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五十三章 押運砂金一路坎坷遭劫掠壯士救山民
第五十三章押運砂金一路坎坷遭劫掠壯士救山民
七夕剛過,齊傕便來見林弗,說據內線密報楊嗣郎夜見炫帝,定下了達復北使之事。
林弗聽了哭喪著臉,道:“唉,老夫本想著節後勸阻聖上,不想這一回又被他趕在了前頭。”
齊傕愣了下,道:“嶽仗大人,達復北使不過是例行公務,您又何必如此顧慮?”
“你呀,可別小覷他了。”林弗倏的拉長了臉,“此番楊嗣郎繞過老夫而定下了達復,必是另有所圖。”
“此話怎講?”
“這些年褚漠寒與老夫走的太近,老夫擔心他欲借北使之名而暗行調查之實哪。”
“姓楊的這一招也夠陰的。”齊傕思量了下,“木已成舟,要不趕緊給范陽報個信兒?”
“不必了。”林弗顫微微的端起了茶杯,喝了兩口,“褚公子會給他說的。”
齊傕聽後點了下頭。
次日,李雲翰一早起來,但見冷風習習,天色晦暗。
當他急匆匆趕回了進奏院,駱峰已在書房等候他多時了。
駱峰從博古架取下了那壇御酒,斟滿了一杯,笑吟吟遞上,請他一飲。
李雲翰輕輕推開了,道:“大人,在下說過已戒酒了。”
“休要瞞我。”駱峰語氣驟冷,“先生不僅飲酒而且嗜酒如命。”
見李雲翰默然不語,駱峰放下了酒杯,從床頭取過了一隻水囊,道:“這可是先生的?”
李雲翰見是他藏在假山石洞裡的那隻,於是稍作頷首端起了酒杯一飲而盡,笑道:“佳釀也。”
見駱峰愁眉不展唉嘆了兩聲,李雲翰忙問可有什麼心事?
駱峰“嗯”了聲,道:“近日有一批來自河西的貴重藥材急需運往漁陽,怎奈駱某公務纏身無法成行,故此愁悶不安。”
“噢,原來如此。”李雲翰淡然一笑,“京城鏢行數以百計,大人只需選一家聲譽好的便是。”
“何需什麼鏢行,只是少一得力之士領隊。”
李雲翰想了想,道:“呂院使做事勤勉,且忠心不二,他去怎樣?”
“呂院使雖忠心盡職,可畢竟年邁體衰,他一人去我仍是放心不下哪。”
李雲翰拱手道:“大人若不嫌棄,白某不才願隨隊前往。”
“你,”駱峰雙眉一皺,“此去漁陽千里之遙,且多行崎嶇小道艱險重重,此等苦頭只怕先生吃不消哪。況且,途中若遇山匪打劫,這動刀動槍的……”
“大人放心,這些我自會應對。”
“嗯;先生肯去,駱某當然求之不得。”駱峰遲疑了下,“只是先生一走,這抄寫邸報的事兒又交給誰呢?”
“大人難道忘了,如今邸報已改成印製了……”
駱峰聽了哈哈大笑:“喲,看我這記性,真是健忘。”
“以後如出邸報,大人可找菩提印坊便是。”李雲翰又補充了一句。
駱峰捋了下短鬚連連點頭稱是:“好,那就這麼定了。”
靜默了片刻,李雲翰問何日啟程?
駱峰說,明日一早。
李雲翰走到窗前觀望了一陣;天色十分陰暗,一陣勁風吹打著枯葉簌簌劃過,令人頓覺幾分蒼涼。他轉過了身子對駱峰說,事不宜遲,今晚即可出發。
“先生為何這般心急?”
李雲翰正色道:“多日來長安城酷熱難奈,不見一絲雨滴。一早天象有變,南風漸起,預計明日巳時以後京畿一帶將有暴雨臨至;一旦進入了雨期,貨隊可就難行了。”
駱峰走到了窗前,抬頭靜觀了一會兒天色,自語道:“嗯,是要變天了。”
李雲翰提議,貨隊不如提早出發,趕在暴雨降臨之前出了潼關,那後面的行程就從容多了。
“嗯,早走當然好了,不過此事還需給慶公子通報一聲。”
李雲翰聽了心頭一驚。
這時妙錦從門外走了進來,高聲道:“爹,我也要去漁陽!”
