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5章 新世紀貴族壯遊(下)
巴黎給韓易留下的第一印象,並不算太好。
倒不是說netjets歐陸團隊的服務有什麼紕漏,或者勒布林歇機場的接待出了什麼問題。這場價值11634英鎊的空中旅行,一切都進行得非常完美。
搭乘獵鷹7x的整體體驗讓他頗為滿意。他的那架灣流g650er總容積達到2138立方英尺,而這架獵鷹7x則約為1552立方英尺。35%的額外內部空間,差距絕對算不上微小。這種巨大的容積在長達14小時以上的飛行中,創造出一種可觀的開闊感。它允許機艙內更寬的過道、更厚重的座椅,並顯著減少了壓迫感。行李艙容積也同樣體現了這一優勢,g650er提供195立方英尺的行李儲存空間,而獵鷹7x則是140立方英尺,對於搭在多名乘客的遠端旅行來說,這項資料至關重要。
但如果是一個小時,僅搭載兩名乘客的短途飛行,那就另當別論了。
只有韓易和芭芭拉兩個人在機艙內的獵鷹7x,顯得十分寬闊。netjets為旗下機隊訂購的獵鷹7x顯然在室內裝潢上花了心思,格調不俗,且平時的維護保養也做得極好,內飾嶄新如初。而且,達索在商務航空領域,本來就以提供深度定製而聞名。機主可以從一個包含稀有木飾面、手工縫製皮革和定製地毯的龐大材料庫中進行選擇。韓易環顧四周,這架飛機的內飾風格顯然得益於達索與寶馬集團美國設計中心開展的合作——這種屢獲大獎的機艙設計,強調簡潔的線條、高品質的材料和一種開放的現代美學。
另外,g650er的客艙裡有16個標誌性的超大橢圓形舷窗,而這架獵鷹7x的全景舷窗雖然單個尺寸小上不少,但足足有28個,密佈於機身兩側,確保了每個座位都能有專屬的窗外景緻。這兩種設計理念創造了截然不同的心理體驗。韓易回想起自己的g650er,寬廣的面積加上巨型舷窗,共同烘托出一種宏偉感和權威感,宛如一個空中董事會,適合跨洋飛行時當作移動辦公室處理公務。而獵鷹7x這眾多的舷窗和相較g650er而言更為緊湊的排布,則營造出一種獨特的平靜和親密感,更像是一個精緻的空中房車。
換句話說,就是g650er更適合韓易帶著麥迪遜-比爾的巡演團隊,從洛杉磯千里迢迢飛往紐約開啟新專輯巡演。至於獵鷹7x,更適合像現在這樣,帶著依偎在他懷裡,與他不停分享instagram上的有趣內容,語笑嫣然的芭芭拉-帕文,在歐洲各個大都會之間做說走就走的即興旅行。
當然,除了獵鷹7x的機艙設計之外,最令韓易感到印象深刻的,是這架飛機的靜謐。
獵鷹7x不僅是達索公司最安靜的飛機,也是地球上最安靜的公務機之一。
透過先進的隔音技術、精密的發動機減震技術以及特殊的發動機吊架,其客艙噪音水平被嚴格控制在50-52分貝之間。
這幾乎是一種圖書館級別的絕對寧靜,是獵鷹系列飛機奢華體驗的基石。在飛行中,這種寂靜極大地減輕了乘客的疲勞感,並允許進行正常音量的交談或不受干擾的休息。
雖然韓易知道,他的g650er也以其卓越的安靜客艙而自豪,有些資料甚至稱其噪音水平低至47分貝,但獵鷹7x在聲學舒適性方面的卓著聲譽,是其受到市場公認的核心優勢。在實際體驗中,這種極致的安靜確實名不虛傳,比起g650er來說,有過之而無不及。
至於飛行效能,普惠加拿大的pw307a三引擎配置,也讓達索獵鷹7x在短途飛行中的表現與他那架g650er的雙發勞斯萊斯br725引擎基本上差不多。
若是韓易那架註冊號為1nah1的灣流來飛這條航線,需要耗時約45分鐘,而netjets的這架獵鷹7x耗時是50分鐘。
對於一小時以內的航程而言,這種差距完全可以忽略不計。
於是,下午兩點十七分起飛,韓易隨意吃了些netjets機組準備的下午茶餐點,又跟芭芭拉你儂我儂地膩歪了一會兒,三點零一分,飛機便比計劃時間提前六分鐘降落在了巴黎的勒布林歇機場。不需要去航站樓,更不用親自提行李,待艙門開啟之後,二人便直接鑽進了喬治五世四季酒店為他們備好的邁巴赫轎車裡。
倫敦的頂奢酒店提供直抵登機口的機場接送服務,作為奢華象徵,擁有眾多傳奇酒店的巴黎自然也不例外。
