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橋洞之夜

躲進橋洞後，刁小蟬見四下無人，趕忙將貼在身上的溼衣服脫下來，擰乾水後又迅速穿回身上。

做這件事時，她感到異常緊張，因為當時已經是十四歲少女的她，身體正發生著奇妙的變化，如此暴露讓她感到很難為情。

衣服擰乾後，她感到舒服了不少，於是坐在橋洞裡休息，雖然仍舊感到寒冷，但與淋雨比起來，此時已是身在天堂，她感到非常知足。

人在窮困潦倒時，需求往往也是最低階的，能滿足溫飽則可。慾望會隨著自身的條件發生改變，條件越好，層次就會越高。溫飽是最基礎的，也是最迫切的。

飽暖思淫慾，飢寒生盜心。此時的刁小蟬對後半句理解得相當深刻，飢寒交迫的人真的會生出偷盜的心來。不過令她無論如何也沒想到的是，前半句居然也將要發生在自己的身上。

在橋洞裡等了不知多久，雨仍然淅淅瀝瀝地下著，完全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刁小蟬於是決定在這裡過夜。

能有個橋洞讓自己避雨，這已經是上天的恩賜了，不過這恩賜的代價也非常大，她缺乏必要的社會經驗，不知道這橋洞裡雖然能躲雨，卻躲不開惡人。這世上最可怕的並不是天災，而是人禍，人與人之間的相互傷害才是最可怕的。

當時她最大的奢望是能有一堆篝火，或者一條舊棉被，用來抵禦雨夜的寒冷，可惜這兩樣都沒有。

她身上的衣服完全溼了，已失去了抵禦寒冷的價值，只剩下遮羞功能。如果沒有篝火，她只能把衣服暖幹，消耗自身的熱量還是其次，關鍵是得不到補充。

所以除寒冷以外，她的另一大困擾是飢餓，她已經一天沒吃任何食物，加上又走了很長的路，消耗了大量的能量，此時早已餓得飢腸轆轆，本來她打算路上討點吃的，但因為一直下雨，路上也沒遇到人家，這個想法未能如願。

人生中第一次萌生做乞丐的念頭，但上天沒有給她行乞的機會，卻給她安排了另外一條路。

如果當時有一碗熱氣騰騰的麵條擺在她面前，她大概會拿身上的任何東西去進行交換，遺憾的是周圍除了水泥橋洞和垃圾，其他什麼也沒有。

冷風不斷從橋洞口吹進來，她被凍得渾身直打哆嗦，只好起身往裡挪了挪，但又不能走得太遠，因為另一邊也有冷風吹來。

她躲在橋洞中央，佝僂著身子抱膝坐在地上，儘量將身體縮成一個球形，以減少熱量的散失，漸漸的，她的意識開始變得模糊起來，似乎像是睡著了，但身體卻越來越冰冷。

天已經完全黑下來，她也在不知不覺中進入了半睡眠的狀態。

恍惚中，刁小蟬感覺到身前燃起一堆篝火，似乎有人正在烘烤食物，她以為是在做夢，努力睜開眼睛一看，竟然真的有一隻肥嫩的燒雞，正在火上烤得滋滋冒油，那香味鑽進鼻孔裡，饞得她直流哈喇子。

直到兩年以後，在一次課外閱讀上，她偶然讀到安徒生的那篇著名的童話《賣火柴的小女孩》，才知道這世上並非只有她做過這種夢，有個外國的小女孩也有過相同的人生遭際，只不過小女孩最後凍死在了冰冷的街頭，而她卻有幸活了下來。

雖然她僥倖沒被凍死，但所經歷的遭遇卻異常兇險，幾乎葬送了她的一切。有時候一個人拼勁全力，也只能勉強活下去，那種痛苦只有經歷過的人才會明白，外人是無法感同身受的。

因為淋了長時間的雨，她當時已經感冒了，身體正在發燒，所以才會感到很冷，後來坐在橋洞裡漸漸入眠，因為寒冷並沒有沉睡，始終處在渾渾噩噩的狀態，而那個夢境正是介於現實和恍惚之間。

刁小蟬感到渾身暖烘烘的，這溫暖的感覺非常真實，完全不像是在夢裡，恍惚中她看到眼前真的有一堆篝火，正噼裡啪啦地燃燒著。

看到那可愛而溫暖的火苗，刁小蟬先是一陣興奮，接著又感到一陣莫名的恐懼，明明這裡沒有人，怎麼會有篝火呢！她趕忙揉了揉眼睛，這下總算看清了現實。

在她昏睡的時候，橋洞裡來了幾位不速之客，四個流浪漢，渾身髒兮兮的，此刻正圍著篝火烘烤食物，而刁小蟬正坐在他們中間。

很顯然，這幾個傢伙把刁小蟬當成了撿來的意外收穫，接下來會發生什麼，讓人不寒而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