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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背屍

秦隕收拾完廚房和院子裡的雜活,累得腰痠腿疼,來到林老夫的房門外,猶豫了一下敲了敲門。

房間內只亮著一盞狗油燈,一個佝僂的影子在昏黃的窗欞上晃動。

“進來!”

秦隕推門而入,見林老夫正趴在炕桌上用硃砂毛筆寫著什麼,看了眼秦隕,轉過身順勢將桌上的黃紙塞到炕桌底下,“坐吧!”

秦隕在炕沿兒上坐下,林老夫拿過煙笸籮裝了一袋煙,一邊抽一邊眯著眼睛說道,“咱們這一行雖然和世俗那些背屍趕屍的差不多,都是賺死人錢,但咱們好歹也是修行之人,有一些個特別的規矩,你先記好了!”

“一,活人不背死人背,哪怕還剩下半口氣,也得等著,等著他嚥了氣兒死透了才行!二,白天不背夜裡背,不管死的是誰,哪怕是雪燭劍派的掌門死了找咱們背屍,也得等晚上,最好是三更時分,陰氣最重之時……”見秦隕有話要問,他抬手說道,“至於為什麼,以後你就知道了,先聽我說。”

“第三條規矩,月明不背月黑背,月明之時,天地靈氣充盈,乃是群妖煉丹,修士納氣之刻,百鬼退避,這種時候咱們是不背的……”

他林林總總說了幾十條規矩禁忌,有得還尚可理解,有得卻十分怪異離奇,比如從背起屍體之時開始一直到屍體下葬之刻不能說話,一句話也不能說,林老夫解釋說一旦說了話便會‘破功’,至於破什麼功他沒明說。

“難道這個搬屍門所修的功法和兩界山修士所修的崑崙閉氣功一樣,運功之時要封閉周身竅門?”他心中暗暗猜想。

還有一些聽上去和修為沒什麼干係的規矩,如死屍身上遺留下的一些值錢物,誰撿到就是誰的,別人絕對不能搶,還有背屍的弟子當天晚上吃飯時要第一個伸筷子……

“那功法呢?”

“功法?”林老夫意外地看了他一眼,“哦,你說咱們搬屍門的功法……嗯!”他沉吟了片刻,“咱們搬屍門祖師搬屍道人李鷂三傳下來的功法名為‘大殃神訣’,煉的是人死之前最後一口殃氣,雖然這口氣由死人吐出,但活人其實也有,只不過藏於臟腑之中常人不知而已,這口氣至陰至毒,噴樹樹朽,噴草草枯,噴到人身上,不死也要大病三秋,端的是威力無窮……”

“不過眼前你先不用考慮這些,這些對你而言還太早,想要修大殃神訣首先要有一副不畏死氣,百毒不侵之體,你雖然天生身帶死氣,但未經過專門的修煉,直接接觸殃氣對你無益,先跟著你幾個師兄背屍,漸漸適應了死人之氣,再開始進一步修煉!”

秦隕察覺到這林老夫似乎有意敷衍,根本不願意和自己多談那門‘大殃神訣’,不過秦隕心中倒是不以為然,心想什麼大殃神訣,多半是一些不入流的旁門左道,自己家傳的‘化字十二章’,乃是苦境修界數得上號的精妙法門,自己小時候每次犯錯就被娘責罰抄寫化字十二章的心法和心得,早就倒背如流,秦隕可不打算珠玉在前卻去撿石頭。

何況林老夫所說的這門功法,怎麼聽怎麼覺得邪門,那殃氣秦隕不是一無所知,乃是一個人一生所積攢的陰毒之氣,混著死人怨念,何其歹毒,修煉這種東西,還說不是邪道!秦隕雖然報仇心切,但讓他墮入邪道,他還是有些抗拒。

“既然如此,那……那晚輩就聽林師父的!”他在‘師父’二字之前加了個林字,別人以為他叫的是師父,他心裡想的卻是‘師傅’。

林老夫對他沒有刨根問底十分滿意,點點頭道,“嗯,那你且去休息吧,明天去你二師兄那裡支些銀子,做一身像樣的衣服,總穿著一身女人的衣服怎麼行。”

第二天秦隕到林老夫的二徒弟周綱那裡領了二錢銀子,到街上買了幾尺黑布,請給人補衣服的婦人裁剪一番縫成一個簡單的黑袍子,他沒有用撿來的那些金銀,在閱陽城用雪燭劍派的東西可能會引來麻煩。

