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援軍終至江陵城
不斷刺出的長矛與根根鋒利的箭矢，不斷地收割著吳軍將士的性命。
好在，吳軍撤退的速度也算一流，轉眼之間，便是紛紛退下了城頭，退出了箭矢的射程範圍。
看著遠處那已經搖搖欲墜的江陵城以及不斷從城頭退下的吳軍士卒，吳軍大都督呂蒙真可謂是百般滋味在心頭。
說不可惜那肯定是假的，只是呂蒙也很清楚：事已至此，當斷則斷才是最佳的選擇。
而一旁的虞翻，看著不斷後撤的兵線，又看了看一臉陰晴不定的呂蒙，眼波一轉間，卻是來到了呂蒙的身邊，道：“大都督，我們是否在南城留下一支部隊？”。
“留下一支部隊？作何之用？”呂蒙有些疑惑地問道。
“或可作阻擊之用，掩護我大軍撤離南郡。”虞翻也是立即答道。
“應該無此必要吧。”呂蒙微微搖頭，道：“我軍已經提前離開，漢軍並無騎兵之利，當時追擊不上我軍才是；況，南城百姓不為我軍所用，即便守之，亦不能久，徒耗兵力爾。”
聽著呂蒙的答覆，虞翻卻是毫不猶豫地點了點頭，顯然，掩護大軍的說法並不是他諫言的真正原因。
“大都督。”略略掃了掃周圍，其他的將領們都已經各自領兵而去，虞翻這才繼續悄然說道：“我軍雖耗兵力，但若是能引誘漢軍大舉進入，進而將這南城與漢軍主力全都付之一炬，何如？”
是的，即便關將軍的漢軍主力已經迴轉，作為此次江陵之行的主要推動者之一的虞翻，依舊不願放棄翻盤的希望。
聞言的呂蒙頓時便是心頭一抖，心念百轉之間，呂蒙也是開始思索起虞翻所言的可行性。
顯然，虞翻的諫言可以說是很符合呂蒙，或者說絕大多數吳軍將領的心意的。
只是，心意歸心意，能不能做，卻不是想不想就能決定的。
略作思索之後，呂蒙還是冷靜地開口道：“關羽沒那麼容易上當，而且城內百姓尚在，傾倒火油也好，準備柴木也罷，根本無法瞞住滿城的百姓，想要透過焚城來反轉戰局，幾無可能。”
虞翻當然知道，在如此多雙眼睛的注視下想要燒掉關羽的大軍幾無可能。
不過，虞翻的計策可不僅僅是這麼簡單而已，他也從來沒有抱著任何僥倖的心理。
“即便不能燒掉關羽的大軍，將南城付之一炬也是好的啊！”虞翻的聲音漸漸變得低沉起來，道：“一個江陵北城尚且如此難攻，若是令其恢復了南北雙城，相互配合之下，再想攻下江陵，恐怕是難上加難矣。”
眼見著呂蒙已經有了意動的趨勢，虞翻也是趕緊繼續補充道：“不若趁此機會，摧毀掉南城，也好為將來之事掃清障礙。”
不得不說，虞翻所言的確是有些道理的。
江陵南城，本就修築得比北城更加堅固，而與北城連結之後，在防守戰中，更能起到一加一大於二的效果。
而之所以付燚面對戰力並不算太強的吳軍就打得如此辛苦，反而朱然在守魏軍時，卻守得很是輕鬆，除了朱然有諸葛瑾、孫盛等人作為援軍之外，早期南城的陷落也是一個重要的因素。
說實話，面對虞翻的建議，呂蒙也是再度狠狠地心動了。
只是，有道理歸有道理，在思考一番之後，呂蒙還是無奈地搖了搖頭，道：“第一，接下來進攻的將是曹魏的兵馬，我們沒有必要為他們燒燬南城；第二，南城之中，百姓何止累萬，若是付之一炬，恐自絕於荊州也。”
這第一點當然不是理由，雖然吳軍可以抱有坐山觀虎鬥的心態，但無疑只有魏軍勝利，吳軍才能取得最大的收穫。
因此，為了魏軍進攻的方便而燒燬南城，並無不可取之處。
倒是這第二點，算是拿準了其中的關鍵所在了。
這倒不是說咱們的呂大都督有多麼的親人愛仁，呂大都督擔心的也從來不是自己將南城付之一炬後，百姓會如何的流離失所。
從始至終，呂蒙關心的只有一點：“自絕於荊州”。