“胡鬧,你去做甚!”駱峰喝斥道。
“不,孩兒偏要去嘛。”妙錦乞求道。
李雲翰對著妙錦笑道:“聽話,你爹捨不得你走。”
“爹,我要回漁陽看奶奶。”妙錦拽了下駱峰的衣角,“三年多沒見了,我想她了!”
“錦兒,這次時間太緊,下一次爹帶你去!”
“不,我就想回漁陽嘛。”
見駱峰有些猶豫不決,李雲翰忙道:“大人放心;有我在,路上會照顧好她的。”
見此情形駱峰只好勉強同意了,又對女兒叮囑了幾句路上要當心……
說罷,他對著李雲翰道:“呂院使熟悉沿途各處地形、關卡,由他帶隊負責行程安排;你呢,做個副手,看護好貨物,保護好隨行人員安全便可。”
待李雲翰答應了,妙錦有些迫不急待要拉他出門逛街。李雲翰瞅了眼駱峰,稍有些尷尬低了下頭。
“爹,時間還早著呢,”妙錦朝駱峰扮了個鬼臉,“我呢,要給奶奶去買好多好多的禮物。”
不待駱峰同意,妙錦便拉著他出了書房。
臨近黃昏,李雲翰和妙錦購物歸來,在進奏院稍作歇息,便騎著馬兒、揹著行囊出了門,趕到了城東一處低矮的柳林邊。
此時,呂克正在帶人清點著貨物。
李雲翰下了馬,走到了貨物袋子前試著掂量了下,感覺十分的沉重。他想了想,對著呂克道:“這些藥材也太重了,馬兒能吃得消?”
呂克愣怔了片刻,呵呵一笑道:“只是些河西所產的珍貴藥材,大黃、黨參、當歸等,裝滿也不過百餘斤;一路走走停停,這些馬沒一點問題。”
“呂叔,怎麼進奏院也販賣起了藥材?”
呂克乾笑了下,臉色突然變得嚴肅了起來,道:“駱大人行前有交待,先生只需負責貨隊安全,別的什麼就別多問了。”
“還有我呢。”妙錦走上前來,嘴角一撇,道。
呂克輕嘆了聲,道:“你呀,別惹事兒就好,怎敢給你派活兒。”
“我當然有活幹了。”妙錦一本正經道,“你呢,是總管事的;李兄呢,負責押運;我呢,老三嘛,打打下手,萬一你倆爭吵了起來,可得都聽我的。”
“行,我依你。”呂克笑著點了下頭。
聽聞貨隊突然改了日期要提早出發,褚慶不免有些驚訝,急忙帶著尤潛、拔都等人趕到了城外。
離貨隊尚有二三百步時,褚慶命眾人停了下來,上了一處高坡。他朝著貨隊遠望了一陣,突然發現了李雲翰的身影,不禁驚道:“李雲翰,他怎麼來了……”他想了想,隨即吩咐尤潛去喚呂克來,說有要事見他。
不一會兒,尤潛將呂克帶到了近前。
待打過聲招呼,褚慶問他為何要提前出發?
呂克說,駱峰擔心明日將有暴雨,為了避雨,故而提早趕路。
褚慶“嗯”了聲,又指了指遠處的李雲翰,問道:“那位穿青衣者何人?”
呂克望了一眼,回過了身子道:“他叫白川,府上新來的抄錄主事。駱大人說他忠勇可靠,安排他給老奴做幫手。”
“白——川。”褚慶冷笑一聲。
“怎麼,公子認識他?”呂克問。
拔都在一邊早就不耐煩了,喝道:“公子,我去將他綁來!”
褚慶瞪了他一眼,道:“放肆!白先生乃我詩社舊友,休得無禮!”
呂克聽了忙道:“既然公子和他是老相識了,要不我去叫他過來……”
“不必了,”褚慶臉色一沉,“這個白先生可不簡單哪,呂院使一路可得當心了。”
聽聞此言,呂克心頭一震,囁嚅著:“這……”
褚慶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道:“為確保這批貨物安全,我讓拔都隨你同行;記著,這批貨切不可有任何閃失!”
