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透明人（15）
中心刑警隊特地撥了一間會議室來給專案組，市局岑牧這邊加上白沅沅算是帶了四個人過來，中心分割槽這邊也是刑警隊隊長孟昂帶了三名警員。
客套地互相介紹了一下後，會議便進入正題。
孟昂按了按遙控器，將李秀娟的驗屍報告投到大螢幕上，聲音有些沉：“李秀娟的死亡現場被佈置的像是一氧化碳中毒，但她的真正死因是被活活餓死的。”
努力抄筆記的諶光瞠目結舌，孟昂按了下遙控器翻到下一頁：“而葛強，雖然死因是大動脈被刺穿造成的失血過多，但他的胃也是排空的狀態且伴隨著輕微脫水，嘴角有炎症，應該是兇手封住了他的嘴，不給他進食。目前還不能確定這只是巧合，還是兇手有意用這樣的方式來懲罰葛強。”
“我個人比較傾向於後者，我們這個案子巧合的事情實在是太多了。”岑牧發表了自己的看法。
眾人很快就這兩個案件開始各抒己見，白沅沅並未參與，她忙著埋頭惡補了一下之前到現在的所有檔案資料。饒是有心理準備，這錯綜複雜的案件情況還是讓她感到歎為觀止。
等她從頭到尾梳理完看完，那邊的案情討論也差不多進入了尾聲。
嘈雜的會議室漸漸重新恢復安靜，只剩岑牧和孟昂還在低聲交談什麼，似乎是在分配任務。
見白沅沅將電腦還給自己，諶光終於忍不住問：“嫂子，你怎麼會跟過來？”
雖然剛剛簡單介紹時，岑牧說了可以叫她白顧問，其他人什麼都不知道自然沒什麼感覺，反倒是諶光這種一知半解的，叫這個稱呼弄得越發疑惑。
“我其實一直都是警局的編外人員，主要負責對兇案現場進行清理。”白沅沅挑了個簡單點的說法。
“兇案現場清理？”昨天的經歷給諶光脆弱的小心靈造成了一些陰影，這會兒他不知腦補了些什麼，面色有些發白，但看向白沅沅的眼神卻充滿了崇拜之情。
白沅沅被他看得有些發懵，這孩子什麼毛病？
蘇筱自然是看見了這情況，但切開黑的副隊又怎麼會放棄看戲去解圍呢。
“你還好嗎？我看你臉色不太好。”
諶光有些窘迫，將頭搖成個撥浪鼓：“我沒事，我只是……只是有點……”他吞吞吐吐，越發讓白沅沅覺得自己臉上的笑容變得尷尬而不失禮貌。
“走吧，我們去木槿苑，孟昂他們去平房巷。”好在，岑牧那邊討論完了，這才幫白沅沅給解了圍。
看戲的蘇副隊撇撇嘴，感到萬分可惜。
“去……去木槿苑嗎？”諶光問完這句話，臉色更加白了點。
白沅沅壓低聲湊到岑牧耳邊：“這孩子什麼情況？”
“沒怎麼接觸過腐敗的屍體，有些反應過度。”岑牧想了想補了一句，“吐得跟懷孕了似的。”
白沅沅忍不住為他這糟心的比喻能力側目，不過聽了他的話大概明白了諶光方才那崇拜的眼神是怎麼回事了。
到達木槿苑案發現場時，看了一眼面色生生白了一個色號的諶光，白沅沅於心不忍地從工具箱裡翻出一個白色的小圓盒遞過去：“喏，薄荷膏，塗在鼻子下面，會有效減輕嘔吐的感覺。哦，對，還有這個口罩，隔絕味道的效果非常好，帶上試試吧。”
靠著這兩樣寶貝終於能夠不用再吐的諶光感動壞了，就差給白沅沅送個錦旗上書“妙手回春，救我狗命”了。
蘇筱也是第一次來木槿苑，經過了昨天一天，屋中各種味道混合而成的味道其實已經散了不少，但依舊非常的一言難盡。
尤其是老太太坐著的那個沙發，已經完全被滲透，製造出來的汙染氣息比屍體還可怕。也難怪昨天諶光一進門就給燻吐了。
白沅沅套上一層防護工作服，一邊開啟工具箱，一邊和他們做最後的確認：“你們希望能發現葛強殺害孫良國的證據，對吧？”
岑牧點點頭：“能找到孫良國到過此地的證據也行。”
“行，那我先從客廳開始檢查，你們去其他幾個房間看看還能不能找到什麼有用的證據，或者去周圍和鄰居問問話也行。”
白沅沅面不改色地表達出了嫌棄他們礙事的意思，成功將他們都趕去其他地方後，進入工作狀態。
拉上窗簾關掉燈，白沅沅拿著一支特製的手電仔細地一寸寸照過去，陽光的直射不僅會造成人的老化，對傢俱也一樣，而在這種光下，一切色差損傷都會被放大。
很快她便有了發現，雖然不那麼明顯，但仔細看還是能看出來的。蹲下身，可以看見地板上有幾道輕微的劃痕，傢俱的位置被移動過。
從工具箱裡拿出省力工具，她將沙發和茶几按照地上的色差和劃痕推到原來的位置。看著重新露出來的地板，白沅沅略一思索。
