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錯書吧

城市透明人(13)

三人回到市局,岑牧去找了趙局進行案情彙報。

趙局撓了撓一頭雖然有些花白但幸未禿頂的頭髮,嚴肅地板著臉沒有說話,過了片刻又更加用力的撓了撓頭!

岑牧心中為他的頭髮和頭皮掬一把同情淚,這大概就是人終將一禿的宿命吧。沒想趙局到躲過了中年脫髮,臨到退休卻還要經歷一次“真叫人頭禿”。

“想什麼呢!”趙局一抬頭髮現岑牧這小子居然一副神遊天外的模樣,可是氣壞了。

發呆中的岑牧脫口道,“在想,白頭搔更短,渾欲不勝簪”,說完方覺氣氛不對,連忙住口。

趙局簡直是被他氣得哭笑不得:“行了,別在這礙眼了,滾出去吧!”

“暫時滾不了,您還沒告訴我這案子怎麼處理呢。”

“併案是肯定要併案的,一般來說,應該是我們這邊派幾個人和中心刑警隊那邊一起成立一個專案組。”

“成,那我滾了,就不打擾您老頭禿了。”岑牧嘿嘿一笑,動作麻溜地閃出門,聽得門縫裡漏出一句:“混小子!”

罪魁禍首整了整衣服,搖搖頭:“誒,都一把年紀的人了,脾氣還這麼火爆,真是的!”

走回他們部門的大辦公室,岑牧敲了敲諶光和蘇筱的桌子:“去會議室簡單聊兩句。”

將趙局給的訊息和兩人通報了一下,岑牧抬手看了看錶:“時間也差不多了,沒什麼事你們就收拾整理一下下班吧。”

話說完,他自己都覺得這案子真是挺神奇的,明明錯綜複雜,但每天工作成果明顯卻又幾乎所有線索都一查一斷,反而讓他們沒班可加。

於是,岑隊長踩著下班的點走出警局大門,因為心裡想著事情,他心不在焉地從一輛車旁走過去,約莫四五秒才突然反應過來,突然掉頭跑向停在大門口的那輛車前。

車窗搖下,坐在駕駛室上的白沅沅似笑非笑地看著他:“走路發呆,岑隊長這安全意識可不太好啊。”

岑牧連忙上車,繫好安全帶,嘴角不受控制地胡亂上揚:“你今天怎麼想起來接我,也不說一聲,萬一我去現場沒回來或者加班呢。”

“我今天在你們局裡待了一天。”白沅沅發動車子,“一堆手續辦完,看師兄那邊人手不夠,我就幫了點忙,就差不多到這個時間點了。去和趙局告辭的時候,他說你在局裡,今天不用加班。”

岑牧臉色黑了一下:“我去,那老頭居然沒告訴我,這麼大歲數一個人了,這麼記仇!”

“記仇?你說趙局什麼了?”白沅沅有些好氣。

“呃,也沒什麼,就……頭禿。”

白沅沅失笑:“我要是趙局,不揍你一頓都算好的。你說你好端端地欺負趙局幹嘛啊,人一把年紀了,你就不能尊老一下。”

岑牧嘆了口氣,將事情簡單說了一下,為自己喊冤:“我真不是有意的,主要是他一直在撓頭,我一不小心就把心裡話說出來了。”

白沅沅笑著搖了搖頭:“聽你這麼說,這案子很棘手?可惜,我也幫不上你們什麼。”

“這和你有什麼關係,之前那兩個案子,你可是幫了我很多了。”岑牧說著,一指前面,“再前面一個紅綠燈口右轉,同事跟我說那邊有家很大的菜場,裡面菜又多又新鮮。”

“菜場?”白沅沅面色一僵,“不必了吧,就家裡附近的超市買點菜就好了嘛。”

“超市的不新鮮吶。”

“都這個點了,應該都差不多吧,晚飯隨便吃點就是了,不用這麼麻煩。”白沅沅口中說著,腳下沒有半點減速地直行透過了那個紅綠燈路口。

岑牧注意到她語氣和動作的僵硬,愣了一下有些不可思議問:“你……你該不會是怕去菜場吧?”

回答他的是一片沉默,代表預設的尷尬沉默。

這怎麼可能呢,他家白沅沅可是面對屍體和兇案現場都面不改色的,居然會談“菜場”色變?

死寂在車裡瀰漫了片刻,白沅沅掩蓋地撩了下頭髮,目不斜視地盯著前方:“就……覺得很髒和嘈雜,有點……不喜歡。”她斟酌了一下用詞,不是怕,只是不喜歡,不喜歡到生理厭惡。

父親死後,她尚未徹底從悲痛中走出,就發現自己不得不面對現實問題。她想要生存下去,就只能迅速長大起來,自己照顧自己了。因為她法定的監護人,她的母親根本沒有接她一起生活的打算。