林老夫一共五個徒弟,大徒弟張安,二徒弟周綱,三徒弟鄭闢,四徒弟吳端,五徒弟汪達,都是沉默寡言,神情木訥之人,平時跟著林老夫出去背屍,哪裡死了人如果沒有子女伐送就由背屍人直接背到亂葬崗草草掩埋,整個閱陽城唯有林老夫這夥人和死人接觸的最多,城中居民大多厭憎他們,平日遇到也都像躲蒼蠅一樣避開,酒館店鋪也決不讓這些人進去。

秦隕心如死灰,對別人的目光根本不加理睬,他只是越發覺得林老夫這幾個人怪異。

他暗中觀察過那幾個神情木訥的徒弟,發現這幾個人平時幾乎不怎麼說話,表情也永遠是那一個,他甚至懷疑這幾個人根本不是活人,而是行屍走肉,唯有每天晚上輪流給院子最中間那具祖師的棺木上香時,他們臉上才會有些許表情,他們似乎都很怕那具棺木。

他們所背的屍體多是一些孤寡之人,要麼是橫死者,有時人已經死了十餘天才被發現,屍身已經腐爛,惡臭熏天,秦隕強忍著臭氣將屍體一直背到亂葬崗,一開始他還難以忍受,背屍回來一天都吃不下飯,但久而久之便也習慣,彷彿身後揹著的不是一具腐爛的屍體,而是一隻死豬死羊死鹿。

看到他適應的如此迅速,林老夫暗中點頭,不禁露出一抹神秘的滿足之意。

這一日秦隕揹著一具患惡毒之症死掉的青樓女子到亂葬崗,周綱已經挖好了墓坑,讓秦隕將屍體扔進坑中,幾人將屍體填埋後,周綱鬆了口氣,對秦隕說道,“老六,你真是越來越嫻熟了,就算不用師父跟著,也足以勝任背屍之事。”

秦隕咧嘴笑了一下,暗紅色的半張臉皺了起來。

他抬頭環視四周,一些色暗的新土都是他們這兩個月來新埋的屍體,秦隕忽然無意中發現,那些屍體並不是隨意挖坑填滿,而是以某種規律埋葬,雖然看似凌亂,但卻隱隱呈某種陣法排列,秦隕出身名門,自小便受家裡人悉心教誨,其中有一名客卿修士擅長陣法禁制,曾經教他看過各類陣圖,什麼明八卦,暗八卦,先天八卦,中天八卦,後天八卦多少都懂一些。

他眼神微動,略一思索,覺得這些屍體埋葬的方位似乎符合暗八卦中的‘絕死絕滅’之勢,休生傷杜景死驚開八門當中,生門緊閉,死門大開,所運之勢竟然無一絲生機!他暗道奇怪,常言道福禍相依,生死相倚,任何陣法都是陰中有陽,陽中有陰,生中有死,死中有生,一正一負方能維持陣法穩定。

這些死屍埋葬方位卻只有七門,少了一道生門,陰中又陰,死無可死,難道佈陣之人想要在此地開冥府之門,引出幽界鬼物不成?想到這兒他不禁心中一驚,但又覺得以林老夫幾人的修為和膽識,恐怕不敢在雪燭劍派的眼皮底下搞事,他對林老夫等人越發警惕,只感覺他那張滿是褶皺的老臉不懷好意。

這一日,秦隕回到閱陽城西南的小院子,晚飯吃的心不在焉,他們也沒吃什麼好東西,多是油燜乾菜蓋飯,或者涼水餅卷鹹菜條,吃過了飯後,今天輪到大師兄張安給老祖宗上香敬酒,只見他手裡端著一碗燒酒,繞著黑漆的棺材轉圈兒,一邊將碗裡的酒灑在地上,全程不發一語。

秦隕已經看得習慣了,也不以為怪,只是不知為何林老夫從不讓他做這件事。

吃過晚飯後各自回房休息,秦隕的房間在靠南的角落,原本是放雜物的倉房,陰天漏雨,晴天漏風,眼看著已經到了臘月,天氣越來越冷,夜晚外面已經上了霜茬,他側躺在堅硬的木板上以弓靜弦沉式導引氣脈,讓玄府宮中真元沿著周身經脈迴圈往復,驅散寒意。

屋頂的房樑上,一隻黑貓趴在上面,眯著眼睛一動不動。

那隻墨玉靈貓生命力十分頑強,被易華菱摔個半死後緩了幾天竟然活了過來,自此就跟在秦隕身邊寸步不離。

秦隕在床上運功,黑貓就在樑上守護,到了後半夜,秦隕越發覺得心中煩躁,只覺得胸腹之間彷彿鑽進一條泥鰍,攪得內臟移位,不得安生,時而身上燥熱好似進了蒸籠,如此般模樣已經有些日子了,他又不敢問林老夫,只能自己想法子化解,運轉真元希望能將體內的燥熱氣息平復。

