來聽兒子說大王的聰慧、賢明,朝堂之上表現也很好,但是沒看到他禮賢下士,不知道到底會怎麼樣,今日大王說明了自己的功勞,說明大王非常清楚。
“鄭國渠還有三、四年就完工了,那時候大秦要東出,非將軍領軍莫屬!”
“大王!”王翦淚水縱橫,一生為秦國征戰,立功無數,卻被打壓,如果不是“忠臣不事二主”的信念維繫,自己或許早就帶著家人離開了秦國,不惑之年居然得到秦王的認可,要知道那時候可是滅國戰,戰國以來,小國已經不多了,而且不與秦國接壤,當年白起將軍一生也只求滅一國了了心願,而不可得,自己卻有機會橫掃六國,這是名垂千古的事兒,王翦如何不感動?如何不願意?
“將軍可否願意?”
“大王,臣願意,臣當然願意為大王鞍前馬後,為秦國馬革裹屍!”王翦跪下,斬釘截鐵的說道。
秦王政點了點頭,從王翦拒絕呂不韋的禮物可以看出,並不貪財,不願意離開秦國,說明忠誠,加上老懞驁的推薦,此等人才當然以天大的功勞賄賂他才行!而這功勞是其他人給不起的,所以秦王政篤定,王翦必定歸順自己。
秦王政扶起王翦:“那麼,下一次呂相送來的禮物,將軍就收下吧,就當做呂相還債!”
王翦猛然抬頭,看到秦王政詭異的笑容,馬上就明白了。
“適當時間還可以告訴呂相,是寡人讓將軍收下的!”
王翦心裡這次是真正震撼了,這計策連環起來太毒了,第一,麃公看來身體真的不行了,這兵權應該到誰手裡?大王沒有親政,沒有權力抉擇,那麼這兵權是太后,或者麃公交託這一半虎符,必定不會是呂相那邊,給嫪毐,估計大王和麃公都不會同意,但是直接給大王,估計嫪毐也不會同意,甚至呂相也不會答應,那麼應該交給第四方,當然不是昌平君和長安君,所以只會在所有將軍們,張唐和自己,雖然張唐級別比自己還高,但自己的領軍實力明顯強於張唐,到時候呂相不支援自己,更不支援張唐,因為張唐是麃公最信任的人,當然更是對大王忠誠,如果自己轉性支援呂相,那就是水到渠成;第二,收了呂相的禮物,呂相再也不會為難自己,如果出兵,也不會掣肘,大王也不會怪責,有利於征戰,這次收復三川郡呂相沒有掣肘,說到底,實際上自己是為了收復呂不韋的封地,他怎麼會掣肘自己?第三,這是最重要的,將這事告訴呂相,呂相知道後,甚至會懷疑身邊所有人,是不是這些人都是其他勢力派來的,這會成了呂相以後每晚必然會想的事,君疑臣必誅,君疑臣而不誅則臣必反,從內部,從內心瓦解呂相勢力;第四,告訴呂相之後還能換取呂相的信任!一舉多得,何樂不為?
王翦才不相信“大期生政”這謠言,懷胎十四個月生下大王,怎麼可能?或許這世界,也只有呂不韋心心念念要一個兒子的人才會相信這等鬼話吧!
剛才那些可是陽謀,這一串陽謀,這等陽謀真的是一個剛過二十歲誕辰的年輕人腦子裡想到的嗎?
秦王政微微一笑,很多事沒法說明白,跟聰明人說話,很輕鬆,根本不需要多說,當然自己根本不用擔心王翦投向嫪毐那個假太監,以王翦這樣有能力的人,自然有他的傲氣,更何況他還是姬晉的後人,根本不可能選擇嫪毐為主,至於長安君,估計可能性也不大,畢竟自己給他的天大的誘惑,東出滅六國,這是沒有人做到的事,天大的功勞,這是為將者最大的榮耀,甚至超過武安君的功勞,而只有自己才能讓他名正言順立下天大的戰功。
對於王翦是真心拜服,秦王的誘惑,秦王的謀略,無懈可擊,加上自己兒子與秦王的關係,可以福澤王家至少一個甲子,百年世家,王家在秦國算是真正進入世家行列了,而且是頂級世家行列。
“咚咚咚……”外面一陣敲門聲。
王翦眉頭一皺,自己可是交代了,任何人都不能進來,不能打擾,而且此時他不是應該在宮中當值麼?
