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震撼
她每看到書上介紹一個穴位，便會在自己身上的相應部位找到這個穴位，然後用手指摁一摁，捏一捏，看看會不會出現書上所介紹的種種反應。
如此試了一會兒之後，向婉晴已不滿足於此，她的目光逐漸轉移到了那個針盒上……
既然要實踐，總不能直接拿霍玉錦的身體來實踐吧？那要萬一扎錯了，自己的罪過可就大了，所以便只有……向婉晴看向自己的身體……
向婉晴用藥棉蘸著酒精給銀針消了毒，然後舉起自己一隻手腕兒，按照書上所說的某個穴位的位置在這隻手腕上找準之後，再用另一隻手握著消好毒的銀針，紮了進去……
只見她的眉頭緊緊地皺了起來，嘴裡發出“嘶……嘶……唔……”的呻吟聲。
今天是喜樂鎮的大集，霍玉覺因為把工廠和綢緞莊的事情都處理完了，頓覺一身輕鬆，便來到集市上。
集市上人非常多，賣東西的、買東西的、閒逛看熱鬧的，把喜樂鎮的大街擠得人山人海。
霍玉覺沒什麼東西要買，便隨便走走看看。
走著走著，竟遇到了小雀，她正在一個賣風箏的攤位前挑選風箏。
小雀也看到了霍玉覺，她十分恭敬熱情地跟他打招呼：“三少爺，真巧啊能這在裡遇見您，您也來趕集啊？”
其實，向婉晴是故意把小雀支出來的，因為她要拿自己的身體來學針灸、做試驗，如果被小雀看到她肯定會十分心疼地勸阻她的，甚至向婉晴都能想象出來小雀一定會“貢獻”她自己的身體代替她的來給她扎，所以，她才以要給霍玉錦買東西為由讓小雀來趕集。
“我隨便轉轉，”霍玉覺笑了笑回答說，接著又問道：“怎麼你要買風箏嗎？”
“是我家小姐讓我買給二少爺的，小姐說最近二少爺總是吵著要放風箏，哦，對了，我一會兒還得去買沙包，二少爺也很喜歡玩投沙包的，還有，小姐讓我買完風箏和沙包後再去買一些桂花糕和牛軋糖，這些都是二少爺素日愛吃的。”
小雀提起向婉晴時是尊敬和愛戴的神情，提起霍玉錦時則又帶了一股寵溺，她來到霍家已經快倆月了，伺候霍玉錦也已經習慣了，她的主子待霍玉錦那樣好，她自然也會跟著主子一起好好照顧她。
而此時，聽到小雀的話，看到她臉上的表情，霍玉覺心裡突然就泛出一股酸溜溜的滋味兒來，這種酸不是吃醋，而是心酸，是酸楚，是感動中還帶著一份沉重。
誠然，向婉晴讓小雀買這些東西給霍玉錦是為了能哄他好好喝藥、扎針灸，但是，她能下這麼大工夫如此用心費力地給他治病，能這樣一日復一日地堅持下來，不知疲累倦怠，她的善心、她的善舉已經足夠讓所有人佩服與折服。
與小雀分開後，霍玉覺一直在想，自己該為向婉晴做點什麼，是的，不是為二哥，而是為向婉晴，或者說，即便是為二哥，那更深層次的原因也是為著向婉晴。
霍玉覺甚至自己都沒覺察到，逐漸地，向婉晴在他心裡的位置已經超越了跟他有血緣關係的親二哥。
他一邊想一邊往前走，不知不覺來到一個賣鍋具的攤位前。
鍋具老闆對霍玉覺十分熱情，大概他一眼就能看出霍玉覺是有錢人家的少爺吧，所以便大力向他推銷自己家的鍋子。
“少爺，買只鍋子吧，您看看，這些鍋都是好鍋，燒飯、炒菜、蒸食、燉湯樣樣在行啊。”
霍玉覺實在對鍋具沒興趣，他也沒這需要，家裡廚房裡的用具哪是他一個少爺需要操心的？就在他要離開時，他的目光所及之處瞥見了一個砂鍋。
就在這一瞬間他突然就想起了之前曾在二房看到向婉晴和小雀煎藥，她們用的那砂鍋似乎很笨重，倒藥也很麻煩，總是有很多藥汁會灑出來。
“這砂鍋可以用來煎藥嗎？”霍玉覺問道。
“少爺真是好眼力啊，這款砂鍋正是目前最新款的煎藥鍋，它非常好用輕便，而且它這個鍋嘴設計地最是獨到，因為如此以來倒藥會很方便，不用擔心灑藥……”老闆一邊說一邊拿著砂鍋比劃給霍玉覺看。
“好，就買它了。”
霍玉覺付了錢，拿著砂鍋走出集市，向家裡走去。
回到霍宅後，霍玉覺徑直來到二房進院，剛入門的瞬間，滿院的藥香氣息撲面而來，霍玉覺看看手裡的砂鍋，微微一笑，向堂屋走去。
