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世事難休
蕭輕塵難以形容當年那場車禍對自己的傷害有多大,以至於事情過去十年,也依然讓她無法釋懷,所以才在一個外人面前,也顯得如此失態。只是當一個人小心隱藏,輕易不敢提及的傷口隱疾,突然有了被暴露的風險,任是誰也不會毫無波瀾。
她深深吸了口氣,儘量讓自己看起來平靜:“謝謝師兄。”
季如風聽著這略顯平靜的聲音,突然有些忐忑,不由回眸看向蕭輕塵:“輕塵,其實我……怎麼哭了?”
蕭輕塵不知道,自己已然怔怔地落下淚來。
季如風看出她的不自然,試探道:“怎麼啦,太感動了嗎?”話是這麼說,但他的眼神裡全是擔憂。
蕭輕塵笑得勉強:“沒事。”她垂眸,指尖飛快地略過眼角,吸了口氣道:“我先回去了。”
“輕塵。”季如風微愣,伸手拉住她的手,將另一隻手裡的盒子放在一邊的座椅上,輕嘆了口氣,道:“對不起,是我唐突了。”他並不追問她突然哭了的緣由,顯然也知道並非感動,只是精心規劃的一系列話都來不及說出,卻得到這個結果,難免有些遺憾。
季如風的手指修長溫暖,乾淨的指尖略過她溫軟的臉頰,明媚的雙眸裡帶了點晦澀:“我送你回去休息吧。”
蕭輕塵的情緒已經收斂很多,不像剛才那樣失態,她頓了頓,道:“不,我……”
“你們在幹什麼?”
蕭輕塵倏然回頭,就看到裴雅逸冷著一張臉,眼裡風雲變幻,他寒聲道:“季如風,放手。”
蕭輕塵一愣,下意識地倒退一步,掙開了季如風的手,神色莫名:“哥,你怎麼在這?”
裴雅逸不答,他陰鷙的雙眼帶著寒意略過季如風的臉,最後落在座椅上放著的那盒巧克力上,以及裡面放著的一張鮮紅刺目的賀卡,上面寫著“生日快樂”。
他怒極反笑:“蕭輕塵,你可以的。”
原本裴雅逸是來附近的一家合作公司看看情況的,計劃是兩點之前處理完,就回家給蕭輕塵準備晚餐,她二十歲的生日,裴雅逸已經計劃許久,並且打算在今天揭開兩人之間的最後一層窗戶紙。
結果他剛開車從合作公司的車庫出來,就看到季如風拉著她去摸她的臉這一幕。
裴雅逸用力甩上車門就過來了。
然後看見那盒包裝精美的巧克力。
他突然意識到,她已經在自己沒有察覺的時候,變得十分美麗奪目,吸引了很多很多的目光。如果高中的時候,能那學習當做藉口,那麼現在呢?如果當年她看待追求者的目光是無謂的,那麼現在呢?
如果僅有他們兩人知道的秘密,如今也告訴別人了呢?
鮮紅的賀卡上的生日快樂,顯得無比諷刺。
是不是她隱藏多年、只對自己露出的軟肋,現在也終於有了第二個知道的人。是不是自己多年的感情,始終被她當做兄妹之情,而對自己沒有絲毫感覺。是不是這個季如風,已經取代了自己,成為她無話不說,親密無間的存在。
裴雅逸驀然覺得心中空了一片。
蕭輕塵還有些莫名其妙:“什麼?”
裴雅逸一言不發,拉著她就往車邊走。
“哥?”蕭輕塵被他捏得手腕發疼,臨走還看了季如風一眼。
季如風微微皺眉,跟著走了兩步:“裴雅逸,你……”
“滾。”裴雅逸神色淡淡,眼裡光芒明滅,裡面的困獸幾乎要破牢而出。
蕭輕塵不知道裴雅逸是什麼時候對自己有了不同於兄妹的感情的,同樣她也不知道,為什麼他對自己的執念已經到了這樣深的地步,以至於他只是看到一個場面,情緒就無比失控。
當她被裴雅逸推倒在床上的時候,因為疼痛而擰起眉,語氣也是冷漠的:“你到底……”
“我到底發什麼瘋?”裴雅逸冷笑著一把扔開脫下的西裝外套,單膝跪在床上,一張帶著寒意的俊臉靠過來,他的手指捏住蕭輕塵的下巴,神色是她從未見過的冰冷:“為什麼不問問你自己呢?蕭大小姐。”
他冷冷的語氣和稱呼刺得蕭輕塵不悅,她何時受過他這樣的對待,心裡忍不住就是一陣酸澀:“哥,我……”
“誰是你哥。”裴雅逸慢慢貼近她的臉,從鼻腔裡發出一聲冷哼:“你姓蕭,算我哪門子的妹妹?”
“你以為你在裴家住了十年,便就是裴家的人了嗎?”