剛剛十二歲,身高不足一米四的她,站在被火燒過,勉強復原的空蕩蕩的房子裡,揉著乾癟的肚子,第一次感覺到了飢餓的味道,她要吃飯,可要吃飯就得去買菜。

那時候還不像現在這樣有大型超市,買菜只能去菜場。可當時的她甚至連離家最近的菜場在哪裡都不知道,也沒法去向鄰居求助,因為她家著火波及到了鄰居家,沒有鄰居待見她。

好不容易找到了菜場,入口處便是雞籠、鴨籠,一地雞毛並著雞鴨們被當場活殺的慘叫,驚得她渾身起雞皮疙瘩,地上混著血腥的汙水教她根本不知如何下腳。

就在她縮著脖子想趕緊繞過去時,右手邊殺雞的那位大叔不知怎地和顧客吵了起來,這一分神手裡剛剛被抹了脖子的雞便沒有抓牢,於是那隻求生欲很強的雞便拖著噴血不止的脖子,撲騰著從她眼前飛過,溫熱的雞血濺在了呆若木雞的她臉上。

那天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渾渾噩噩回到家中的,回去後便發起了高燒,恍惚中她好像看見爸爸來接她了,當時她真的以為自己也要死了,不知怎地,心中竟是一點都不害怕。

僥倖沒有和父親一起葬身火海沒有讓她有半點大難不死的慶幸,反而一直都叫她覺得自己這條命是偷來的,不知什麼時候就要還回去。

後來學了心理學才知道這是一種倖存者負罪心理,因為親人沒有逃過而自己逃過了,所以會覺得自己有錯,會想要償還。

周圍那些長舌婦們,竊竊私語地“命硬,克父”這樣愚昧又惡毒的話,叫她一度沉溺於,為什麼我要活著,為什麼我沒有一起死掉的痛苦掙扎中。幸好,她當時也沒有自殺的勇氣,這才“命硬”的活了下來。

岑牧有些心慌,不知道怎地,明明白沅沅表現得很正常,可他就是覺得她周身的氣息不對了,好像一下子失去了生氣一般。目光落在因為袖口上移而裸露在外半截小臂上,,岑牧心都一跳,抬手覆住了那截滿是雞皮疙瘩的皮膚。

溫熱的觸感從胳膊緩緩傳遞到心裡,讓白沅沅慢慢從那段記憶裡抽離出來,垂眸看了一眼覆在自己胳膊上的大手,她眨了眨眼,緩緩彎起嘴角:“阿牧,我有沒有和你說過,遇到你,是我截至目前的人生中最幸運的一件事?”

膽戰心驚的岑隊長突然就受到了情話告白,不由一愣,努力了半天才好不容易抿著嘴把不矜持的傻笑壓成一個寵辱不驚地微笑,“沒有,所以你可以多說兩次,我覺得我挺喜歡聽的。”

白沅沅瞥了他一眼,笑了笑。

岑牧離開的這三年,她又開始頻繁夢見十二歲到十五歲時的經歷,因為不敢去菜場,不敢開火也沒有錢,所以每天就啃饅頭,一天的伙食費一塊五就夠了。失眠伴隨越來越嚴重的強迫症,一天要檢查門窗水電十幾遍。所以,岑牧第一次遇見她時,她營養不良地像個餓殍。

這三年,因為總是做這樣的夢,她積極去看心理醫生,運動吃藥,都試過了,但並沒有太大作用,好在如今她已經不是當年那個脆弱的小女孩,這樣的夢境雖然會對她有些困擾,但並不會造成多大的影響。

然而,自兩人重逢之後,自己便再也沒有想起過那段經歷。可見,岑牧才是她的特效藥。

“那再說一遍行不行?再說一遍!”見她笑而不語,岑牧不要臉地開始撒嬌。

“到家了,下車吧。”白沅沅停穩車,開始低頭解安全帶。岑牧滿臉寫著失望,第一次覺得自己家怎麼就離警局這麼近呢!他不情不願地下了車,進門時口中還嘟嘟囔囔:“怎麼就到家了,菜還沒買呢,一會晚飯吃什麼啊。”

突然,脖子被勾住,臉頰上被個暖暖軟軟的東西一碰,岑牧驚訝地瞪大眼,對上白沅沅近在咫尺笑盈盈的雙眸,未及開口,白沅沅那吻便轉移到了他嘴上。

一時間什麼買菜什麼晚飯,岑隊長表示那是什麼鬼東西,滿腦子只剩下反客為主加深這個吻了。

那晚兩人最終是沒有吃晚飯,畢竟有情飲水飽。

至於岑牧想要聽的情話,白沅沅最終還是說了。

她有些暗啞的聲音在他耳邊輕輕道:“阿牧,你是知道我的,同樣的東西我不會需要第二個,伴侶也一樣,所以只要你不放手,你就是沒人能取代的唯一。”

算不上甜言蜜語的話,對岑牧來說,卻是全世界最好聽的情話。

白沅沅只是看著他笑,情話她並不話說,動人是因為她說的每一句都是實話。人生苦短,這世上又怎麼會有第二個傻瓜能夠在她身邊一守就是七八年呢,就算真有,那也有先來後到。沒錯,她的感情世界就是分先來後到。

熱門

重生戰神超能力總裁萌寶系統聊天群萬界最強穿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