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答案
自從徐勇見到左夢庚的那一刻起,他便知道自己的陰謀已經暴露了。
他沒有過多狡辯,也沒有反抗,因為他深知左良玉父子的手段,在絕對的實力和證據面前,任何狡辯與反抗都是徒勞,只會徒增羞辱。
“徐鬍子,走吧,父帥正在等你呢。”
“麻煩少帥了。”徐勇平靜的回道…
來到知府衙門,穿過戒備森嚴的庭院,踏入那間熟悉的書房,燭光下,左良玉半倚在軟榻上,臉色蠟黃,氣息微弱,但那雙眼睛卻銳利如鷹,死死盯住被押進來的徐勇。
史可法、袁繼鹹等人分坐兩側,神情肅穆,整個房間瀰漫著一種令人窒息的低氣壓。
徐勇的目光掃過全場,最後落在左良玉身上,他向前踉蹌兩步,竟“噗通”一聲跪倒在地,未等審問,便搶先開口道:“大帥,末將特來請罪!”
“鬍子,你也是一條漢子,咱也不難為你。
只要你能說出幕後之人,咱便允許你戴罪立功,如何?”左良玉笑著問道。
話音未落,袁繼鹹便勃然大怒道:“哼,此人謀殺欽差大臣,且還想勾結清軍,這等同於叛國,左帥怎可輕易放過?”
左良玉被袁繼鹹當眾頂撞,臉上那絲虛偽的笑容瞬間凝固,眼中閃過一絲不悅,但卻未發作,而是擺了擺手道:“鬍子,你自己解釋吧。”
就在這時,一直沉默的徐勇,卻忽然發出一陣狂笑:“清除賊寇是大義,為君父(崇禎帝)復仇是大恩,此事有什麼不能做的?
李闖逆賊,逼死先帝,荼毒天下,人人得而誅之!我徐勇今日所為,上為君父報仇,下為蒼生除害,正是恪守臣節,何罪之有?”
一句話頓時把在座的眾人都給幹沉默了。
是啊,崇禎皇帝被李自成逼死,這是無可辯駁的血海深仇,是懸掛在南明朝廷頭頂的利劍,也是朱慈炫那份“聯闖抗虜”詔書中,最大的漏洞。
眼見眾人沉默,左夢庚反而按耐不住了,他現在滿腦子想的都是自己的王爵,誰有空去管那個倒黴的先帝?
左夢庚憤然出列,不等父親發話,便指著徐勇怒喝道:“徐勇,少在這裡搬弄是非,混淆視聽,說,幕後主使究竟是誰?若再敢有半句虛言,老子立刻將你碎屍萬段!”
徐勇看了一眼左夢庚,不屑的回道:“幕後之人正是監軍御史黃澍。
少帥,此人異常精明狡詐,他既能說動末將,豈會沒有後手?你要是再不去,恐怕就見不到人了。”
左夢庚微微一怔,然後把目光轉向了自己的父親左良玉。
只見左良玉隨意的擺了擺手道:“快去吧,死活不論。”
“諾,父帥。”
待左夢庚離開後,左良玉看著跪在地上的徐勇,不禁輕嘆一聲道:“鬍子,說起來,咱老左和你一樣,也是先帝爺一手提拔起來的武夫。
從遼東到中原,先帝對咱,也算是有知遇之恩。
但一朝天子一朝臣,你既然受了當今陛下的冊封,吃著朝廷的俸祿,那自然便是弘光皇帝的臣子。
為人臣者,忠君事,護國安民,方是本分。
咱知道你心裡憋屈,覺得對不起先帝,可你想過沒有?若因你一意孤行,導致武昌內亂,荊襄門戶洞開,清軍鐵騎長驅直入,這錦繡江南再遭塗炭,屆時,你和咱才是真正無顏去見地下的先帝!”
