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水簾洞中灰猿

不過自家人知曉自家事，黃司晨走的雖不是打熬肉身的力修路子，但好歹是妖修出身，隨意一腳也有個千斤力道，又怎可能踢不動一塊碎石？

念及此處，黃司晨眼珠滴溜溜一轉，他先是抱住碎石，用上全身勁力欲要推動，僵持數息將他累得直喘氣也奈何不得，又罵了一句，口中日華聚集，噴出一道火精。

足足灼燒近小半柱香功夫，那碎石仍紋絲不動，甚至摸上去還是冰涼，黃司晨這才沒了法，跌坐地上嘆道：

“乃公真是老了，路邊一塊頑石也可欺辱於我......”

他背後看了許久的李無哈哈一笑，只開口問了一句：

“周天之內有五仙，乃天地神人鬼；有五蟲，乃蠃鱗毛羽昆，但世事奇妙，有生靈生來便不在這十類之中，你可知曉是何？”

黃司晨沉吟兩息，他跟腳不俗，這些奇聞倒也聽過，此時才想起來，便回道：

“這等生靈中，若要說名氣最大者，應是那‘混世四猴’了。”

李無走到其近前，看向那塊碎石，微微頷首，語氣感慨：

“是也，混世四猴，即靈明石猴、赤尻馬猴、通臂猿猴、六耳獼猴，四者各有神通，不遜色於龍鳳這等異種。”

“如赤尻馬猴，曉陰陽，善御水，大禹治水時自號‘淮渦水神’的無支祁，便是赤尻馬猴出身。”

“而通臂猿猴，拿日月，縮千山，商周更迭時的封神大戰中，有位修行八九玄功的大妖，其名‘袁洪’，能與後來的天庭神將楊二郎鬥得不分你我，其便是通臂猿猴。”

“六耳獼猴嘛，此前不曾聽聞其出世，便不言了。”

“至於眼前這東西......”

李無手中生出春四勢青色真氣，緩緩籠罩在那塊頑石之上，此氣溫和，最是貼合自然天地的氣機，不多時，頑石便有所鬆動，被李無輕輕拿起。

黃司晨聽到此處，反應過來，他連忙道：

“莫非這石頭便是那‘靈明石猴’？”

李無眼中泛起靈光，細細端詳頑石，卻只能見得灰濛濛一片，無有半分神異，他便搖頭道：

“靈明石猴早已出世，這石頭或許只是孕育了他的‘蛋殼’吧。”

說罷，他將手中石頭放回原地，轉身向花果山中走去，黃司晨有些疑惑，但也未開口問話，只是跟在李無身後。

卻說這花果山不愧其名頭，林中有壽鹿仙狐，樹上有靈禽玄鶴，瑤草奇花不謝，青松翠柏長春，又有好些奇珍異果結出，因少有采摘，落到地上腐爛發酵，竟隱隱有些酒香味兒。

李無鼻翼微翕，心中舒緩不少，他本以為此地或許化作一片廢墟，不曾想還是這般風景，果真是青山不改，綠水長流。

黃司晨落在身後，不住打量周遭，又伸手摘了好些梅子櫻桃塞進嘴裡，他一邊吃著一邊暗贊，這地界靈機充沛，是個修行好地，不過還當不上那‘十洲之祖脈，三島之來龍’的名頭，不知還有何神異。

他將嘴中東西吞入腹中，見得周遭許多不怕生的靈禽野獸好奇地盯著兩者，黃司晨心中一動，不由開口道：

“老爺，您要找那靈猴，此地卻怎連一頭猴子也見不得，真是怪哉。”

李無只言“稍安勿躁”，繼續按照東華帝君的記憶走去，少時，鬱蔥林木之後現出一條滾瓜湧濺的奔流澗水，李無腳步不停，順澗爬上，直至源流之處，總算看得一瀑布飛泉。

黃司晨打量兩眼，點頭讚歎：

“此瀑遠通山腳之下，直接大海之波，可稱好水。”

李無笑了兩聲，腳踩虛空走入瀑布之中，黃司晨一愣，也緊隨其後。

這瀑布之後卻是別有洞天，明明朗朗的一座鐵板橋橫亙眼前，任由水流沖刷，自是巍然不動，橋旁還有靈植生出，只見一竿兩竿修竹，三點五點梅花。

待到兩人走到橋中，黃司晨抬頭看到一石碣，碣上一行古文大字，他輕聲念道：

“花果山福地，水簾洞洞天......”

李無看了一眼，神色有些恍惚，他搖搖頭，直直走入橋後的石窟，內裡石頭傢俱齊全，當中還有個蓋著斑駁獸皮的石椅，似是個簡陋王座。

黃司晨剛進來，嘴中閒不住還想說甚，卻見得石椅前有頭蒼老灰猿跪地，此猿高近一丈，手臂還要長過身子，氣機不俗能有個五百年道行，只是毛髮斑駁，身上落了好些塵埃，但仍有略微起浮，顯然是活物。

不待李無二人開口問話，灰猿反而先行開口：

“管你是帝君還是菩薩，我早已說清，大聖再回不到此地，你等再是盯緊也是無用。”

李無心中一凜，這番話透露的東西可不少，他想了想，只是拱手道：

“在下自神洲人國而來，叨擾了。”

灰猿身子一僵，緩緩轉過身，他面上毛髮極長，幾乎拖墜在地，但哪怕這般也遮掩不住其沉暮面容，他望向李無，竟喃喃道：

“無拘無束，無前無後，無命無相，像啊，太像了......”

李無眉頭一皺，這是將自己認為是那位了？

可他未有冒充心思，今日來花果山，也的確為了探尋那位訊息，便只恭聲道：

“好教前輩知曉，在下是人族修士，淨明道統的二代道主，喚做‘李無’。”

灰猿恍若未聞，他顫顫巍巍爬起身，腳步遲緩地走到李無面前，只這幾步，就讓他快喘不動氣，他彎下腰，渾濁眸子同李無對視，又道：

“我知曉你不是大聖，這世間也不會再有大聖，可你的命運，你的道途，幾乎與大聖相差無異。”

“憑空乍現，天生地養，得異人授道，修行宛如飲水，再到後來，就會與那些腐朽的傢伙對上，直至......”

灰猿眼神追憶，開始不住低語，忘了李無還在身前。

李無還想開口，卻又被灰猿話語驚到，此言也有些道理，自己可不就是憑空乍現此世，莫名成了山野間一嬰兒，許老頭在把自己撿回之初曾推衍過此世父母親人，卻一無所獲。

此後才有李無隨他修道，可不就是‘異人授道’，至於修行如飲水也是如此，李無修行至今，尚未碰到半點關隘，下山尋求三花聚頂，也只因登仙玄妙，道經裡可講不清楚，只能由自己去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