是的，呂蒙擔心的不是百姓，而是遍佈南城的門閥世家。
這可是屬於門閥世家的時代啊！
你攻城掠地，沒關係，甚至屠城殺人都不要緊，但你不能欺負到名門望族的頭上。
這是紅線，也是底線。
就像是曹操，哪怕他把徐州諸城都給屠了一遍，照樣可以佔據徐州，甚至還有世家倒戈相向；
而呂布這樣一上來就把世家給得罪完了的，哪怕逞一時之兇，卻終究守不住徐州，最終也是被世家給狠狠出賣。
同樣的道理，所謂牽一髮而動全身，今日呂大都督要是敢把南郡的南城給燒了，恐怕明天長沙郡、桂陽郡、乃至於江夏郡的門閥世家們就能把整個荊州給鬧翻天。
這樣一來，吳軍損失的損失恐怕就不僅僅是一個江陵城了。
虞翻到底跟隨呂蒙多年，並不費力便是聽懂了呂蒙的話語。
想到自己差點讓吳國內部碎裂，顆顆的冷汗也是不住地從額頭滑落。
當即，虞翻也是雙手抱拳而道：“末將思慮不周，險些釀出了大禍，還請大都督責罰。”
呂蒙見狀，自然知道，這實際上並怪不得虞翻。
要怪也只能怪這江陵城，給了虞翻和吳軍太多痛苦的回憶。
短短几日的時間，從意氣風發地進入南城，到狼狽不堪的退守長沙，是個人心裡都會有所不甘。
不僅僅是虞翻和眾將軍，就算是呂蒙自己，何嘗又能心甘呢。
輕輕拍了拍虞翻的肩膀，算是對其獻策的認可與安慰，呂蒙也是寬慰道：“放心吧，我們還會回來的！”
說著，兩人也是不約而同地再度看向了江陵城的方向。
陽光之下，那殘破的紅旗依舊是那麼的鮮豔而刺眼。
“撤吧。”輕輕地嘆息中，呂蒙終究還是撥轉過了馬頭，緩緩向南面而去。
隨著吳軍拔營而走，江陵城頭也很快陷入了一片歡騰之中。
眾將士們甚至都不敢相信，吳軍居然就這麼撤了？！
不過，面對吳軍的撤退，付燚卻是依舊保持了絕對的冷靜：行百里者半九十，只要關將軍的兵馬一日沒有接管城防，他便一日不得掉以輕心。
尤其在這最後時段，天知道吳軍會不會來一招欲擒故縱。
因此，，面對南城吳軍的撤退，付燚也是根本不管不顧，一心只想著守住北城。
只要守住了北城，就是勝利。
於是，一邊壓制下城內歡呼雀躍的將士們，付燚一邊也是再度親自巡視起城防來。
而在付燚的帶動下，將士們也很快反應了過來，現在還不是狂歡的時候，當即壓抑住心頭的狂喜與慶幸，隨著付燚的調動，開始整理戰場來。
可惜這次，付燚算是失算了。
面對來勢洶洶的關羽軍，吳軍只想自保，根本沒有更多的想法。
撤退，吳軍是認真的。
而且，吳軍也是再度發揮出他們撤退的特長，幾乎在不到半個時辰的時間裡，吳軍便已經完全脫離江陵城，向長沙郡轉進而去。
只能說，吳國大軍到底不愧是經歷過逍遙津的隊伍。
當然，隨著吳軍一起撤離的，還有曾經的大漢南郡太守糜芳糜將軍的一行人馬。
這倒是免去了關將軍或者說漢王劉備的一些麻煩：殺吧，對不起糜竺和糜家的付出，也不好向那些老夥計們交代；可不殺吧，又沒法跟荊州軍團交代。
現在好了，糜芳走了，倒是少了一份煩惱。
而隨著吳軍的撤離，整個江陵城也是陷入了一片寧靜之中。
說實話，這份難得的寧靜，卻是讓付燚感覺有些不太真實。
好在，這份寧靜也並沒有持續多久，在日近黃昏之時，終是被那“噠噠”的馬蹄聲給徹底打破。
是的，關將軍的主力大軍終於是回來了。
看著城頭上還高高飄揚著的漢家旗幟，作為先鋒的關平與王甫相視一眼，雙雙都是滿眼的喜色。
“來人，速告父帥，江陵無恙！”關平當即便是下令道。
“慢。”王甫趕緊攔下了就要離去的傳令兵。
轉過頭，王甫也是對關平說道；“還是先行確認一番為上，不在這一時的。”
聞言，關平倒也覺得有理，若是江陵尚在，自家大軍在此，任誰也奪不走；