“大帥,這群人到底給了你什麼好處?竟讓你連先帝的仇都忘了?”徐勇冷冷的質問道。
徐勇很瞭解左良玉的為人,所以他堅信左良玉的轉變,絕非是出於什麼顧全大局,而是被朝廷許下的巨大利益給收買了。
左良玉被這番話噎得一時語塞,蠟黃的臉上瞬間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羞怒。
“大帥,是不是讓俺給說中了?”徐勇冷笑一聲道。
左良玉惱羞成怒道:“鬍子,走到這一步,誰也回不了頭了。
你能說出黃澍,把事情給了結掉,也算是善始善終了,咱答應你,給你留個全屍,也給你的家人留條活路,你安心上路吧。”
“且慢!”
就在侍衛欲要動手之際,史可法卻突然起身攔住了。
他快步走到左良玉榻前,沉聲道:“左帥,徐勇罪該萬死,但此刻殺他,為時過早!”
“哦,史督師此話何意啊?”左良玉不悅的問道。
“其實陛下的那道“聯闖抗清”的旨意,朝野上下,覺著不可思議、乃至強烈反對者,大有人在。
這早已不是他徐勇一人之惑,而是許多人心中的一個負擔。
左帥,殺了徐勇容易,一刀便可,但能殺得盡這天下持同樣想法的人心嗎?
今日若只因政見不合,便擅殺大將,訊息傳開,那些本就對聯闖之策心存疑慮的將士會如何想?天下百姓會如何看?
這豈不是坐實了“順我者昌,逆我者亡”的惡名,將更多搖擺不定之人,推向對立面?”史可法緩緩回道。
“那你意下如何?”
“此事很簡單,老夫覺著可以把徐勇送到陛下那裡。”
此言一出,滿座皆驚,就連已經認命的徐勇都猛地抬起了頭,眼中充滿著難以置信的神色。
左良玉先是一愣,隨即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嗤笑道:“督師莫不是在說笑?把這逆賊送到陛下那裡?是請功,還是給陛下添堵?”
“非是請功,亦非添堵。
而是想要陛下這個始作俑者來說服他。”史可法搖了搖頭回道。
徐勇嚥了口唾沫,毫不客氣的問道:“你就不怕俺對陛下不利?”
“若是如此,那你也太小看陛下了。
陛下自登基以來,馬士英、阮大鋮之流便把持朝政,黨同伐異。
然而困守深宮半年的陛下卻一朝發力,盡奪朝中大權,如今更是不顧萬金之軀,親臨險地,此等膽略氣魄,豈是尋常君王能及?”史可法大笑道。
徐勇皺了皺眉頭繼續問道:“既然陛下是明君,那他為何還要蟄伏半年之久?登基以後,直接攆走馬、阮之流不就得了。”
“你傻麼?陛下雖說身份尊貴,但卻被先帝給看得死死的,他能知道多少外間實事?
當時陛下剛剛登基,身邊又無親近之人,哪裡能分得清忠奸?”袁繼鹹一臉不耐的回道。
“哦,俺懂了,陛下這半年是在辨別忠奸啊。”徐勇恍然大悟道。
史可法笑著點了點頭道:“可以這麼說。
那你現在可願前往?”
“末將遵命。”徐勇大聲回道。
“善,左帥可還有其它意見?”史可法繼續問道。
左良玉不耐煩的回道:“隨便你吧。”
“好,來人,為徐將軍鬆綁。”
待徐勇被放開後,史可法親手扶起徐勇,溫言道:“將軍迷途知返,善莫大焉。
有句話,是陛下當日說與老夫聽的,今日便轉贈將軍,願共勉之。”
“督師但說無妨。”
“其實老夫最開始也反對和李闖聯合,但陛下卻丟擲了一個問題:你是愛朱家?還是愛天下?
此問,還望將軍慎思之。”
徐勇撓了撓頭回道:“這有何難?俺都愛。”
聽到這個答案,史可法不禁心神俱震,他好像也找到了正確答案。
就在這時,左夢庚急匆匆的闖了進來。
看著面色不善的兒子,左良玉不禁苦笑一聲道:“讓那小人給逃了?”
“回稟父帥,黃澍那奸賊自從昨日出城後,就未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