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誤打誤撞
徐勇萬萬沒想到左良玉會在知府衙門,所以當他攻破府衙,看見左良玉的親兵赫然出現在眼前時,整個人瞬間僵在原地。
一股寒意從腳底直竄頭頂。
“狗日的黃澍,他竟然敢騙老子?”
他身後的親兵首領也發現了異常,連忙上前道:“將軍,情況不對啊,那是大帥府的親兵!
領頭的劉把總跟咱們熟得很,怕是瞞不過…”
徐勇眼角抽搐,掃過院內戰成一團的眾人,心裡明白此刻恐怕已是騎虎難下。
他眼中的狠戾之色一閃而過,壓低聲音道:“如今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讓咱們的人立刻後撤,叫‘混天龍’那幫亡命徒頂上去!”
言畢,他猛地將臉上的面罩又勒緊了幾分,只露出一雙兇光畢露的眼睛。
隨即,他刻意改變了嗓音,模仿著流寇的腔調,揮刀向前虛指,厲聲嘶吼:“弟兄們!破了這鳥衙門,金銀女人任取!給老子殺!”
吼聲未落,他身形卻向後稍縮,那群剛剛被徐勇收復的土匪,早已殺紅了眼,聞聲便如潮水般嚎叫著湧上前去,與左府親兵和史可法的護衛狠狠撞在一起,刀劍碰撞聲、喊殺聲、慘叫聲頓時響成一片。
就在這時,左夢庚也出現在了戰場上。
“老劉,怎麼回事?”
“少帥,這夥賊人路子不對,像是營裡的兄弟,有內鬼!”
劉把總格開一把砍來的朴刀,趁機退到左夢庚身邊繼續解釋道:“他們一見咱們就往後縮,讓前頭這些生面孔送死,這打法太熟了!”
左夢庚聞言,眼神驟然銳利如鷹隼,目光立刻越過廝殺的人群,精準地鎖定了那群正在緩緩後撤的黑衣人身上。
尤其是為首那人,儘管對方刻意改變了嗓音,但那身形和發號施令的習慣,讓左夢庚心中瞬間浮現出一個名字。
左夢庚雖然政治水平有點低劣,但在戰場上也是身經百戰打出來的悍將,對軍中將領的習性更是瞭如指掌。
一股被背叛的怒火“噌”地竄上頭頂,剛想厲聲喝破來人的身份,但話到嘴邊,又猛然嚥了下去。
自己這次出來就只帶了這五十多人,這個時候要是把事情捅破了,逼得對方狗急跳牆,那恐怕真的會危及自己和父親的性命。
馬上就要當王爺了,左夢庚才捨不得死呢。
左夢庚把劉把總拉到身邊,低聲吩咐道:“告訴兄弟們,別把對方逼得太狠,穩住局勢就好,盧光祖就在不遠處駐紮,應該很快能趕過來。”
劉把總瞬間領會了自家少帥的意圖,這是要“圍而不殲”,儲存實力,等待援軍來收拾殘局,以免己方在混戰中傷亡過重,或者被這些亡命徒反咬一口。
他重重地點了下頭:“明白!”
屋內,史可法聽著外面的喊殺聲,饒是他久經風浪,此刻也不禁有些心慌意亂,下意識地握緊了拳頭。
“哈哈,憲之兄,莫要害怕,一些小毛賊而已,不足為慮。”
“左帥,看來你這武昌城也不太平麼?這是想奪你的權,還是要你的命啊?”袁繼鹹在旁冷嘲熱諷道。
左良玉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眾人,隨後衝著侯方域擺了擺手道:“瞧你那副窩囊樣子,魂都快嚇沒了?放心吧,天塌不下來,就算塌了,咱也保你無恙,至於其他人,可就難說了。”
侯方域現在都快哭出來了,他一個養尊處優的公子哥,哪裡見過這種陣仗?
此言一出,史可法和袁繼鹹二人相視一眼,瞬間讀懂了對方眼中的驚濤駭浪。
史可法試探的問道:“左帥的意思是說這些人是衝著老夫等人來的?”
“那不然呢?咱手底下的人雖然有些魚龍混雜,但咱畢竟還是名義上的大帥,他們現在弄死咱,對他們有什麼好處?
再說,咱今夜冒昧來訪,行蹤隱秘,只有幾個貼身的親信知道…所以最大可能便是咱誤打誤撞,救了爾等一命。”
雖然史可法很不願意承認這個現實,但也不得不說,左良玉的話雖然有些糙,卻直指要害。
“大帥所言甚是,看來是有些人不想讓朝廷和李闖合作啊。”袁繼鹹輕嘆一聲道。
話音未落,一身鮮血的左夢庚便大步走了進來。
“爹,外面的那些叛逆已經全部伏誅了。”
“什麼人做的?想必你心裡也有數了。”左良玉緩緩問道。
“爹,這夥人乃是城外的一夥賊寇,其為首之人叫混江龍,前段時間,徐勇將軍出城剿匪,剿的就是他們。”
“薛家莊那次?”
“正是,這夥人屠了薛家莊全莊百姓,事後,是徐勇親自帶兵前去清剿,隨後便呈上了五十六顆面目模糊的首級,聲稱已盡數殲滅流寇。
若兒子所猜無錯的話,這些人應該是被徐勇給秘密收服了,而那些用來請功的人頭,只怕大半都是薛家莊冤死的百姓。”左夢庚低聲回道。
聽到兒子的回答,左良玉笑著點了點頭道:“不錯,有長進。
但此事,到此為止,薛家莊的人已經死絕了,這筆糊塗賬,眼下不能算,也算不清。
你現在就帶人去請徐勇過來吧,咱要親自問問他。”
“兒子遵命。”
待左夢庚離開後,史可法不禁低聲問道:“季通兄,徐勇此人究竟是何根底?”
“憲之,可還記著當年的勳陽一戰?”
史可法神色一凜道:“可是孫傳庭孫督師殉國前,命麾下死守勳陽,阻滯李自成南下湖廣的那場血戰?”
“正是!當時孫督師主力尚未集結完畢,為大局計,命偏師死守勳陽,為主力佈防爭取時間。
而奉命守勳陽的主將,正是徐勇和惠登相!”袁繼鹹輕輕嘆息道。
“如今看來,一切皆已明瞭,徐勇和李闖有深仇大恨,所以他不想讓左帥和李闖握手言和。
故而,他才要行此險招,意圖將我等朝廷使者誅殺於此,屆時,左帥被逼入絕境,除了與朝廷決裂,北上與清軍合流共擊闖軍之外,恐怕再無其他路可走。”史可法沉聲道。
左良玉搖了搖頭道:“徐勇此人咱還是瞭解的,這種陰招應該不是出自他手,在他背後或許還有個人。”
“哦,那左帥懷疑誰?”史可法好奇的追問道。
左良玉緩緩搖了搖頭道:“不可說……不可說啊。
憲之兄還請稍安勿躁,待徐勇押到此處,是非曲直,自然會水落石出,屆時,一切便真相大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