裴雅逸看著她的神色突然變得無助,大大的眼睛裡一瞬間失去了神采,縱然心裡刺痛了一下,也不及今天看到她和季如風舉止親密的畫面讓他疼痛,於是他的言辭犀利,不減分毫銳氣:“蕭輕塵,我真是低估你了。一個裴家太小,容不下你,想來季家是個不錯的地方吧。”
蕭輕塵彷彿驀然被人推了一把,如墜冰窖,她的瞳孔收縮了一下,突然想起十六歲時,那個鋒芒畢露的少年,站在裴昊和顏嵐面前,聲音冷冽地說:“蕭輕塵不是我妹妹,我不同意收養她。”
當時她不曾深思,以為只是年少失語,後來也沒有提起。在十八歲那年那個充滿薔薇花香的雨夜裡,她以為他早已釋懷,早已將自己視作親人。卻在今天聽到他這一番言辭的時候,突然醒悟,原來一切,都只是自己自作多情而已。
記憶裡那個抱著自己說“塵塵不要怕,有哥哥在”的小小少年,也終於堙沒在時光荒蕪的縫隙裡,蒼白髮黃,風化不見。
裴雅逸看著她出神,不知道為什麼,突然沒由來地心慌,他不禁手上用力:“說話。”
蕭輕塵吃痛,回過神來,卻是淡淡一笑:“說什麼,你不都看到了嗎?”
這一笑極淺極淡,眼底都是濃重的哀傷,面上卻是雲淡風輕,彷彿在看一個陌生人。
這是她從未對他露出過的表情。
裴雅逸眼神一冷,沉著臉就低頭封住了她的唇。
這是他肖想多年,卻一直未能付諸行動的想法,直到今日,在這樣糟糕的境況下,心底的野獸再也困不住,於絕望中逃脫出來,一發不可收拾。
他的吻熾熱而綿密,因為帶著憤怒,幾乎是一路啃咬,將她柔韌的唇瓣都碾壓出點點血絲,他的眼神瘋狂而張揚:“蕭輕塵,你痴心妄想。”
蕭輕塵從未見過這樣的裴雅逸,似乎是被他嚇到了,即使再故作平常,眼角還是止不住地流出了眼淚。
裴雅逸聽著她突然急促的呼吸聲,終於放開她被蹂躪得鮮紅的嘴唇,冷冷地看著她:“覺得委屈?”
蕭輕塵別開眼不說話。
“塵塵,是我太慣著你了。”他的語氣平淡,看著她的眼淚,眼裡的暗光幾乎遮天蔽日:“不要妄想離開裴家,你不是我的妹妹,我不是你的哥哥,但你永遠,也別想離開我。”
“你是不是想知道,我為什麼就是不認你當妹妹?”他說著,不去看她的表情,垂下眼就開始脫自己的衣服,唇角的笑意帶著濃濃的寒意:“那我就告訴你。”
蕭輕塵被他嚇了一跳,突然掙扎起來,用力地推拒著他,聲音都帶著鼻音:“裴雅逸你瘋了!”
“我是瘋了。”裴雅逸沉著臉,一把接住她揮過來的手,冷冷道:“就讓你看看,我瘋到了什麼程度。”
他手上一個用力,薄紗質地的裙子就裂開一條縫隙,精緻的吊帶被他從介面處一下扯斷。
蕭輕塵看著他,一直親密多年的哥哥突然變得這樣陌生,他的言語是瘋狂的,眼裡的神色也是瘋狂的,乃至於他的動作也是瘋狂,她突然一下用盡全力掙扎起來:“裴雅逸,放開我!”
裴雅逸充耳不聞,低頭就吻在了她脖頸間。
蕭輕塵不肯,伸出手就是一陣推拒,雙腳也用力蹬著。但是裴雅逸力氣大得驚人,他們兩人的力量差距實在懸殊,即使拼盡全力也是枉然。
她掙扎著,突然就鬆開了手。
“裴雅逸,”她說:“我恨你。”
裴雅逸驀然僵住。
他冷冷地看著她。
蕭輕塵雙眼通紅,眼角是止不住的淚水,順著她的臉滑到耳尖,再滾進烏黑的髮梢裡,濡溼一片。
她雙眼緊閉,原本蝴蝶翅膀一樣的睫毛也被溼潤,粘連在一起,無助地垂在眼瞼上,猶自顫抖。
蕭輕塵察覺到他放開了自己,也不知道哪來的力氣,突然坐直身子,咬著牙,猛地給了裴雅逸一巴掌。
裴雅逸不閃不躲,目光沉沉。
那時的她並不知道他是為什麼那麼憤怒,她的注意力全然被他傷人的言辭吸引,以至於看不到他眼底比自己還要濃重的哀傷。
蕭輕塵推開他,捂著肩帶跑了出去。
她跑去開大門,卻發現這特製的鎖,沒有鑰匙是打不開的。然而進門的時候,裴雅逸就把鑰匙收了起來,她也沒有帶備用鑰匙。等蕭輕塵再回過頭時,就看到裴雅逸站在他的房門口,臉上幾個紅印清晰可見,但也仍然無法削弱他身上可怕的氣場。
蕭輕塵咬著牙回了自己房間,將房門摔得一聲巨響。
裴雅逸漠然站在門邊,遲歸的夕陽將最後一點光亮照在他身上,卻讓他感覺森寒冰冷,如同置身地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