呂克見狀趕忙諾了聲。稍後,他帶著拔都回到了貨隊,隨即令眾人動身。
李雲翰見了拔都,只是笑著點了下頭。
貨隊穿過了柳林,行進在高低不平的小路上,漸漸消失在黑漆漆的夜色裡。
夜色籠罩著九蓮峰,深沉而靜謐。
隨著幾聲清脆的鳥鳴,一隻鷂子飛出了陰森森的猿王洞,在低空盤旋了兩圈疾速而去。
元衝駕著一葉小舟進入了洞內。他一手握著船槳划行,一手舉著火把四處張望。
山洞幽暗,水流湍急。才進洞口的那一段尤其狹窄,僅容一隻小舟透過。行了兩三百步,到了山洞深處,水面陡然變得開闊了起來。
元衝手舉火把正仔細察看著,忽聽得背後傳來了一陣異響,他回頭望去,暗黑之中有一隻小舟向他直衝而來,緊接著一股勁風襲至。
元衝一時猝不及防,被那勁風震得胸口作痛,如同火燒一般。他遭人突襲,於是佯裝受傷就勢倒入了水裡。
他坐下的那隻小舟像箭一般直衝洞壁而去,瞬間撞得支離破碎……
元衝夜探猿王洞,不料遭人掌擊,只得鎩羽而歸,連去渭州的行程也取消了。他回到幫會後,休息了兩日才恢復了元氣,去向褚慶做了彙報。
褚慶聽了連連搖頭,譏諷道:“以幫主之功力,竟會遭人暗算,真是可笑。”
元衝摸了下胸口,道:“當時元某疏於防備,那人突然從身後出掌發力,力道十分強勁,震翻了小舟。”
褚慶“噢”了聲,道:“沒傷著要害吧?”
“嗯,幸得我及時潛入水中,躲過了第二掌。”元衝緩了下,“休息了兩日,已沒什麼大礙。”
褚慶暗吸了口涼氣,問:“何人會有如此功力?”
“元某事後推測,只有那紫旭真人最為可疑。”
“他……”褚慶思忖了片刻,“此人當年曾號稱大唐第一劍,加上這些年潛心修練,想必其武功已是登峰造極;此事一出他必會加強防範,幫主以後切莫輕舉妄動。”
“那探寶之事……”
“且放一下。”褚慶起身踱了兩步,扭過了頭,“按行程計,那批砂金也快到漁陽了;可是不知為何,我仍是放心不下哪。”
“公子何意?”
“請幫主即刻趕赴漁陽,確保砂金安全。”褚慶緊盯著元衝,道。
元衝聽了心有不悅,勉強點了下頭。
褚慶仍有些不大放心,將其心中所想又細細叮嚀了一番……
次日,李雲翰和呂克等人押運著貨物繼續北行。雖說一路風餐露宿吃了不少苦頭,可有妙錦相伴,兩人有說有笑,倒也覺得愜意。
晌午時分,貨隊停靠在了一處山窪,大家找了塊陰涼地紛紛坐下來歇息,一邊喝水吃著乾糧。
呂克簡單用過了餐,喝了些水,眯著眼小憩。忽然幾隻馬蜂嗡嗡飛來,他趕忙揮手驅趕。可那馬蜂賴著不走,仍繞著他的頭頂盤旋。呂克無奈起身,欲另換個地方。
他往山窪深處走了幾步,猛一抬頭髮現七八丈開外的崖壁上長了一株碗口般大小的靈芝,不由得心頭一動,前去採摘。不料那山坡溼滑,他剛爬了沒幾步,一不小心滑落了下去。他急忙抓住了石壁縫裡長出的一株小樹,身子懸在了半空。
李雲翰聞聲趕到了近前,將繩索一頭固定好了,一頭套在自己身上。他小心翼翼的接近了呂克,將他救了上來。
呂克為此深為感激,謝過李雲翰救命之恩。
李雲翰說了聲不必客氣,隨即又問為何不走官道,盡選些崎嶇山路?
未等呂克開口,妙錦搶先道:“可不呢,一路上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比那逃荒的還可憐。”
“還是走小路安心哪。”呂克輕嘆了聲,道:“官道平坦好走,可是關卡多查得也嚴。”
李雲翰眉頭一皺,追問了一句:“朗朗太平盛世,又有通關文書,還怕什麼關卡?”
“這你就不懂了。”呂克苦笑了下,“到了人家的地盤,通關文書頂個屁用!他們要的是銀子,就等著雁過拔毛呢。小路呢,雖說艱險荒僻,可還是近多了。先生別急,再辛苦幾日等到了解州地界,那就沒事了。”
“解州……”
呂克點了下頭,道:“是的,那邊有我們的人接應,什麼事都不用擔心了。”
“那還得多久?”