根據案件的檔案記載，昨天對現場的取證主要是針對李秀娟死亡來進行的，因為李秀娟渾身無外傷，因此現場並沒有做大範圍的血液測試。
雖然心裡覺得葛強不至於蠢到在家裡對孫良國大肆捅刀，但還是取出了自己特製的滾輪塗上檢測液，排線一般在地板上滾過，等了片刻，終於在原來放沙發的地方，浮現出了一小塊藍綠色的熒光。
李秀娟身上沒有外傷，這裡出現的血跡很大可能是孫良國的。只可惜被徹底清理過，無法提取有用證據。
蹲下身仔細檢視了一下那塊地板，發現在不到一米處有幾個距離相等的小坑。閉上眼，她在腦中模擬了一下當時的場景。
孫良國手腳被困住，嘴上貼著膠帶，他被綁在椅子上，他在掙扎，一下一下，椅子腿在地板上不停地撞擊，然後他猛地摔倒，腦袋磕在地板上，所以後腦有傷。
環視這個客廳，沒有發現她要的那個椅子。她轉了一圈，在廚房發現了幾把摺疊椅。這種欲蓋彌彰的遮掩方式還真是符合葛強這個人。
提了一張過來，撐開和地上那四個坑比對了一下，基本吻合，那應該孫良國當時就是被綁在這樣的椅子上了。
用檢測血液的電筒一張椅子一張椅子的照過去，很快找到了她想要的東西。
“阿牧，你過來看看。”
“來了。”岑牧顛顛地跑了出來。見白沅沅正站在一張摺疊椅前，對他道，“拿取證工具給我。”
看得出來，這椅子兇手應該也擦過，椅背雖然也沾過血但很乾淨。但因為椅子構造的問題，孫良國摔倒後，椅子摺疊了起來，導致坐墊背面沾到了血，可兇手沒有注意到。
白沅沅小心地用棉籤將這些刮下來，裝進證物瓶裡：“如果沒有李秀娟身上沒有外傷的話，這八成就是孫良國的血了。”
忙碌了這麼多天，終於找到了能證明孫良國死於何地，死於何人之手的證據，岑牧卻一點也沒有案子偵破的喜悅感，因為兇手死得不明不白，案子走到這一步只讓人感到挫敗。
“隊長，有發現。”諶光從次臥探了個頭出來，手裡拿著一張紙對岑牧揮了揮，頗有一種揮著小手絹喊“大爺，來玩啊”的即視感。
岑牧走過去，接過來發現是一張手機的發票，還是個挺好的牌子，發票上的價格是2999。
蘇筱一邊繼續翻那些書，一邊道：“我覺得這應該是孫良國送給李秀娟的手機，購買時間和價格與孫良國存摺上的一筆支出對的上。我們之前沒想過李秀娟的手機去了哪裡，這麼好的手機如果落到了葛強手裡，他應該會拿去賣掉才是，所以會不會還在這個家裡？”
“那就找找看。”岑牧一聲令下，和諶光兩人開始翻箱倒櫃，正準備移開床，白沅沅站在門邊拍了拍門框，對他們晃了晃手裡的手機：“你們要找的是這個嗎？”
蘇筱連忙接過來：“沅沅你厲害啊，這在哪裡找到的？”
白沅沅指了指沙發上被拆解開的一個枕頭：“清理過無數個兇案現場，對大部分人類藏東西的智慧算是比較瞭解。”
手機型號和發票對上了，只是不知放了多久早沒了電。諶光默默從隨身的大包裡翻出一個充電寶遞上。
岑牧經過上次的手套鞋套證物袋事件後，對此已經見怪不怪了，卻仍是沒忍住多看了他那個堪比哆啦A夢的百寶袋的大包兩眼。
蘇筱充上電開機，先翻了翻通訊錄，果然找到了孫良國的手機號，但卻沒有找到葛強這個親兒子的聯絡方式。李秀娟是一心想要斬斷同這個孽子的關係吧，可惜終究死在這個畜生手裡。
蘇筱嘆了口氣，點開資料夾，發現資料夾中竟有好多個錄音檔案，透露出一股“蹊蹺”的氣息。
蘇筱點開一個，手機裡傳出一個粗魯的中年男人的聲音。
“老東西，你裝死是不是？你給我起來，起來你。臥槽，真死了？”一陣哐當聲像是說話的人驚慌失措打翻了什麼東西摔到了，接著是一段寂靜，依稀可以辨認出粗重的喘息聲。
“應該是葛強發現孫良國……”蘇筱話沒說完，錄音裡傳來撥打電話的聲音，她連忙噤聲。
“明哥，那個老頭他死了！不不不，我怎麼會殺他呢，我也不知道啊，大概是什麼病吧，突然就抽抽，然後就死了。明哥，你得保我啊，求你和上頭打個招呼，讓他們把這老東西也神不知鬼不覺地扔到那個地方，反正也不多這一個對吧。誒誒，好好好，謝謝明哥，謝謝明哥！”
屋中四人面面相覷，面色都很不好，明哥是誰，上頭是什麼，那個地方又是哪裡，什麼叫不多這一個？
錄音還在繼續，電話結束通話後，葛強暴躁地罵了幾句，突然揚聲喊道：“死老太婆，你又給我躲房間裡是吧，快給我滾出來！”
接著腳步聲逐漸靠近，錄音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