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物是人非
蕭輕塵聽見裴雅逸的聲音，眼神亮起來：“哥。”
“嗯。”裴雅逸走過來，看了看她的輸液的調節器速度，又伸手試了試她額頭的溫度，聲音淺薄道：“給你請了假，軍訓不用去了。”
至於到底為什麼中暑請假能請兩週，裴雅逸不說，蕭輕塵也知道他是用了裴家的關係。
季如風坐在一邊，看著裴雅逸似乎絲毫沒有察覺到另一個也在場的樣子，也並不生氣，自顧自地坐在桌邊整理資料。
裴雅逸是接到陳曼冬的電話過來的，那時候他正在外面跟著裴正卿應酬，他看了蕭輕塵的確是沒什麼大事，這才轉過身，朝季如風伸出手：“聽說是你把塵塵送過來的，謝謝。”
季如風站起來和他握手：“不客氣。”然後收回手，收好填好的資料，淡淡一笑：“季如風。”
裴雅逸點點頭：“有所耳聞。”
疏遠而客套的招呼，其實他們兩人早就聽說過彼此，在各類應酬酒會上也看見過，只是正式的見面問候，這倒還是第一次。
季如風便朝蕭輕塵略一點頭，推門走了。
裴雅逸就領著蕭輕塵回了家，於是在半個月後，她看著明顯膚色黑了兩個色的陳曼冬，唇角是掩飾不住的笑意。
陳曼冬眼神幽怨：“只可恨我沒有一個替我請病假的哥哥。”
蕭輕塵笑得兩眼彎彎。
“啊，你這半個月都上哪去了？”陳曼冬一把拽過得意洋洋的蕭輕塵，雙手吊在她肩上，耍賴道：“你得請我吃冰淇淋，五十塊一個球那種！”
“沒去哪，又不能來學校，就整天在家上網，順便給我哥做下飯。”
“這還差不多……哇，輕塵輕塵，快，我要三個球！”
蕭輕塵認真道：“你會長胖的。”
“我打……”
“輕塵姐！”裴巍然隔得老遠就看到蕭輕塵，雙眼放光地揮著手臂跑過來：“你也在這啊，好哇，你居然揹著我吃這麼貴的冰淇淋！”
陳曼冬莫名其妙：“輕塵，這個自來熟是誰？”
裴巍然眉毛一擰：“姐，這個沒禮貌的是誰？”
蕭輕塵：“……”
她輕咳了兩聲，拉了陳曼冬一把：“曼冬，這是我哥的堂弟，裴巍然。”又朝裴巍然笑笑：“巍然，這是我的好朋友，陳曼冬。”
陳曼冬雖然有些看不慣裴巍然，但礙於蕭輕塵的面子，也只好點個頭算是問好。
裴巍然家教良好，性格本來也好，也不會多說什麼，也沒多介意和陳曼冬之間的小矛盾，只是吵著說也要吃冰淇淋。
蕭輕塵無奈，只好給他們買。
結果陳曼冬要了三個，裴巍然要了兩個。
蕭輕塵神色複雜：“你們兩個加起來二百五。”
陳曼冬：“……”
裴巍然：“……”
陳曼冬比蕭輕塵還要大一歲，裴巍然不情不願，就是不願意叫一聲姐。陳曼冬倒是無所謂，也不想認這個便宜弟弟，就隨他叫名字了。直到很久以後，裴巍然才感嘆，自己當年沒有叫姐是多麼的明智。如果叫了，指不定追陳曼冬還要費上多少周折。
只是當年時光匆忙，陽光美好，他來不及深思，等到明白的時候，陳曼冬已經離他很遠很遠了。
……
大學生活輕鬆愉快，除了必修課必須到，應付一些必須的考試，按時完成老師佈置的作業外，幾乎沒什麼壓力。蕭輕塵從原本的每天回家變成了一週回一次，後來陳曼冬和她老爸吵架，她索性搬到了學校住，蕭輕塵自然要陪她，於是直接變成一個月也回去不了幾次。
裴雅逸皺著眉頭不說話，顯然頗為不高興。
但是轉念一想，自己平時也沒多少時間在家裡，除了完成繁忙的課業外，剩下的時間幾乎都在裴氏。他已經開始接手一些裴氏的事務，縱然裴昆心裡一萬個不願意，但表面上的功夫還是做的足，起碼明面上敷衍裴老爺子還是過得去的。
裴雅逸成為了一家分公司的市場部經理，雖然不是總部的公司，但已經是很大的進步。他知道一切事情不能操之過急，也不能一味指望裴正卿的幫忙，對於裴昆明裡暗裡的使絆子，他也沒怎麼放在心上。總歸裴氏目前還是掌控在裴正卿手裡的，他心裡也沒打算必須把裴氏收入囊中，就像裴昊那樣，自己開創一番事業，也是不錯的。
一來二去，竟然就和蕭輕塵聚少離多了。
蕭輕塵一開始也不是很習慣，但是想著自己始終要長大，要獨立，不能一直依附著裴雅逸，依附著裴昊夫婦，也沒提出什麼異議。