可若是吳軍已佔江陵，卻擺出一副並未佔據的模樣，而自己又輕信了去，那可就麻煩了。
“有理！”關平立即點了點頭，隨即又道：“來人！”
當即兩名親兵便是騎馬並進，道：“末將在！”
豈料王甫卻是再度攔下道：“慢。”
“若是城池已陷，信物勢必落入敵手，爾等也並不識得付燚等將，如何能夠確認？”微微搖頭間，王甫也是主動請纓道：“吾與那付燚相識，末將願親赴城樓，以為探知。”
“這！”聞言的關平眉頭也是微微一皺。
無他，王甫怎麼說也是軍中重將，說是自己的副將，實際上無論資歷還是威望都遠在自己之上，這樣的人去行那斥候之事，如何能行，這要是有個閃失，讓關平怎麼給父帥交代！
“不若，令那付燚將軍出城來迎便可辨之也。”關平當即也是否定道：“何需將軍親赴險境。”
“不不不。”王甫當即將頭搖得跟個撥浪鼓一般，更是頗為嚴肅地回道：“付燚者，孤軍守江陵，挽救我數萬大軍於水火，扶大廈於將傾之時，雖位卑職小，卻乃厥功至偉，雖關將軍亦當以禮待之，吾等何人哉，敢令如此功臣出城而迎。若是傳將出去，豈不令將士寒心？便是關將軍也要大大責罰與吾也。”
話音落，關平也立即知道了自己的錯誤，趕緊抱拳而道：“小覷功臣，此是吾之錯也，待入城後，吾當親為付燚將軍請罪也。”
“善。”王甫點了點頭，隨即道：“如此，末將便先為將軍探查一步。”
“也好！”話已至此，關平自然也沒法拒絕，當即也是囑咐道：“王將軍，且換一身戎裝，如此萬一有事，也可全身而退。”
不料王甫還是搖頭，隨即笑道：“若是江陵城已入敵手，想那三丈高的城牆，即便是換上親兵戎裝，以我之武力，難道還能逃離不成。不若大大方方而去，以吾之身份，或可庇佑幾分。”
還是那句話，這三國的時代，畢竟是世家門閥的時代。
戰場之上被陣斬了，那沒什麼好說的，但兩軍交戰不斬來使，也幾乎是預設的潛規則。
同時，對於雙方的俘虜，也輕易不會下死手。尤其是對方的高官們，留著換些糧草也是好的。
這也是付燚為何一直沒有斬殺潘璋的原因。
當然了，雖說是預設的條規，但也總有人破壞著潛規則。
就如歷史上，關羽在水淹七軍之後，便是斬殺了不願投降的龐德（或許是為了威懾于禁投降），又如歷史上的關羽被殺案，別說是關羽了，就算是劉備，甚至是曹操都沒想到這東吳鼠輩們會這麼狠。
甚至在千年之後的現代，諸多的學者也實在想不出東吳如此施為的原因。
隨即，也只能將其歸結到關羽給了東吳太大的壓力，讓東吳不敢放虎歸山。
而從小耳濡目染的關平自然也很快意識到了其中的潛規則，當即也是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道：“如此，也罷。將軍且一路小心。”
“好。”王甫也是點點頭。
隨即，王甫也是領著數名親兵便向江陵城頭而去。
此時的江陵北城城頭，也是人頭攢動。
無他，在關平與王甫看到城頭紅旗的同時，城頭上的漢軍自然也是看到了援軍的到來。
“是咱關將軍嗎？”
“是呢！那大纛之上不是寫著呢嗎！”
“大軍怎麼停下腳步了？”
“不會是吳軍假扮的吧？”
......
一時之間，城頭上的漢軍也是七嘴八舌地小聲議論起來。
不僅僅是一眾的漢軍將士們，就連付燚自己，在看著遠處大軍到來的一瞬也是不由得心潮澎湃起來。
付燚心中當然明白，前方的漢軍不可能是吳軍假扮。
無他，漢軍的精氣神，江東鼠輩們裝不出來！
只是，此時的付燚顯然已經沒有心情再與諸將士分辨。
因為付燚知道：歷史，已經在此刻悄然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