“兩三日吧。”呂克一揚眉,“先生,怎麼吃不消了?”
“無礙,我只是隨便問問。”說畢,李雲翰徑自走開了。
貨隊又緩緩行進了一日,當晚露宿在一條荒僻的山谷。
呂克十分疲倦,斜臥在坡地上閉目歇息。不遠處,拔都倚靠著一株枯柳啃食牛肉乾。
李雲翰藉口去巡查。到了貨物堆放地,他見四下裡無人,於是悄悄用小刀戳開了藥材袋子,從袋裡流出了一些黃色顆粒。他掬在手裡細看,卻是砂金。他連戳了三隻,皆是如此。正思量間,忽聽得身後傳來了一聲大喝,李雲翰回頭一看,只見黯淡星光下拔都凜然而立,兩眼噴射出一道兇光。
“哦,是將軍,”李雲翰收回了小刀,漫不經心道,“有兩隻袋子破了,試著堵一下。”
拔都哼了聲,道:“那還不是你扎破的。”
“血口噴人!你敢懷疑我偷東西?”
“是又怎麼了!”
兩人正爭吵間,呂克趕到了近前,勸道:“別吵了;袋子破了叫人縫補一下不就得了,有什麼好鬧的。”
拔都指著李雲翰道:“那分明是他扎破的!”
“怎麼會呢?今日一早我就發現那幾只袋子磨了個洞;”呂克一臉笑顏拉開了拔都,說明日還要繼續趕路,勸他快去休息吧。
拔都聽了狠狠的瞪了李雲翰一眼,怏怏不樂的走開了。
翌日,豔陽高照。貨隊緩緩行進在崎嶇的山路上,由於沒有樹木的遮擋,驕陽直射在皮膚上一陣火辣辣的痛。
李雲翰給妙錦使了個眼色,兩人故意落在了隊伍後面。他告訴妙錦,昨晚他檢視過了,袋子裡裝的全是砂金。
“砂金,怪不得那麼沉。”妙錦緩了下,“那李兄之意……”
李雲翰抬頭望了眼前面的車隊,低聲道:“褚漠寒包藏禍心早有謀反之意;一旦這批貨落到了他手裡,那可就糟了。”
“兄長,你……”
“絕不能讓它落到褚賊之手。”
“真是意氣用事!”妙錦臉色一沉,“你想過沒有,一旦這批貨出了事,豈不連累了我和家人。”
李雲翰苦笑了下,說過了今日,就再也沒有機會了……
可是妙錦仍執意不從,語氣堅定道:“不成;無論怎樣先交付過了這批貨再說!”
李雲翰想了想,只好點了下頭。
七夕剛過,太子便迫不及待的派付果前往感業寺,去接蕭良媛回府。
自打入了佛門,蕭良媛數月以來深居寺內,孤火清燈甚是苦悶無聊。這日午間,她正與竹影法師在寢室閒聊,忽見付果到了,說要接她回宮,很是驚訝。
待問清了原委,蕭良媛激動的流下了淚水,輕嘆道:“上蒼哪,想不到我此生還能重回太子身邊……”
付果驅車將蕭良媛接回了少陽宮,太子和長子李聿、幼子李莧等人已在宮外等候多時了。
太子見她面容憔悴,不禁淚溼衣衫,囁嚅著:“愛妃,受苦了……”
蕭良媛面色平和道:“但得殿下平安,妾妃受點委屈又算得了什麼。”
李莧跑上前來撲倒在了蕭良媛的懷裡,啼泣道:“娘,您可算回家了……”
“嗯,莧兒又長高了些,”蕭良媛淚水盈眶輕撫著他,“這一回娘再也不離開你們了……”
進了宮內,眾人圍坐在一起互訴衷腸、好不歡喜。太子命人安排宴席,為蕭良媛接風洗塵。
正談笑間,岑燊匆匆來報,說達復北使一行已離開了京城。
太子聽了面露笑意,長長出了一口氣。
改日,運送砂金的貨隊行進到了解州地界,天氣仍是躁熱難奈。
呂克見眾人飢腸轆轆、疲憊不堪,於是借宿在一座名為“小池”的官辦鹽場,打算吃飽了飯、養足了氣力再行趕路。
