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總行安行長的調研（4）
記者席上有記者低聲嘀咕一句“好端端的，怎麼成了鴻門宴了？”
安燕婷也是大大感意外。她用相機的長焦鏡頭拉近父親和汪開源的臉，見父親兩腮的肌肉微微顫動，知道他這是在隱忍。又見汪市長已經面紅耳赤，顯是發自內心的激動。她有些為父親擔心，倒不是擔心汪市長會對父親不利，而是擔心父親控制局面不力。
她看到大家緊張起來，都有些不知所然了。
雲區長忙笑道：“市長說的是，我們會照此辦理。”他對秦行長說：“區政府上官老總的專案放在你們支行，就是對商行的支援，請你們也克服困難，排隊人為的因素，儘快落地貸款。”
秦行長看一眼一言不發的安行長，站起來說：“我們一定按照市、區領導的指示辦。我們已經清除了阻撓工作個別害群之馬，加快……”
一語未了，在記者席上的屈亦成站了起來，舉手向安行長示意說：“安行長，我能發言麼？”
安行長的忍耐差不多到了極限，見有人站出來說話，又是在揚帆公司讓他眼睛一亮的帥小夥，點頭說：“可以，本來就是溝通交流嘛，儘可暢所欲言。請給他一個話筒。”他用目光制止了想說話的秦行長。
總行營業部總經理節成今天一直陪同安行長調研，卻很少說話。見自己轄內的支行竟然屢出意外，心中惶恐，本想制止，卻見安行長的態度，也把開啟的話筒開關又關閉。不過，他深知安行長越是隱忍，到時越是嚴厲，不免擔心局面失控。
安燕婷這才注意到，那個在揚帆公司侃侃而談的屈亦成，竟然坐在牆角的記者席上。見個子高高的他走近會議桌，接過話筒說：“我、我想對這個專案的可行性講一點意見。我是做業務的，沒有各位領導的覺悟，只知道從業務角度、從風控方面看事情。這個專案，不是不能做，是暫時不具備相應的條件。上官老總，我們交流過很多次，這個問題你應該非常清楚呀。”
安燕婷用相機長焦鏡頭把屈亦成的側面拉近，可以看出他五官十分俊朗，有些像日本電視《血凝》裡的三蒲友和。見他其實很緊張，半張臉都有些扭曲。偷偷的按下快門。
汪市長冷笑著，看看安行長，只是礙於安行長的面子，不好發火。
屈亦成知道，今天被秦行長當場說成是“害群之馬”，如果不冒險當場反擊，很可能他在商行的職業前程就將提前結束了。心想，大不了走人去其他銀行，或者去揚帆公司。
他不去看任何人的臉色，接著說：“汪市長、上官老總，商行信貸手冊中說的很明白，像‘歐洲風情園’專案貸款要具備的條件，地塊的三通一平、公司自籌專案貸款總額的百分之三十的資金且不能抽逃。剛才大家看了沙盤展示，是很漂亮。但是不知道大家是否瞭解，我是查閱了近二十多年的水文資料，那個地塊是極度缺水的地方。按規劃說供兩三萬常年居住，我想問，水從哪來？生活汙水、垃圾怎麼處理？光這些基本設施的投入是巨大的，而且，規劃上沒有說清楚，即便專案建成後，它運營的利潤、也就是將來還銀行貸款的錢怎麼賺回來？”
雲區長見汪市長臉色鐵青，用拳頭輕輕敲下桌子說：“好了、好了，安行長不是說了，這不是業務討論會，說那麼多幹什麼？”
汪市長抓到了空當，嚴厲的問道：“你是什麼人？”
屈亦成人已經鎮定下來，平靜的說：“我是商行西蕪支行的屈亦成，就是原來主辦這個專案的信貸科長，也就是有人說的‘害群之馬’！”說罷，放下話筒，返回記者席。
安燕婷見他有些猙獰的臉正對著自己這邊，又連忙按下相機快門。