2016年的巴黎,堪稱全球奢華酒店的競技場之巔。各大宮殿級酒店在服務上的競爭,早已從酒店套房的裝潢和米其林星級餐廳的配置,延伸到了勒布林歇機場的停機坪。
在這場無聲的較量中,禮賓車隊的選擇早已超越了交通工具的範疇,成為酒店展示自身實力、品味和獨特調性的第一張名片。
競賽的參與者們,個個都使出了渾身解數,十八班武藝看得人目不暇接。2014年剛剛結束翻修重新開業,正急於在歐洲酒店業的新版圖上站穩腳跟的半島酒店,將其在香港總部聞名遐邇的半島綠勞斯萊斯車隊高調地引入了巴黎街頭。這種英式奢華的極致代表,在奧斯曼風格的建築群中顯得尤為醒目,成為了一塊塊移動的廣告牌。
而今年六月同樣斥巨資翻新完畢,暌違四年再度開門迎客的巴黎麗茲酒店,則更傾向於使用賓利旗下的慕尚和飛馳來組建禮賓車隊,以其厚重的英倫貴族血統,來匹配芳登廣場的傳奇地位。
在法國宣傳英式格調,在英國著力法式奢華,麗茲酒店非常懂得如何在英吉利海峽兩岸,靠差異化來打出口碑,佔領高階市場。
至於蒙田大道的雅典娜廣場酒店,以及杜樂麗花園旁的莫里斯酒店,這兩間只此一家,別無分號的奢華酒店,都是多切斯特收藏系列的成員。它們的車隊,則更依賴於穩重低調不出錯的梅賽德斯-賓士s級最高配置版本,務實而得體,當然,對預訂了頂級套房的客人,也會悄然升級到賓利這一級別。
有了這些對比,喬治五世四季酒店為韓易和芭芭拉準備的這輛邁巴赫s600,就顯得有些微妙了。
它不像半島的勞斯萊斯那樣張揚到近乎炫耀,也不像麗茲的賓利那樣揹負著沉重的品牌定位。這款基於s級平臺打造,但在後排舒適度、靜謐性和奢華程度上實現了指數級提升的德系旗艦,完美地體現了喬治五世四季酒店的調性。
它奢華——內飾的精美、技術的先進和乘坐的舒適感毋庸置疑。但它又不張揚——對於不熟悉車標的人來說,它只是一輛更長,更精緻一些的賓士s級。
這種選擇,充分體現了這家常年雄踞世界最佳酒店排行榜前列的常客所擁有的自信與從容。
它不需要最浮誇的門面來證明自己,因為“喬治五世四季”這個名字本身,就是奢華與服務的終極保證。
“madame et monsieur, bienvenueà paris.。”
在發動汽車前,司機從前排禮貌地側過身,帶著專業卻熱情的笑容,看向後排的韓易與芭芭拉。
他說的是法語,帶著一種濃郁到幾乎是刻板印象中的巴黎腔調,抑揚頓挫中帶著一種起伏的韻律感。
這絕非粗魯無禮,也不是疏忽了客人的國籍。恰恰相反,這正是法式體驗的一部分。絕大多數不遠萬里來到巴黎的遊客,就是想要聽到這門語言,這種調調。法語開場白,如同埃菲爾鐵塔的燈光秀一樣,是確認“你已身在巴黎”的儀式性訊號,能瞬間讓賓客的體驗感提升一個檔次。
如同倫敦麗茲那位著裝配飾都一絲不苟的艾登,眼前的司機同樣穿著得體。他是一位黑人,大約四五十歲的年紀,面容和善,身著剪裁精良的炭黑色西裝,漿得筆挺的白襯衫與一條印有喬治五世酒店暗紋的銀灰色真絲領帶。
見韓易和芭芭拉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他身上,司機迅速切換到了英語,只是那濃郁的法國口音依舊。
“我的名字叫帕斯卡爾。”他微微頷首,“帕斯卡爾-巴蒂斯特。”
沒等韓易答話,坐在後排右側的芭芭拉-帕文身體微微前傾,用一種同樣悅耳,但口音遠沒有帕斯卡爾那麼誇張的法語輕快地回應道:“bonjour, pascal。je suis barbara, enchanté。”
聽到這句流利的法語,帕斯卡爾的笑容顯得更加燦爛了兩分。
“enchanté egalement, madame palvin。”帕斯卡爾神情看上去十分愉快,“ce n'est pas la première fois que nous nous rencontrons。”
“oui?”芭芭拉顯然有些驚訝。她那雙標誌性的藍色眼眸微微睜大,側過頭仔細看了看帕斯卡爾的臉,似乎在努力地從記憶中搜尋對應的面孔,語速也慢了許多,“je suis venueà paris il y a quelques mois,et je suis restéeà votre htel……c'était vous qui m'aviez conduite au défilé?”
