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緣木求魚(下)
“可是臣妾唱得不好,惹了太后不高興了?”
木挽純探著身子瞧了瞧,只見太后坐在主位上揉了揉眉心,一旁樂湘在侍奉著,好似不大舒服的樣子。
太后擺擺手,“沒事,人老了,都是些毛病。”
“太后娘娘哪裡老啊。”木挽純跪下挪到太后身邊兒,伸出手給太后捶著腿,“娘娘不該總想著自己老,您明明還年輕,還有大把的美好要享受呢。”
太后低頭下頭瞧著她,那盤青絲中彆著幾朵野花,再加上木挽純的長相本就靈動,讓人心裡頭徒然生出幾多喜愛,“這些是什麼啊。”
“這。”木挽純抿了抿唇,有些不好意思,“臣妾今兒早上去吊嗓子,瞧見路邊兒上開了些野花,隨手採了些,卻又不好一直攥著,便插在了腦袋上,讓太后見笑了。”
“是好看的。”
太后笑了起來,眉宇間是少有的溫暖,木挽純看的發呆,不知為何總有想親近的想法。
“太后不笑臣妾,臣妾已經是高興了,那兒還擔得起這一聲稱讚呢?”
“你是該稱讚,哀家才說的。”太后往後靠了靠,車板上訂了軟墊兒,這麼一靠,便陷進去個小坑,“不光是往腦袋上插花好看,往人身上捅刀子也是一把好手兒。”
木挽純身子一僵,抬起頭看太后的表情,只見她面上還掛著剛才的微笑,不過現在讓人絲毫感覺不到溫暖,反而衍生陣陣寒意。
“臣妾何時往別人身上捅了刀子,以前不知,原來太后和麼會說笑。”
一旁的樂湘拿了茶杯在手上,唇角不經意地勾了一下,這後宮裡的事兒,有什麼事能逃過太后的眼睛的。
“莫錦央動了便動了,元家那丫頭,還是留著吧。”太后接過樂湘手上的茶杯,抵在唇邊抿了一口,“今年的綠茶比往年的重了些。”
“許是奴婢放的茶葉多了些。”
車裡活動不開身子,樂湘就坐著福身,彎腰的餘縫還不忘瞥一眼木挽純,這讓本就有些懼怕的木挽純心裡更是發毛了。
“太后……”
“你現在不該再辯解了。”太后看著她的眼睛,裡面的情感意味不明,“因為這些都是真的,但是你倒是可以問問為什麼不要動元問柳,亦或者讓哀家說說,哀家是怎麼知道的,哀家興許還有些興趣回答你。”
以前沒有和太后有過什麼交集,唯一一次還是那回在溪邊兒上她要害自己的命,可是手法也未免過於拙劣了些,木挽純倒是一直沒把她放在心上。
但是今日幾番道破自己的心思,看來後宮那些人對她的尊敬不像是演出來做樣子的了。
木挽純也不再裝作一副乖巧的樣子,她勾起唇角,露出原本的陰險,“既然太后猜到了臣妾在這後宮裡演的是個壞人,就該知道臣妾並不會由著您牽著鼻子走。”
“是麼?”太后又喝了口茶,臉上多了幾分驚喜,“既然你不想問,哀家也不強求嘍。”
見著太后這來的快,收的也快,還真是打木挽純個措手不及,“臣妾自然是要問的,只不過不是這些。”
“你且說來,哀家聽聽,從你這腦袋瓜兒裡,還能問出些什麼旁的東西。”
“聽太后說得口氣,像是早就知道臣妾會做什麼。”木挽純微微抬起下頜,直視太后的眼睛,“既然太后早就知道了,為何不告訴皇后,不告訴皇上?”
看著太后端著杯子的手一顫,木挽純露出滿意的笑容,她自顧自半站起來,又坐在了側面的椅子上。
“還有,那日,太后明明是要臣妾性命的,為何突然收了手?”
這一句出來,太后手上的杯子直直就落在了地上,好在馬車低下有一層地毯,砸上去的聲音不至於驚擾了眾人。
“你果然沒讓哀家失望。”太后收斂了神態,方才的驚異隨著杯中的茶水流盡也一併消散了,“只是你真的想聽麼?萬一翻出些陳年的事兒,遂了你心裡頭最害怕的念頭,就不知道是好是壞了。”
“臣妾心裡頭能有什麼害怕的事兒。”木挽純嘴上這麼說,心裡頭還是慌了,“倒是看太后敢不敢說了。”
太后挑起眉,這丫頭嘴倒是硬,“其實你壓根兒就不想進宮是不是?”
“臣妾……”
“如果你想的話,就不該唱哪一齣《鳴鳳記》。”太后將身子往前探了探,死死地盯著她的臉,像是在欣賞她的慌亂,“你很聰明,知道自己是莫英豪的棋子,但是你是為了報答他的恩情,才進宮的,是不是。”
聽著太后說得篤定,她也沒了再反駁的意義,“是又怎樣,當初的確是莫相將臣妾送進了園子裡,並且常常來探望,臣妾報的恩情,難道不應該麼?”
“你念人情是好的,可是你不想進宮也是真的,因為你察覺到自己可能不是被撿來的。”
木挽純心中一驚,太后說得都是對的,小時候師兄師姐常說自己來的時候裹的襁褓都不像是尋常人家用的起的,不該是棄子,後來師傅只是解釋因為莫英豪家中無法收養才送了出來,許是那會兒收拾著換了什麼。
可這難免有些矛盾了,先是說在江南撿到,後來又說在家中換了襁褓,莫英豪的家何時在江南?
她心中抱著懷疑,這次來京,特地將那襁褓拿到莫府,偷偷找了老人來看,卻被告知那不可能是莫家能有的東西,倒像是宮中來的……
她本想去問,卻不知如何開口,但是幫莫英豪這件事兒她心中也有了遲疑。
本想著由命了,打探了楚哀的身世,特地選了齣兒《鳴鳳記》來唱,本以為楚哀會生氣,將她趕出宮去,不成想那人如此能隱忍,更不成想自己都是楚哀用計才進宮,為了除掉莫錦央的工具。
木挽純方才的傲氣一瞬煙消雲散,太后說著,臉上也沒了笑意,不知為何面上添了些悲傷。
“可是臣妾能如何呢,好些東西,真真假假,自己信了,那便就是真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