“將軍,少將軍求見!”門外家老說道。
王翦看了一眼秦王,只見秦王點了點頭。
“寡人讓他回來的!”秦王政沉聲道。
王翦朝門外說了一聲:“讓他進來吧!”
門開了,王賁走進來,看了一眼秦王和自己父親,然後將門合上,疾走幾步來到秦王身前跪下:“大王,臣辦事不力,宮中尋找一遍都沒有小遙!”
秦王政臉色一變:“蒙恬跟你說過了嗎?”
這事自己打算私下跟王賁說的,但是蒙恬和王賁交情極好,所以就說了。
“說過了,內子,臣有罪……”
秦王政打斷王賁的話:“你和蘇素的婚事是寡人做的媒,這不怪你!”
“孽子,到底什麼事?”王翦一旁聽了臉色一變,以為是秦王看在自己的面子上才會這麼說。
“王將軍,稍後!”秦王政朝王賁說道:“你去看看蘇素還在不在,別聲張,如果在,你可以帶她出去踏青,有人會處理的,寡人只是想知道一些訊息,不會傷害她的,如果,她不在,儘快找到,寡人怕,晚了就後悔莫及了!”
“嗨!”王賁立馬離開了書房。
王賁走後,秦王政沒有隱瞞,將前因後果全部給王翦說了一遍。
“韓王、平原君、信陵君、黃源、張平?你們好大膽!”王翦氣憤道,這五人差點重傷秦國,而且現在不知道搞什麼鬼動作,有的時候未知才是最可怕的,特別是信陵君、黃源腦子裡的事情,鬼知道是什麼,韓國一直是術制,不只是申不害變法,而是從他們三家分晉開始就玩得爐火純青。
第一件事就是三家分晉之後,魏、趙、韓三家都得到了好處,但是有個燙手的山芋還存在,那就是晉烈公還活著,這時候三家的頭正是後來的魏文侯,坐莊的魏文侯多聰明的人,哪會接這燙手的山芋,所以就將晉烈公、和後來的晉烈公的兒子晉孝公以及孫子晉靜公一股腦兒塞給了韓景侯處理,韓景侯也不殺他們,就只是將他們關押在屯留,那時候屯留屬於韓國的。
晉國公室被軟禁,好吃好喝的供養著,只有一件事情他們不能做,那就是沒有女人,終身不能擁有女人,當然軟禁他們的地方根本就沒有女人,就這樣晉烈公到晉靜公這一脈就沒有了後人。
第二件事就是韓滅鄭,韓滅鄭是韓人詭詐的終極表現,淋漓盡致!
實際上韓國攻打鄭國不是一天兩天的事,而是經歷了韓國初代四位君主近五十年才完成的,但最終韓滅鄭國都卻是一場詭計,韓國在屯留,又是這個地方,這是韓國一個很特殊的地方,屯留四周環山,也就是說屯留是一個盆地,屯留盆地,韓國人特別喜歡,他們在屯留搞了一個三晉會盟,一起抵擋楚國,並邀請了當時鄭國的君主鄭康公,對於鄭國來說多年來韓國是一直在吞併自己,但是楚國也是,重要的是楚國比韓國強大了太多,也只有三晉聯合才有機會抵擋住,如果不去,還落下口實反而不好,所以鄭康公左思右想,決定還是去一趟會盟地點屯留,為了保障自己的安全,所以帶上了鄭國的兩萬精銳。
屯留一片歡聲笑語,而韓國人卻偷偷地派出精銳部隊攻下了鄭國的都城新鄭,當訊息傳到陳留的時候,魏武侯和趙敬侯震驚不已,而鄭康公驚惶無措,當即向魏趙兩國許諾,復國割捨土地,但是對於趙國,那只是一片飛土,對於魏國雖然有用,但是沒有必要因為這點土地和韓國撕破臉,而且剛簽署的四國相互依存,雖然四國,但是在簽約的十多天前,第四國鄭國就沒了,說起來韓國也沒有違約,畢竟簽署協約之前攻打新鄭,簽約之後,他並沒有對這幾個國度國家出兵,所以不算違約,而自己這時候出兵卻是違約,實際上多少也是因為鄭國除了新鄭之外已經沒有多少土地好分給魏國和趙國了,魏武侯和趙敬候思量再三,還是決定置之不理,任憑鄭國滅亡!
