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北海道的雪
飛機降落在新千歲機場時，窗外正飄著細雪。
李珊珊把臉貼在舷窗上，呵出的熱氣在玻璃上暈開一小片白霧。
她看著地勤人員穿著厚重的棉服在雪中穿梭，像一群忙碌的企鵝。
“溫度零下五度。“徐克明翻出圍巾，小心翼翼地往她脖子上繞，“風速每秒三米，體感溫度......“
“徐導遊，“李珊珊拽住圍巾另一端，把他拉近，“現在是假期，不是氣象觀測課。“
徐克明的鼻尖凍得發紅，鏡片上蒙著一層白霧。
他張了張嘴想反駁，卻被灌進領口的冷風嗆得咳嗽起來。
李珊珊趁機把圍巾的另一端系在他脖子上，兩人頓時被同一條羊絨圍巾拴在了一起。
“這樣比較暖和。“她理直氣壯地說，假裝沒看見徐克明突然紅透的耳尖。
機場大廳的暖氣開得很足。
李珊珊脫外套時，一枚硬幣從口袋裡滾出來，在光可鑑人的地磚上轉了好幾圈。
徐克明彎腰去撿，後頸露出一小截沒圍好的圍巾邊角，上面還粘著一根她的長髮。
“我們的行李......“李珊珊話說到一半突然頓住。
傳送帶上，兩個一模一樣的銀色行李箱正緩緩駛來。
區別只是一個貼著“李珊珊專屬“的粉色標籤，另一個則掛著“徐克明·實驗用品“的黑色標牌。
“你給我的箱子貼標籤？“她挑眉。
徐克明推了推眼鏡：“防止拿錯。“
頓了頓又補充，“你的箱子裡有易碎品。“
李珊珊突然想起臨行前，徐克明神秘兮兮地在浴室呆了半小時。
現在她知道了——那瓶限量版香水肯定被他包成了木乃伊。
開往酒店的巴士上，李珊珊靠著車窗昏昏欲睡。
窗外是綿延不絕的雪原，偶爾閃過幾棟頂著“雪帽子“的小木屋。
徐克明坐得筆直，膝蓋上攤著本手賬，正在修改行程表。
“改什麼呢？“她湊過去，下巴幾乎擱在他肩上。
徐克明的手一抖，鋼筆在紙上劃出一道弧線。
“原定今晚的觀星......“他的聲音有些發緊，“天氣預報說會下雪。“
李珊珊看著他緊繃的側臉，突然伸手戳了戳他的酒窩位置：“那就改成室內活動啊。“
“室內......“徐克明突然嗆到似的咳嗽起來，手賬啪地合上，“我預訂了溫泉私湯。“
“哦？“李珊珊拖長聲調，“就是攻略上那個'適合觀星'的私湯？“
巴士猛地顛簸了一下。
徐克明的鋼筆從口袋裡滑出來。
李珊珊彎腰去撿，發現筆身上刻著一行小字：【To珊珊結婚百日快樂】。
日期是三個月前。
她的心臟突然漏跳一拍。
那天她剛好出差，只收到徐克明一條幹巴巴的“注意安全“。
原來他準備了禮物？
那為什麼......
“筆是我爸給的。“徐克明突然說，“他有很多收藏品。“
李珊珊眯起眼睛。
徐克明說謊時會不自覺地摸耳垂，現在他的手指正把左耳垂揉得通紅。
酒店大堂裝飾著巨大的冰雕，水晶吊燈的光線在冰面上折射出七彩光暈。
前臺小姐微笑著遞來房卡：“祝二位蜜月愉快。“
“我們不是......“李珊珊剛要解釋，徐克明已經接過房卡道謝。
他的拇指在房卡邊緣摩挲了兩下，留下一個模糊的指紋。
電梯裡，李珊珊故意站得離徐克明很近，近到能聞到他大衣上沾染的雪的氣息。
“徐導遊，“她戳了戳他的腰，“我們的房間是......“
“2107。“徐克明盯著電梯按鍵，彷彿那是什麼精密儀器，“朝南，視野開闊。“
房間比想象中還要寬敞。
落地窗外是白雪皚皚的山巒，木質陽臺正對著私湯溫泉。
李珊珊拉開衣櫃，發現裡面掛著兩件浴衣，一件藏青色，一件櫻粉色——領口用金線繡著他們的名字。
“你連這個都......“
“酒店準備的。“徐克明迅速解釋，同時把行李箱往牆角推了推。
那個標著“實驗用品“的箱子發出可疑的玻璃碰撞聲。
晚餐是在酒店餐廳吃的懷石料理。
徐克明對照著攻略，把每道菜的營養成分都講解了一遍。
李珊珊託著腮幫子看他，心想這人怎麼連度假都能搞成學術報告。
“嚐嚐這個。“她突然夾起一塊鮭魚卵壽司遞到他嘴邊。
徐克明愣住了，鏡片後的眼睛微微睜大。
他猶豫地湊過來，嘴唇輕輕擦過筷子尖。
鮭魚卵在他口中爆開的聲音格外清晰。
“怎麼樣？“李珊珊歪著頭問。
“鈉含量略高，但Omega-3脂肪酸......“
“徐克明，“她打斷他，“好吃嗎？“
暖黃的燈光下，徐克明的喉結滾動了一下：“......好吃。“
回到房間時，雪已經下大了。
李珊珊坐在陽臺的藤椅上，看著雪花無聲地落入溫泉。
熱氣蒸騰而上，在冷空氣中形成朦朧的霧簾。
“要泡溫泉嗎？“徐克明站在推拉門邊，手裡捧著疊得整整齊齊的浴衣，“水溫正好41度。“
李珊珊挑眉：“又是你的精準測算？“
“嗯。“他誠實地點頭，“還加了薰衣草精油，有助於放鬆肌肉。“
溫泉池邊點著幾盞石燈籠，暖光映著飄落的雪花。
李珊珊把腳趾浸入水中，舒服得嘆了口氣。
徐克明背對著她站在池邊，像根筆直的電線杆。
“喂，“她撩起一捧水花濺在他背上，“你是來站崗的？“
徐克明慢慢轉過身。
水汽模糊了他的鏡片，卻遮不住他紅透的耳根。
他小心翼翼地踏入水中，浴衣下襬浮在水面上，像片舒展的荷葉。
雪花落在李珊珊的肩頭，瞬間融化成水珠。
徐克明突然伸手，指尖輕輕拂過她的鎖骨，拂去一滴將落未落的水珠。
“星空......“他低聲說。
李珊珊抬頭。
雪不知何時停了，雲層散開，露出漫天繁星。
那些星星倒映在溫泉裡，彷彿他們正漂浮在銀河之中。
徐克明的手悄悄覆上她的，十指相扣的瞬間，一顆流星劃過天際。
李珊珊突然想起那支刻著“百日快樂“的鋼筆，和徐克明說謊時通紅的耳垂。
“徐克明，“她輕聲問，“你是不是......“
話音未落，遠處傳來“噗通“一聲——徐克明的眼鏡掉進溫泉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