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演出前的暗手
演出地點定在了一個由舊發電廠改造而成的Livehouse裡。
巨大的空間保留了工業廠房的原始結構，粗糲的水泥柱，高聳的穹頂，鏽蝕的金屬樓梯盤旋而上。
音響裝置已經除錯完畢，燈光在昏暗的空間裡打出各種光束。
觀眾席上坐滿了被邀請來的樂迷、媒體，以及一些本地音樂圈的業內人士。
空氣中瀰漫著一種混合了機油、灰塵和期待的獨特氣味。
後臺，兩組人馬都在進行最後的準備。
B組先進行表演。
蘇雪晴、趙俊、李默帶來了一首結構嚴謹、編曲複雜的作品。
他們將採集到的機床規律運轉聲作為節奏基底，融合了電子音效和蘇雪晴空靈的嗓音，描繪了一幅充滿未來感和精密美感的工業圖景。
技術完成度很高，蘇雪晴的演唱一如既往的穩定，趙俊和李默的配合也比之前默契。
表演結束，掌聲熱烈。
不少業內人士點頭表示認可。
張紹剛老師在評委席上也露出了讚許的目光。
接下來，輪到A組。
陸澤、秦菲菲、林婉婉站在舞臺側幕。
秦菲菲活動著手腕腳踝，做著上臺前的放鬆。
林婉婉深吸了幾口氣，小臉依舊有些發白，但眼神比之前堅定了一些。
陸澤檢查了一下自己的吉他連線線和效果器，確認一切正常。
他的左腿站立時間稍長還是會感到酸脹，但他調整了重心，儘量不讓傷勢影響狀態。
舞臺監督示意他們可以上臺了。
三人走上舞臺，各自就位。
陸澤坐在一個高腳凳上，吉他放在身前。
秦菲菲站在立麥前。
林婉婉站在舞臺稍靠後的位置，那裡有一個輔助麥克風。
臺下觀眾看到陸澤依舊帶著護具的腿，響起一陣小小的議論。
燈光暗下，只留下幾束追光。
表演開始。
首先響起的是秦菲菲用效果器處理過的人聲吟唱，帶著一種原始的、類似號子的力量感，與提前錄製好的、經過篩選和節奏化處理的鋼鐵廠撞擊聲融合在一起。
低沉，有力，充滿了機械的節奏感和不容置疑的力量。
陸澤的吉他適時切入，用失真的音色和重複的riff，進一步加強了這種工業感，勾勒出鋼鐵洪流奔騰向前的畫面。
秦菲菲的演唱充滿了張力和爆發力，與背景的工業噪音激烈碰撞，將現場氣氛迅速推向一個高潮。
這一段“過去”的呈現，比排練時更加震撼。
臺下觀眾被這種粗糲而強大的聲音景觀所吸引。
然而，就在音樂即將進入過渡段落，秦菲菲的人聲漸漸弱下，該由林婉婉接棒的時候——
意外發生了。
林婉婉面前的輔助麥克風，突然發出一陣刺耳的、持續的嘯叫聲！
尖銳的聲音瞬間撕裂了剛剛營造出的音樂氛圍。
林婉婉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嚇住了，張著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臉色瞬間變得慘白。
秦菲菲也愣住了，下意識地看向後臺方向。
臺下響起一片譁然和不滿的噓聲。
評委席上，王磊導演皺緊了眉頭。
張紹剛老師面露擔憂。
沈芸嘴角幾不可察地向上彎了一下，隨即又恢復平靜。
舞臺側幕的音響師和工作人員頓時亂成一團，試圖找出問題所在，切斷故障麥克風的訊號。
就在這混亂的瞬間，坐在舞臺中央的陸澤，眼神一凜。
他沒有慌亂，甚至沒有看向出問題的麥克風。
他的手指在吉他琴絃上猛地一劃，一段更加激烈、更加躁動、帶著明顯憤怒情緒的吉他solo驟然響起！
這段solo完全不在原定的編曲之內，是純粹的即興發揮。
失真開到最大，音符如同失控的機床，瘋狂地撞擊、嘶鳴，完美地承接了剛才因麥克風故障而中斷的、那種工業力量的狂暴感，甚至將其推向了一個更加極端、更加情緒化的境地。
這突如其來的、充滿爆發力的吉他聲，瞬間蓋過了刺耳的嘯叫，也重新抓住了觀眾的注意力。
