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透明人（14）
鬧鐘響起的時候，岑牧感覺自己眼皮都睜不開，掙扎了許久才睜開眼，一摸身旁卻發現早空了。
雖然對這樣的情形早已習慣了，但今早依舊如此，還是讓他覺得有些不好意思。畢竟按照電視和書裡寫的，應該是老婆起不來床，他負責將早餐端到床邊才算得上是個二十四孝老公。
如今這情況，顯得自己做得很不到位啊。
“別睡了，再睡要遲到了。”白沅沅聽見鬧鐘聲走進來，顯然對他的賴床體質深有體會了。
岑牧連忙扒拉了兩下翹上天的頭毛：“你怎麼不多睡會兒？我路邊隨便買個包子對付一下就行。”
白沅沅瞪他一眼：“我算是瞧見什麼是隻準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的活例子了。”
超級記仇的白沅沅可不會忘了當初她每次說“我隨便對付一下”，就會引來對方長篇大論的養生教育。尤其當初每次嚇唬她的理由是“你這樣會長不高，你想當個小矮子，一輩子坐車半票嗎！”
岑牧識時務地擠出個討好的笑：“我這不是怕你累著嗎？我這皮糙肉厚的，那比得上你嬌貴對吧。”
“別貧了，趕緊洗漱換衣服，一會兒我們一起出門，我要搭你車，順路。”
岑牧剛麻溜地衝進衛生間，嘴裡叼了個牙刷聽見這話一愣，含混不清問：“順路，你要去哪裡啊？”
白沅沅拿起手機點開郵件，念地址：“中心區錦繡花園四期木槿苑3號樓。”
岑牧聽得一愣，差點把漱口水喝下去，嗆得咳了半天，才想起來，昨天白沅沅去市局重新恢復了她的兇案清理員工作室，只是這麼快就已經走完程式，可以正式工作了？
冷水洗了把臉，迷糊地腦子一個激靈，清醒了不少。岑牧這才想起來，昨天在老張那遇見白沅沅時，她是說了回家和他細聊的，結果昨晚上，咳，鬧得有點厲害，他哪裡還記得這事。
掛著一臉水珠子出來，看見今天的早飯不是粥而是烤麵包片和咖啡，岑牧想要說空腹喝咖啡不好，但想了想昨晚的睡眠時間，於是將到嘴邊的話嚥了回去，換成了：“木槿苑那個兇案現場是我昨天發現的，你是去做案發現場清理嗎？”
“倒是沒人和我說具體情況，這麼說和你說的那個很棘手的案子有關嗎？”白沅沅露出幾分恍然的神情，“我就說怎麼一大清早的給我派任務，原來是趙局的意思。”
她看著很瞭然了，可岑牧卻越發一頭霧水：“什麼意思？”
白沅沅想了想道：“你之前曾問過我有沒有想過重新回來做這行，我當時告訴你終將一戰。一年前那案子確實對我打擊挺大，但我從來都只有一個想法，那就是把這個兇手繩之以法。表面上的退出這行，其實是我和趙局他們一起商量出的方案，為得就是讓兇手感到得意，如果他再次犯案很可能會選擇同樣的辦法。”
“那你現在為什麼又決定重啟工作室了？”
“滑縣那個案子讓我意識到，我的意圖可能在幫助李家那個案子時就已經暴露了。當年那個案子的兇手是個很聰明的人。可是，為了偽裝而不去為死者討回公道，讓犯罪者伏誅，這又和我的初衷完全不符。既然他已經不會再上當，那我也沒必要再演下去了。索性盡最大所能去為死者做更多的事情吧。”
“所以，這一年其實你完全沒有和警局那邊斷了聯絡，你這個編外人員只是從明面轉為了暗面，是這個意思嗎？”
得到肯定的回答後，岑牧恍然大悟：“難怪，你可以直接參與滑縣那個案子。虧得我每次都緊張兮兮和你說，案情還未明朗，不能對你透露過多，其實你瞞著我的事情更多啊。”