到現在聽說名流閣還有人討論為何韓國吞鄭,沒有人非議,而齊國滅宋卻迎來五國攻齊,對於王翦的理解卻是道理很簡單,韓國用了五十年,細嚼慢嚥,吞下鄭國,這五十年裡,實際上鄭國旁邊的魏國、楚國奪取鄭國土地也不少,韓國人最後那一口實際上只是殘餘部分,雖然是最富裕的國都,但依然是那一小口而已,而且吞了鄭國,韓國還是七大戰國墊底的存在,說起來韓國滅鄭國的五十年裡,韓國失去的國土未必比整個鄭國少。
但是齊國滅宋不一樣,這一口吃得太多了,一邊五國攻秦,自己分兵滅宋,五國攻秦未果,盟友們一點好處都沒有撈到,但作為盟主的齊國卻一口吞下了第八大國宋國,第八大國,與韓國之間相差並不多,重要的是,宋國有很肥沃的土地,有商貿興隆的這不讓人眼紅?重要是這樣實力提升太快,讓齊國消化了宋國,齊國甚至比秦國還強,至少山東諸國是這麼認為的,這讓其他所有國家驚慌不已,於是函谷關外計程車兵不用回國,直接陪著燕國來到了齊國,而且秦國也來湊熱鬧,齊國既沒有來得及消化宋國,又沒有秦國的地利,加上戰力最強的秦國參與,還有樂毅領軍,所以韓吞滅鄭,韓國沒事,齊國滅宋卻招來國破之災。
第三件事,資趙抗秦,利用上黨太守馮亭將上黨郡送於趙國,引起秦趙舉國大戰,百萬軍隊在長平對決,最終趙國沒落,秦國也因為長平之戰後多次錯誤的決策,導致秦國也消停了十多年,據說這就是當年張平提出來的,或許就有這個黃源的影子在裡面;
第四件事,肥周抗秦,禍水東引,聽說秦國要攻韓,韓國居然想出一條妙計,就是主動送兩座城池給周,忽悠周赧王號令天下諸侯攻秦,實際上就是牽針引線組織合縱攻秦,而且提供了韓國十二萬大軍供周王朝使用,周赧王果然出手,本來秦國朝野要攻韓,但是文信侯呂不韋主張滅周,這多少因為呂不韋的封地就在雒邑的原因吧,最終導致周王朝滅亡,這難道沒有張平和黃源在其中忙活??
第五件事,就是這鄭國渠疲秦,又是黃源和張平倒騰出來的,而且是連環計,疲秦之後,五國攻秦,偷襲關中,步步緊逼,招招奪命。
韓國人對於術法太迷戀,而不在正道上,不以提升自身實力為目標,卻熱衷於陰謀詭計,所以,戰國百餘年,除了開國五十年吃下鄭國輝煌了一陣子之後,韓國版圖越來越小,小到了連秦國一個郡大小都不如了!