藉著歇息之機,李雲翰和那守護鹽場的兵丁閒聊了起來,方知此座鹽場乃褚漠寒開辦,是河東幫沿途販運貨物的一箇中轉站。
原來,褚漠寒打著官辦旗號在河東地界開辦了七八座鹽場,除留作自用外,餘下的大部分鹽巴都被販賣到了中原、河西等地,以換取銀兩、砂金、馬匹等所需,用以充實軍隊。
為了擴大和回紇的交易,褚漠寒計劃在北境另闢一條鹽運通道。可是由於貨隊要途經九原郡轄地,郡守郭翊並不買帳,時常派兵攔截鹽車,以致此道遲遲不得暢通。
褚漠寒為之十分懊惱,他聽從了嚴過的建議,派人暗中收買了郭翊的部下將領納尼,欲圖除掉他這個眼中釘。
貨隊歇息了一晚,次日清晨離開了小池鹽場,繼續向北行進。
由於夜間下過了一場陣雨,山路泥濘不堪,車隊行進緩慢好似蝸牛爬行一般。
進了一座深谷不久,忽然迎面衝來了一群人,他們個個衣衫不整、神色慌張。
呂克以為是遇到了山匪打劫,急令眾人亮出了刀劍就地防守。
待那些人走到了近前,李雲翰定睛一看,認出為首之人卻是阿娜爾。
阿娜爾告訴李雲翰,她從東都採購了一批絲綢、茶葉,欲運往回紇,不料行至此間突遇山匪,貨物被洗劫一空。
一邊的呂克聽了忙與眾人商議,打算繞道而行。
還未等車隊挪步,只聽得數聲炮響,緊接著從山坡兩側衝下了一片黑壓壓的人來,他們個個手持著木棍、鐵器等,不一會便將貨隊團團圍住了。
從那群人裡,走出了一個名叫郞嘯的首領。只見他手提著一把朴刀威風凜凜,上前對著呂克喝道:“客官識相點,趁早交出貨物,不然休怪老子不客氣!”
呂克見他們人多勢眾來勢洶洶,一時有些驚慌失措。
李雲翰見這群人衣衫襤褸、面黃肌瘦,不大像是劫匪,於是上前道:“各位好漢,想要買路錢可以,說個價吧。”
“什麼價不價的。”郞嘯冷笑一聲,“貨呢,全給俺留下!”
李雲翰正色道:“那可不行,兄弟們也指望著這批貨活命呢。”
“哼,要想活命,趁早丟下貨物。”郞嘯揮舞了下刀,“不然,老子這把刀絕不答應!”
雙方一時僵持不下,劍拔弩張。
忽聽得身後一陣馬蹄聲響,緊接著一聲高呼:“賊人休得猖狂,武七來也。”
李雲翰回頭看時,只見一騎飛至。原來武七得知李雲翰北上後,擔心他出事,一路尾隨而來。
武七跳下了馬,揮劍直取郞嘯,與他對打在了一起。
郞嘯雖力大如牛刀法兇猛,可是出刀速度較慢,一時半會傷不著他。武七身手矯健劍法純熟,七八個回合後便明顯佔了上風。雖是如此,武七仍劍下留情,並未有置其於死地之意。
兩人正打的難分難解間,忽從那群山民裡跳出了一個年輕漢子,對著郞嘯連連高呼:住手。
郞嘯聽後猶豫了下兀自退後了兩步,問道:“孔燭,何故喊停?”
“別打了,都是自己人。”孔燭回道。
“什麼,自己人……”郞嘯眉頭一皺。
“郞大哥,他們都是我在京時結交的故友。”孔燭說著指了下李雲翰,“這位李先生呢,就是我時常給您說的那位恩公。”
郞嘯聽了放聲大笑,一邊收回了刀。
此刻李雲翰也認出了孔燭,上前拱手道:“孔兄弟久違了,怎麼你也在此?”
“先生,一言難盡。”孔燭輕嘆了聲,“官府強行遣送災民返鄉,我擔心遭當地官員報復,於是半路上偷逃了出來,到此投奔了郞大哥。”
話畢,郞嘯對著李雲翰拱手行禮,道了聲歉。
“不必客氣。”李雲翰稍作頷首,微微一笑道,“敢問壯士,為何嘯聚在此攔路搶人?”