“oui, madame, c'est exact。”帕斯卡爾點了點頭,“cependant, je ne vous ai conduite que les deux premiers jours。 j'ai pris mes congés juste après, donc le chauffeur qui a pris le relais, ce n'était pas moi。”
芭芭拉一隻手輕輕按在胸口,臉上露出恍然大悟又帶著歉意的表情。
“oh, je suis désolée。”她抱歉地用法語說道,“je ne vous avais pas reconnu tout de suite。”
“ce n'est rien, madame。”帕斯卡爾撇撇嘴,幽默地回應道,“c'est peut-être parce que je porte un costume d'une couleur différente aujourd'hui。”
話音剛落,兩人便一齊輕笑了起來。
“我還以為你不會說法語呢。”
完全聽不懂的韓易終於忍不住用英語插了一句,他先是饒有興致地看了看笑容可掬的司機,隨即將目光轉向了正抿嘴輕笑的芭芭拉,語氣裡帶著一絲不加掩飾的驚訝。
“跟貝當古夫人見面已經是好幾年前的事兒了。”芭芭拉很清楚韓易的驚訝從何而來,“想要長期在巴黎工作,得到這裡的尊重和認可,不學一點法語怎麼行?而且我也不是很會,只是能日常交流而已,如果表達的意思再複雜點,我就會結結巴巴地徒勞嘗試一陣,然後換回英文溝通。”
“你們剛才聊的那段……”韓易的食指來回擺動了一下,“聽上去可一點也不日常,也一點都不簡單。”
“噢,相信我,剛才用到的法語,小學水平而已。”芭芭拉攤開手,“帕斯卡爾只是告訴我,今年巴黎時裝週的時候,他做過我的司機,而我為沒有認出他道了歉。”
“我告訴帕文小姐不必道歉。”帕斯卡爾連忙操著濃重的口音跟韓易解釋,“她是我服務過的,最友善的名人……我通常不和客戶說話,但是,我必須向帕文小姐問好,以示尊重。”
“不是最友善的名人……是最友善的人。”韓易特意把這個詞單拎出來,糾正道。
“a親愛的。”芭芭拉捧起韓易的臉,輕輕啄了一口,然後用只有韓易聽得見的音量,在他耳邊低語,“但我認為麥迪遜應該不會同意你的說法。”
“寶貝,你……”
聽到這個名字,韓易的後背肌肉瞬間緊繃,他看著芭芭拉,似乎是想要用眼神提醒女友他們這次歐洲之旅許下的約定。
“我沒說什麼,只是突然想到那個可愛的小女孩,開個玩笑而已。”芭芭拉衝他拋了個媚眼,“別緊張,一切都好。”
“我沒緊張。”韓易把大衣往內攏了攏,小聲嘟囔道。
二人說話的工夫,帕斯卡爾已經將邁巴赫s600平穩地駛離了勒布林歇機場的貴賓出口,匯入車流,沿著a1高速公路朝著市中心的目的地前進。
然而,與韓易的滿心期待背道而馳的是,出現在車窗外的景象,並不那麼巴黎。
當天,這座燈火之城罕見地被一場濃重的大霧所籠罩。灰白色的霧氣將天空和建築的邊界模糊掉,即便在高速公路上,能見度也算不上高。透過厚實的雙層隔音玻璃向外望去,韓易只能看到兩旁一晃而過的模糊樹影和前方車輛亮起的紅色尾燈。
“我還以為我們離開了倫敦,”他收回目光,轉向芭芭拉,半開玩笑地感嘆道,“沒想到又來到了另一個倫敦。”
“確實。”芭芭拉望向窗外,微微頷首應道,“今天運氣可能沒有站在我們這邊……巴黎一般來說可不這樣。”
“帕文小姐說得對。”前排的帕斯卡爾適時插進話頭,“今天的霧確實很罕見,先生。雖然天氣預報說這兩三天都可能有霧,但明天大概就會放晴一些了。”
“我倒是不太介意有霧,或者陰天。”韓易伸手攬住芭芭拉的肩膀,讓她能夠舒適地靠在自己懷裡,“我的故鄉一年四季基本上都是被陰天主宰的,特別是現在這樣陰冷的冬季。”
“我只是有點遺憾,你知道……我們能在巴黎獨處的時間不多,我想要最大程度地利用好它。”
芭芭拉抬起頭,藍色的眼眸在邁巴赫昏暗的後排空間裡依舊明亮。她伸出手指,輕輕點了點韓易的嘴唇,安撫道:“不需要擔心。因為我們今天……根本就不用出酒店。”
韓易聞言,眉毛一挑。
瞧他那副表情,就知道他是理解錯了女友的意思。
“如果你不想出酒店,我當然也沒問題。”韓易湊到她耳邊,用只有兩人才能聽得見的氣音說道。
“噢?是嗎?你今天上午在倫敦剛健完身,現在還有力氣‘不出酒店’嗎?”芭芭拉嬌媚地橫了他一眼,嘴角卻忍不住上揚。
“嘿嘿。”韓易毫不在意地笑笑,厚著臉皮悄悄說道,“又不是非得要我動才行。”
“stop it!”芭芭拉又好氣又好笑,抬手不輕不重地拍了一下他的手臂。
隨後,她重新靠回柔軟的座椅靠背,好整以暇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頭髮,才悠悠解釋道:
“我之所以說不用出酒店,是因為喬治五世……本身就是一座宮殿。”
“我們不需要出門,只用在裡面呆上幾個小時,你就能體會到巴黎的極致魅力了。”
“你會愛上它的。”
“不管是喬治五世,還是巴黎本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