但王翦不敢小覷韓國的陰謀詭計,因為他們的陰謀詭計,每一次都能讓對手或者隊友重創,而不是他自己。
“大王,……”王翦欲言又止。
秦王政明白,所有知道這事的人,實際上還擔心有一個人——韓夫人菲菲!證據證明了,菲菲不是一點也不知道,她是知道蘇素、小遙和小青三人有任務,只是不知道什麼任務而已,這對於他們來說,這是大王身邊最危險的人。
“菲菲不會傷害寡人的!”秦王政在自己心裡再次告訴自己。
“大王……”王翦正要說。
秦王政看向王翦:“寡人還是有實力保護自己的!”秦王政拿起桌上的毛筆,劍勢放出,輕輕一揮,一滴墨水從筆尖出飛出,電光火石,墨水如同釘子一樣釘入牆壁上,秦王沒有停下,直接以這滴墨水為中心,在牆壁上寫出一個大大的“王”字!
王翦不敢相信,走到牆壁旁邊,看向“王”字中心那一點,王賁回來根本沒有跟老父說起大王的實力,畢竟這沒有經過允許,是不能洩露的。
秦王政心裡清楚,這可是自己蓄力很多天的結果,現在要是讓自己再來一下,就做不到了,秦王政不想顯示的,但是為了菲兒,自己不得不讓王將軍安心。
“所以,王將軍,不用擔心寡人!”秦王政堅定地看向王翦。
王翦沒有再執著了!
秦王政回到大正宮……
一陣腳步聲傳來,趙高領著蒙恬快速進來。
蒙恬朝秦王政一拱手:“大王,小遙找到了!”
“在哪?”秦王政急問。
“在東城,死掉了,被人殺死,一劍斃命,是細長劍刺死,小遙臉上的表情像是看到了什麼不可思議的事情一樣!”
細長劍?秦王想起蘇素的那把劍,那應該就是一把細長劍。”
“蘇素呢?”
“還沒有找到!”趙高想了想:“會不會是王賁藏起來了?”
秦王政搖了搖頭:“不會,在他們的婚姻中,實際上王賁愛蘇素並不多,蘇素愛王賁,王賁不會為了一個女人將家族放置於火上,更不會背叛寡人!”
“大王,末將認為,殺死小遙的正是蘇素!”蒙恬篤定道。
“怎麼可能?”趙高驚呼。
“小高,擺駕洧水宮!”秦王政看了一眼蒙恬,絲毫不懷疑蒙恬,因為他們是同一個師傅,這種關於劍的沒有人會比劍無殤更懂。
“嗨!”
洧水宮,秦王政走入洧水宮的時候,門口的太監和宮女也沒有想到,因為秦王沒有通知,而且只有秦王和趙高兩人走進來,於是宮女太監一個個跪下來。
“夫人!”小詡急忙忙跑進來,“大王來了!”
菲菲一愣,他從來沒有這樣過,難道……,菲菲心裡嘀咕了一下,今天小遙說要出宮,自己也就允許了,而且派了人給小遙打掩護,因為小遙說他要走了。
菲菲起身來到大殿之中,秦王政負手而立,已經在等待了,趙高指揮著小詡等人出去,只留下秦王和韓夫人。
秦王政背對著菲菲,但是菲菲可以看出他在生氣,而且是非常生氣,這樣的他自己從來沒有見過,這讓菲菲感到恐慌,畢竟君王一怒伏屍百萬,菲菲頓時手足無措。
菲菲總算想到了一件事,那就是……
“臣妾拜見大王!”
是的,菲菲緊張到都忘了見駕要行跪拜之禮了。
秦王政練劍多年,當然感覺得到背後菲菲戰戰慄慄的身軀,豁然轉身。
那一瞬間菲菲第一次從秦王的身上散發出的暴戾之氣,一股令人窒息的殺氣,在菲菲心裡第一次感覺生命被威脅的恐慌,八歲那年,那時候不懂事,對方刀劃出的時候,菲菲都懵掉了,那會感受到這種危險,這次不同,有種切膚之痛,菲菲腦子裡全部是“他要殺我,他要殺我了,他居然要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