走到廊簷下時，微微地又有一股花香飄了過來，霍玉覺扭頭一看，看到了那盆擺放在窗臺上的繡球花盆栽，此刻，只見那花正開地燦爛，清風吹來，繡球狀的花球輕輕搖曳，盡情綻放著它的美麗。
看來向婉晴把它打理地很好，霍玉覺想。
可是，看著看著，霍玉覺臉上的笑容突然就凝住了，接著，他竟怔在了那裡。
因為越過繡球花，透過那半開著的窗戶，霍玉覺看到了此時端坐於房間內窗子前的向婉晴正在做的事情……
只見向婉晴正拿著一根長長的銀針朝她自己的胳膊上扎著，一針下去，血流了出來，可她彷彿毫不在意，只是淡定地把針拔出來，然後拿起一塊藥棉把血擦掉。
接著她看了看旁邊開著的書頁，嘴裡還喃喃地在讀著那書上的內容，然後就見她重新在自己的胳膊上找了找位置，找到後就再次把針紮了進去……
而在這整個過程中，她的神情都非常專注，表情也無比從容，儘管從她的嘴裡不斷地發出“嘶……嘶……”的抽痛聲，還有“啊……呀……”的呻吟聲，她的眼睛裡也一直有淚花在打轉，但那眼淚卻始終都沒有落下來……
霍玉覺驚呆了……
他當然猜測出了向婉晴在做什麼，他知道她手裡拿著的是扎針灸用的銀針，也看出了她這麼做是在學針灸，她是在拿自己的身體做試驗、找穴位……可是，他卻覺得自己想不通，想不通為什麼……
為什麼她可以這麼拼……為什麼她可以付出得如此如此多……為什麼她能夠連自己的身體疼痛甚至是可能存在的程度可小也可大的危險都不顧而只是為了給自己的傻丈夫治病……
而她那傻丈夫到底能不能治好，到底有幾成機率治好都是未知，或者說，幾乎所有的人都知道那個機率是非常非常小，小到微乎其微的，如果這個二少奶奶的位子換做別的任何一個人對方都百分百不會做、不會堅持的事情，而她卻不但堅持了下來而且更是願意付出這樣的代價……
那麼長的針，扎進自己的肉裡，扎進自己的身體各個部位裡，她不痛麼？她是銅壁鐵身麼？
她明明是一個女孩子啊！一個僅僅只有十八歲的細皮嫩肉的女孩子，一個如果生在富人家庭就是個還在自己爹媽跟前盡情撒嬌玩樂或者是在學校和同學一起激情昂揚、讀書唸詩的女孩子……
可就是因為生在了貧苦家庭，因為她爹欠霍家的債，所以她就來到霍家來陪伴一個傻子度過她的花樣年華以及整個後半生，而且還要遭受這份罪！命運對她不公平啊！太不公平！！
由於太過專注認真，向婉晴根本就沒注意到院子裡有人在注視她，她仍舊繼續一邊看書一邊在自己身上找穴位，然後就把長長的銀針扎進去……
窗臺上，繡球花色彩紛呈，絢麗無限；窗子內，向婉晴疼到汗涔發白的臉頰和繡球花一樣美，不，是比繡球花更美更豔一百倍！她的善良、努力和認真就是世界上最美麗最絢爛的花！
霍玉覺的眼角溼潤了，他輕輕地把砂鍋放到廚房門口，轉身走出了院子，因為他不忍心再看下去……
而他之所以沒有進屋去勸阻向婉晴，則是因為他知道以向婉晴堅毅果敢、樂觀頑強的性格，她決定了的事情，是沒有人可以讓她放棄的。
霍玉覺來到花園子裡，他的心裡久久不能平靜，今天的向婉晴又一次讓他震撼，而這次震撼比之前的任何一次都要來得更加猛烈……
就在這時，小雀也從集市上回來了，她回去二房進院要從花園子這邊經過，看到霍玉覺時她再次跟他打招呼。
而霍玉覺直到這時才彷彿從夢中驚醒一般，看著小雀手裡拿的那一大堆買給霍玉錦的好吃的好玩的東西，之前他心裡曾出現的那股酸楚再次湧了出來……
“三少爺，您怎麼了？是不是哪裡不舒服呀？”小雀關心地問。
“哦，沒有，我沒事，”霍玉覺壓抑下心頭的那種說不清是什麼感覺的滋味兒，對小雀說道：“剛剛我在集市上買了一隻砂鍋，放在你家廚房門口了，以後就用那個來煎藥吧，應該會比較好用。”
“小雀代我家小姐謝謝三少爺了。”小雀十分開心地向二房進院跑去了。
“呵呵，”霍玉覺心裡酸澀地一笑，他對著小雀的背影說道：“最應該謝的是你家小姐才對，霍家上輩子肯定是拯救了銀河系才在這一世娶到了向婉晴這個好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