白沅沅笑著往他嘴裡塞了一片面包順毛：“岑隊長，這可都是為了工作，你一個當過臥底三年的人還能在這種事情上拎不清？我覺得瞞這個詞用得不好，應該叫保密工作做得好。”
岑牧狼吞虎嚥吃完早餐，摸出手機：“我給老趙打個電話問問看情況。”
話說回來，電話響起來，看見來電顯示上的趙局兩字，岑牧喲了兩聲，接起來。
那頭半點客套也無，上來就道：“因為孫良國一案的嫌疑人死亡，所以木槿苑李秀娟那個案子，我會讓白沅沅過去看一看，找一找線索。專案組那邊，你帶上蘇筱和諶光參與進去，白沅沅的編外顧問身份我已經和那邊說清楚了。這個案子要儘快查清楚，不能再拖了！至少也要保證不能再節外生枝了。”
得，老頭一張口將他想要問的問題全給說完了，到底薑還是老的辣，岑牧搖搖頭，鬥不過鬥不過，到底是這把年紀還不頭禿的大人物，厲害著呢。
岑牧開得是公放，反正白沅沅現在身份牌已經翻過來了，平民變獵人，自然沒啥可瞞著，哦不，沒啥保密工作要做的。
掛了電話後，岑牧看看時間不早便隨手將餐盤往水池裡一泡，然後給諶光和蘇筱打電話。
和岑牧這種離單位近，踩點上班的滯後分子不一樣，諶光這種愛崗敬業的五好青年，這個時間點顯然已經到單位了，蘇筱也正在去市局的路上，接到這臨時通知後，乾脆順勢開去市局把諶光接上。拿上車鑰匙出門：“走吧，就按老趙的意思，你先跟我去中心區的刑警隊認個門，然後再去木槿苑。”
“開我車吧，我那一套工具都在後備箱。”白沅沅拿了自己的車鑰匙拋過去，兩人出門上車，白沅沅一邊系安全帶一邊道：“這個案發現場，趙局沒給我任何資料，按道理說，昨天才發現的案發現場，今天就讓我過去清理有些反常。除非，案件很簡單，已經有鐵證能夠指證兇手。”
岑牧苦笑一聲：“不僅能證明，兇手還死了。”
“啊？”白沅沅訝異，“是自產自銷的案子？”
岑牧搖了搖頭：“死者是名叫李秀娟的老太太，雖然屍檢報告還沒出，但我估摸著死亡時間在一週左右，而三天前，死者唯一的兒子被鄰居看見從家裡慌慌張張地跑走，屋中值錢的器物都被捲走了，並且案發現場的大門是從外頭反鎖的。基本能夠確定兇手就是這個兒子。”
“但這個兒子也死了，而且不是自殺。我記得你之前在查的是平房巷那邊的流浪漢連環被殺案，所以這個案子和流浪漢那個案子有關聯是嗎？所以，是兒子殺了流浪漢還是兒子被當成流浪漢殺了？”
開著車的岑牧抽空向她投來一道“給大佬遞煙”的眼神：“兒子殺了其中一名很像流浪漢的老人，然後被人以流浪漢一樣的死亡方式殺了。”
白沅沅皺起眉頭，從這透露出的冰山一角感受到了岑牧所說的棘手。
“對了，葛強，也就是李秀娟的兒子，他是殺死李秀娟的兇手這點基本毋庸置疑了，但他殺害另一位老人孫良國一事，目前還沒有找到直接證據，你去清理案發現場的時候可以多注意一下。”
聽見又冒出一名死者的名字，白沅沅舉手做了個暫定的動作，理了一下思路：“我覺得我需要先了解一下這案子，我記得當時發現的流浪漢屍體是四具，加上李秀娟和葛強還有這個孫良國，現在是已經有七名受害者了嗎？”
岑牧嘆了口氣：“七名還是真是七名，不過這個孫良國就是第四名被發現的流浪漢，另外一名死者是個小混混。”想到那名被“打架鬥毆”死亡的小混混，岑牧齜了齜牙，語氣放沉，“我認為這一連串的案件背後，有一個人在做引導。蘇筱覺得拋屍地點能連成一個五角星是這個人是在挑釁，而我覺得不僅如此，這個人想讓我們發現的絕對並非是殺人案本身。”
大概是岑牧說話的語氣太過陰森，白沅沅感覺到車內竄過了一股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