所有人都被這急轉直下的音樂情緒和陸澤冷靜而瘋狂的即興表演震住了。
後臺的音響師趁機迅速切斷了故障麥克風的訊號源。
嘯叫聲戛然而止。
舞臺上，只剩下陸澤那把彷彿在憤怒咆哮的吉他。
十幾秒後，當這段即興solo的情緒宣洩到頂峰，陸澤的手指猛地按住琴絃，所有聲音驟然停止。
舞臺上一片死寂。
臺下也鴉雀無聲。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陸澤身上。
他微微喘著氣，額角有汗珠滑落。
然後，他抬起頭，目光平靜地看向依舊呆立在原地的林婉婉，對著她，輕輕點了點頭。
那眼神裡沒有責備，只有鼓勵和提醒。
林婉婉接觸到他的目光，渾身一顫，彷彿被注入了勇氣。
她深吸一口氣，不再依賴那個壞掉的麥克風，而是直接向前一步，用自己原本的音量，對著主立麥的方向，清唱出了過渡段的歌詞。
她的聲音不再微弱，帶著一種劫後餘生般的顫抖，卻異常清晰地迴盪在巨大的Livehouse裡。
歌詞是關於記憶的模糊，關於輝煌的逝去，帶著淡淡的傷感和迷茫。
與她此刻真實的情緒奇妙地契合。
陸澤的吉他再次響起，這一次，音色變得乾淨而空曠，帶著迴響效果，如同在廢棄的廠房裡迴盪的風聲，輕柔地託著林婉婉的演唱。
秦菲菲也反應過來，走到林婉婉身邊，用低沉的和聲為她伴唱，給予支援。
音樂順利地進入了“現在”的寂靜與反思部分。
之前的混亂和意外，彷彿成了這個作品的一部分，反而增添了一種意想不到的、真實的戲劇張力。
當表演最終結束，最後一個音符消散在空氣中時，現場陷入了比之前B組表演結束後更加漫長的寂靜。
然後，不知道是誰先帶頭，掌聲如同雷動般爆發出來！
這一次的掌聲，充滿了敬意，也充滿了對剛才那驚險一幕的驚歎。
不少人甚至站了起來，為A組，尤其是為陸澤關鍵時刻力挽狂瀾的臨場反應和驚人的即興能力鼓掌。
後臺，王磊導演長長舒了一口氣，用力鼓著掌。
張紹剛老師眼神發亮，連連點頭。
沈芸臉上的笑容已經完全消失，她面無表情地看著臺上正在鞠躬的陸澤，放在膝蓋上的手緊緊握成了拳頭。
她沒想到，自己精心安排的“意外”，竟然被陸澤用這樣一種方式，化為了表演的一部分，甚至成為了點睛之筆！
這個陸澤，比她預想的還要難纏得多！
A組三人回到後臺。
秦菲菲一把摟住陸澤的脖子，激動地喊道。
“牛逼！木頭！你剛才太他媽帥了！那段吉他，絕了！”
林婉婉也紅著眼圈走到陸澤面前，哽咽著說。
“陸澤哥……謝謝你……要不是你……”
陸澤輕輕掙脫秦菲菲的手臂，對林婉婉搖了搖頭。
“是你自己抓住了機會。唱得很好。”
他的語氣依舊平靜，彷彿剛才在臺上那個瘋狂即興的人不是他。
蘇雪晴走過來，看著陸澤，清冷的眼眸裡也難得地泛起一絲波瀾。
“臨場反應很快。那段即興，情緒很到位。”
這是她第一次如此直接地肯定陸澤。
趙俊和李默也走了過來，眼神複雜地看著陸澤。
他們不得不承認，剛才陸澤的表現，超出了他們對“素人”的認知。
評審合議後，王磊導演上臺宣佈了結果。
儘管A組的表演過程中出現了意外，但評審團一致認為，他們完整地呈現了創作意圖，並且陸澤的臨場發揮為作品增添了獨特的魅力和真實的戲劇性。
最終，A組以微弱的優勢，再次獲得了勝利。
聽到結果，秦菲菲和林婉婉激動地抱在了一起。
陸澤臉上也露出了一絲淡淡的笑容。
他知道，這場勝利來之不易。
不僅僅是贏得了比賽，更是在與暗處黑手的較量中，漂亮地扳回一城。
但他心裡清楚，沈芸和星耀，絕不會就此罷休。
接下來的路，依然不會平坦。
他看了一眼站在不遠處、臉色難看的沈芸，眼神平靜無波。
無論對方還有什麼手段，他都會一一接下。
然後用實力，告訴他們，什麼叫做真正的——破浪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