“嗨,我等也是被逼無奈呀。”郞嘯面色悽然,“這些兄弟多為修建雄武城的奚族、契丹平民,因不堪當地官府勞役、壓榨,為了活命不得已偷逃到此落草為寇。”
“噢,原來如此。”李雲翰聽了恍然大悟,轉過身子對著呂克說,這些山民也是迫於生計,請資助他們一些。
呂克“嗯”了聲,道:“我等隨行所帶財物不多,且打發一百兩銀子吧。”
郞嘯聽了趕忙拱手行禮,謝過了他。
這時,阿娜爾疾步走到了近前,對著眾人道:“不行,還有我的貨物呢!”
郞嘯聽了臉色一紅,將頭扭向了一邊。
李雲翰笑著對郎嘯道:“這位阿娜爾姑娘乃我好友,還請郎兄歸還她的貨物。”
郞嘯遲疑了片刻答應了,道了聲別欲帶她去取。忽的想起了什麼,說此處坡陡峻難行,叮嚀孔燭帶些人留下,幫貨隊出谷。
阿娜爾心懷感激凝視了李雲翰一陣,道了聲“保重”,帶著一眾手下隨郎嘯走開了。
在孔燭等人的盡力幫助下,貨隊好不容易出了山谷。呂克見眾人累得氣喘吁吁,正欲停下來歇息,忽見不遠處塵煙滾滾,瞬間一隊騎兵衝到了跟前。那些兵丁揮舞著彎刀對著山民不由分說揮刀便砍,不一會兒便砍倒了十幾個。其他山民見無路可逃紛紛跪地求饒。
原來這夥騎兵是褚漠寒的部下,由號稱渤海雙煞之一的盤蜥所帶,奉命前來追剿山民。
呂克見了旗號,知是漁陽兵馬,急忙上前向盤蜥亮明瞭身份。
盤蜥聽後隨即下令給貨隊放行;不過,他要留下那些山民。
呂克見狀,也顧不得別的了,決意丟下山民,帶著貨隊繼續前行。
李雲翰擔心那些山民受害,於是上前和盤蜥交涉,請求放過他們。
盤蜥聽後一口回絕了,說是奉命行事,一個也不能放!
兩人僵持了一陣,呂克擔心事情鬧大了,於是上前問盤蜥為何不放走那些山民?
“這些人皆為突厥、契丹戰俘,偷逃到此處攔路搶劫、襲擾商旅,豈能放過!”盤蜥冷笑道。
呂克無奈輕嘆了一聲,扭過頭來勸李雲翰別多管閒事了,還是趕緊上路吧。
“什麼戰俘!”李雲翰對著呂克冷笑了聲,“切莫信他所言。”
話音剛落,孔燭扶著一個白髮老翁走到了跟前。
那老翁顫抖著身子,說他們並非戰俘,而是歸順朝廷多年的奚族平民,世代定居於漁陽城北;兩年前,官府為修築雄武城,不僅霸佔了他們的田地,還強逼他們服苦役;為了活命才出逃至此。
盤蜥聽後目露兇光,對著老翁喝道:“再敢胡說,老子宰了你!”
這時,又有一箇中年婦人走到了近前,對著呂克號泣道:“大人可要為小人做主哪!丁壯男子全被帶去築城了,剩下的老人和孩子被他們割下了頭顱,成了他們向朝廷邀功請賞的戰利品。”
盤蜥聽了大怒,揮刀向那婦人砍去,卻被武七用劍輕輕隔開了。
李雲翰對著盤蜥道:“這些人既已歸化朝廷,就是我大唐子民,還請將軍放其一條生路。”
盤蜥哼了聲,道:“說的輕巧,放走了他們,本將如何交差!”
“將軍勿憂,在下李雲翰願親自向褚帥請罪。”
“你,算什麼貨色!”盤蜥揮了下刀,罵道。
一邊的呂克早就心急了,他疾步到了拔都身前拉了下,高呼道:“我和拔都將軍願意為證。”
拔都見狀雖心有不樂,可又不好拂呂克的面,於是心生一計對著盤蜥道:“我等奉長公子之令押送貨物,一路疲憊不堪;這些山民呢,不如留下來幫著運送貨物,你看如何?”
“這……”盤蜥聽了猶豫不決。
“這些人呢,待見過了大帥後再行處置。”拔都說著向盤蜥使了個眼色。
盤蜥見了心有會意,笑道:“好,念在將軍的面子,且放了他們。”說罷,他掉轉馬頭率兵而去。
山民們見官兵走遠了,這才放下了心,攙扶著傷者紛紛離開了貨隊,獨有孔燭一人半途留下了,悄悄尾隨著李雲翰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