他睜開眼跳下床,開啟門縫往外看了一眼,院子裡落葉被夜風捲起,劃過青石路面,發出沙沙的聲響,院子正中那具黑漆棺材依然靜靜的躺在那裡,並無異樣。

秦隕走出房間,在寒冷的夜風中逛了幾圈兒,覺得舒爽了許多,這時忽然聽到從某處傳來一陣悉悉索索的說話聲,好像和尚打坐唸經,又似老鼠偷吃燈油,他側耳聆聽,循著聲音找去,發現聲音是大師兄張安的房內傳來的。

他好奇地趨步來到張安的房門外,眯著一隻眼睛往房間裡面看去。

房間裡燭火昏暗,桌上點著一盞油燈,火苗像一粒豆般大小,晃得屋內昏黃模糊,只見大師兄張安跪在地上,對著桌子上一塊牌位轉圈兒磕頭,嘴裡嘟嘟囔囔,神色極為虔誠。

“老祖宗,老祖宗,千萬莫來找我,千萬莫來找我,祭品已經備下,千萬莫來找我……”

秦隕心中大為疑惑,老祖宗他知道是院子裡的那具棺材,祭品又是什麼?

正在疑惑之時,忽然感到身後有人喘氣的聲音,他猛地回頭,見自己身後站著一人,面色灰白,目光呆滯,正直勾勾盯著自己,目光冷森森的不似活人,卻是四師兄鄭闢。

他看著秦隕,秦隕也看著他,一時間不知該說些什麼。

但鄭闢並沒有興師問罪的意思,他看了眼秦隕,又扭頭看向秦隕的那間破屋子,秦隕低著頭快步走回自己房間,鄭闢看了看張安的房門,眼中浮現一抹殺意。

“得想法子離開這裡!”回到房間的秦隕坐在床上暗自思忖。

第二天一早,眾人各自起床吃早飯,秦隕不時偷偷看著鄭闢,但見他神色如常,似乎已經將昨晚的事忘了,秦隕早飯的一碗稀粥喝的心事重重。

白天一整天沒什麼事,閱陽城裡並無新的死人需要他們去背,秦隕就留在自己房間打坐運功,按照當年父親易逝川所教的方法吐納靈氣,將龍脈靈氣引入經絡,進入丹庭宮,經過丹庭宮內的煉化後轉入玄府宮,成為自己的真元。

以前聽族眾長輩說起修法之時,說採氣吐納之術,乃是水磨豆腐的慢功夫,切忌焦躁急求,應遵循循序漸進,就像吃熱豆腐,要等它不涼不熱正正好好,溫溫乎乎時在緩緩吞下……每當他聽到此處,自己的腦袋也像一塊豆腐溫溫乎乎不涼不熱地睡著了……

但眼下自己修法之時,卻感覺好像有一股股熱氣自己往肚子裡鑽一樣,哪裡談得上循序漸進,尤其這幾日他越來越感覺體內有一股股熱流亂竄,內視經脈三宮,竟然充斥著大量未經煉化的靈氣。

他也不知道該喜還是該憂!凝聚真元速度快自然是好事,但太快了萬一自己功體承受不住,將自己撐爆了怎麼辦?

“以前家裡人常說我是天才,我一直以為他們在拍馬屁,難道我真是天才!”

他此時還不知道此等異狀,乃是因為被他吞入體內的半顆靈龍脈靈嫡所至!

靈嫡為祖龍脈之核心,靈氣之閘口,這半顆靈嫡在他三宮之中就像巨鯨的大嘴,將天界靈龍脈的靈氣一股腦吸了進來,秦隕流淌著一半外道天魔的血液,天魔本能之中就帶著吞噬的能力,這些靈龍脈靈氣換做人類或者天界之人,早將身體撐破,唯獨天魔一族能夠承受。

到了晚上的時候,秦隕正在打掃院子,就見林老夫從外面大步走來,一邊走一邊笑道,“都準備準備,來活兒了,這次是一個大活兒!”

張安等人走出房間,周綱問道,“什麼人死了讓師父這麼高興。”

林老夫喝了碗涼茶,“雪燭劍派的人!”

“雪燭劍派?”幾個弟子俱是不解,“雪燭劍派是城內第一大派,暮雲川內的名門,他們的人死了自有門內之人料理後事,怎麼會找到我們搬屍門的頭上?往常我們這些人可是連他們的宗門千步之內都不能靠近!”

張安臉色忽然變得有些難看,疑慮地問林老夫,“師父,該不會是那件事……”

林老夫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別自己瞎琢磨!誰家不死人?管他家死了小姐還是丫鬟,既然請我們去背屍,安心去便是!收拾東西這就走!”

幾個徒弟帶上銅鑼,燈籠,鐵鍬,一行人趁著夜色往雪燭劍派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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