全場還是氣氛凝重，安行長卻暗自鬆了一口氣。他從內心不想做這個專案貸款，起碼不能做那麼大金額的貸款。被眼前的這個“害群之馬”一衝，回頭再同各方溝通，也就好辦了許多。
他嚴厲的看著剛剛坐下的屈亦成說：“工作上有些問題，可以同客戶心平氣和溝通嘛。”
安燕婷對父親的態度有些失望，扭頭去看屈亦成，他低頭正揩著頭上的汗。
很久以後，安燕婷問屈亦成，他揩汗時在想什麼，屈亦成記憶猶新的脫口而出：“在想辭職報告的格式是什麼樣的。”
會場一片沉靜之後，上官總經理笑道：“唔緊要、唔緊要。呵呵，我來內地，學會兩句成語，一句是‘暢所欲言’、一句是‘一切向前看’。這個專案我們有信心的。”
安原看著汪市長說：“汪市長，請你做指示。”
汪開源早已恢復常態，談笑風生的樣子說：“我說了，是臨時遇到安行長，哪有什麼指示，改天吧，上你那去喝茶。”
安行長不再客套，望著上官說：“那今天就這樣，謝謝上官老總的精心安排，有事多聯絡。”
上官總忙說：“安排了晚宴，安行長好不容易來一趟……”
安原笑道：“謝謝，不了。我很少下支行，今天正好去西蕪支行看看員工。再見！”
說著又同汪市長一握手，就快步走出會議室。
整個人群也瞬間分流。
汪市長、上官也陪著下了樓，看著商行、區政府一行人的車隊紛紛離開。才轉回頭回大樓，汪市長黑著臉對秘書說：“告訴電視臺和報社，今天會議的具體內容不要報道。”
屈亦成跟著人流到外面時，見車隊已經走了，他苦笑著四處看看有沒有計程車。一輛麵包車在他身邊停下，安燕婷從車窗向他招手說：“這位商行的英雄，搭我們的車吧。”
屈亦成看到車門上印著楚南市電視臺的臺標，認出是一起開會的記者，猶豫了一下，就上了車。
車上的幾個記者見了他很是興奮。
一個說：“第一次採訪到這麼刺激的場面，你真夠膽量的！以後報道銀行的事，就應該找你。”塞給他一張名片。
一個說：“這才是真實的現場，不是事先有劇本排練的。”也塞給他一張名片。
安燕婷說：“你好，我叫安燕婷，能再採訪你一下麼？”
屈亦成認出她，是剛才汪市長說的“婷婷”，安行長的女兒，就搖頭不語。只是告訴司機，怎麼走近路快一些到支行。
到了支行門口，早有等候的人上來，請記者們進去。
沒有人理會屈亦成。他在門口停留片刻，就走到後面的院子，準備開自己的車回家。卻見易詩蘭也站在那，對上了駕駛室的他說：“安行長正在食堂同員工一起吃水餃哩，你不去？”
屈亦成見她一副擔心的樣子，搖頭說：“不了，我的任務完成了。你回去嗎？我搭你。”
易詩蘭咬咬嘴唇說：“我、我怕領導還有什麼事找我……”
屈亦成點點頭，一踩油門，開了出去。
安原在支行食堂一邊吃水餃，一邊開心的同普通員工們聊天，秦行長看了，才稍微安下心來。但安行長沒有按行程安排召開員工座談會，吃完飯，就要回去。
秦行長忙說：“天這麼晚了，還有幾十公里路哩，安行長還是在這裡休息一下，明天再走吧。”
安行長握住秦行長的手，對他，也對環繞身旁的支行其他領導說：“不了，回去。今天一天安排的很充實，很好。秦行長，我要說的話，今天也都說了。再說兩句，一是我們工作上要不唯上、不唯書，只唯實，什麼是‘實’，要多思考。第二，對待下邊的幹部，要有足夠的耐心和寬容之心，不能一棍子打死了，要讓人說話、讓人在工作中改進。”
秦行長腦子不夠用，只能不斷的點頭說：“好、好、好！是、是、是！”
安原的這句話，當晚易詩蘭就發到了屈亦成的手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