如果時光可以倒流，裴雅逸絕對不會在那個可以更進一步的時候鬆開手。哪怕那時候正是他學習的黃金期，是關乎他將來掌控裴氏的決定性時期，他也還是不願意花費那麼多周折，才能找到蕭輕塵。
但後悔沒有用，時光也不會倒流。
蕭輕塵進了文學社，季如風是社長，兩個人理所當然地相熟起來。
季如風比蕭輕塵高一屆，兩人都是商學院的，雖然專業不一樣，但總有共通之處，加上一開始季如風還揹著她去過醫務室，所以難免她看待他的目光是不一樣的。
時日漸長，一晃就是兩年。
這天正好是週末，S市五月的陽光已經有些灼熱，步行街上的樹木撐開了綠蔭，市政部門規劃得很人性化，樹下就是一圈木質的椅子，來往的行人都願意坐在這裡納涼。
陳曼冬帶著蕭輕塵散漫地逛街，但是今天比較反常，這個購物狂手裡竟然沒有一樣東西。
蕭輕塵不由看了她一眼：“你老爸又沒收你的信用卡了？”
“……”陳曼冬被她一噎，一雙美目滿是嗔怪：“怎麼說話呢，我是那種不做第二手準備的人嗎？”
蕭輕塵失笑。
“那個，輕塵啊。”陳曼冬扭扭捏捏，眼神東瞟西瞟，壓低了聲音：“你覺得，季如風怎麼樣？”
蕭輕塵微頓：“季師兄？怎麼突然想起問他？”
“哎，你就說怎麼樣吧。”
“我跟他認識了快三年了，嗯……感覺人還是不錯的吧，溫柔得體，家教良好。”蕭輕塵斟酌著措辭，不著痕跡地打量好友片刻，忽然低聲問：“你……看上他了？”
陳曼冬差點沒被自己的口水嗆住：“我……”
蕭輕塵看她的反應，以為自己猜中了，眼角都是戲謔：“哎，那我可以幫你遞情書呀，請我吃點好吃的就可以。”
陳曼冬簡直要扶額：“我的姑奶奶，您可饒了我吧，季如風哪是我的菜呀。”
“那？”蕭輕塵狐疑地看著她。
陳曼冬卻一臉神秘了：“這事可輪不到我說出來，還是留著人家自己來吧。”說著一把挽住蕭輕塵，聲音放輕了些許：“走，我帶你去個地方。”
蕭輕塵在路口看到季如風的時候，心裡的意外不是一點半點。
她詢問地看向陳曼冬。
陳曼冬捂著嘴笑：“那啥，我的任務完成了哈。輕塵，我先回去啦。”她說完，也不給蕭輕塵反應的時間，直接揮揮手，就走了。
遲鈍如蕭輕塵，也總算回過神來。
季如風穿著一身白色的襯衣，黑色的休閒褲將他的長腿襯托得筆直，他雙手背在身後，遠遠地站在那裡，眉眼始終溫和，臉上帶著淡淡的笑意。
蕭輕塵頓了頓，似乎斟酌了片刻，接著走上前，跟他並肩而行。
“那個，輕塵。”季如風少見的有些侷促，跟往常從容溫和的樣子有些不一樣，他抿著唇，眼裡的光卻十分明亮：“今天，好像是你的生日？”
蕭輕塵驟然一僵。
“不好意思，這樣說有些冒昧，其實，我是在你的資料表裡看到的。”他的聲音依舊溫和，低著頭，也沒察覺她的異常，乃至於少見的，耳尖處有些微微發紅：“我們認識三年，卻從沒見你過過生日。嗯……也許是我人緣不好，收不到你的邀請吧。”
季如風當然不知道蕭輕塵的生日有多麼特殊，從十歲那年開始就是裴雅逸陪著度過，對別的人一句也沒有提起，陳曼冬知道她的父母都不在了，但也不敢冒昧地去問一句緣由。今天他拜託陳曼冬把蕭輕塵帶過來，陳曼冬也沒想起今天是什麼日子，於是就這樣陰差陽錯的，就只想著把兩個人撮合在一起，竟然全忘了。
蕭輕塵聽著季如風溫和的聲音，那一刻腦海裡浮現的，只有十八歲那年，充滿薔薇花香的夜晚，裴雅逸溫暖寬厚的懷抱，以及雨夜裡淅淅瀝瀝的聲音。
“今天約你出來，”季如風輕咳了兩聲，在原地站定，回過身來看著她，一雙墨玉般的眸子裡都是隱藏不住的柔情：“是想送點東西給你。”
他伸出一直背在身後的手，遞過一個包裝精美的盒子，俊逸的臉上帶著一點微妙的紅：“輕塵，生日快樂啊。”
蕭輕塵垂在身側的手指動了動，似乎是想捏緊，然而只是徒勞地顫抖了幾下。她張了張嘴，想說點什麼，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麼。
季如風開啟那個盒子。
一盒包裝精美，一看就價值不菲的巧克力。
蕭輕塵一瞬間紅了眼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