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5章 道尊劫，何為殤？
道尊劫的威壓不顯，但這只是外人看來的。
楚運身處此劫的中央，才是感受最清晰的人。
楚惑則是眉宇間透著絕對的自信，她想著，楚運應該不會在道尊之劫中身死道消。
若是楚運在此劫中身死道消，她就會竹籃打水一場空。
但以楚運的實力，不管怎麼樣，也不可能失敗。
只要不把這傢伙逼急，搞得玉石俱焚，楚惑有相信奪走楚運的‘大道本源’。
道尊劫顯現，楚運體內的‘大道本源’開始顫抖。
才成型沒多久的體內世界，也隨之變成了滾燙的火球，數道威壓伴隨著道尊劫一同浮現在楚運的腦海中。
道尊劫與所有的劫難不同，它對修士沒有體魄上的考驗，純粹是規則大道上的劫難。
道尊已經與其他的修行者不同，真正走上了利用規則的大道之上！
而道尊劫難，便是規則的反噬！
若是扛不住第一次規則對修行者的反噬，那便是在道尊劫之中灰飛煙滅、身死道消。
九道韻則是道尊劫中最基本的境界。
道君可以在八道韻時突破道尊，但最後的結局只有一個——身死道消！
因為九道韻才是道尊的門檻，若是不能達到九道韻的圓滿，是不可能抗住第一次的規則之力反噬的！
這可是海韜大世界無數道君前輩摸索出來的鐵律，可以想象有無數驚豔半世的九道韻道君，都在道尊劫上倒下，草草收場。
至於八道韻？就更是在送死。
第一波規則之力反噬，是最兇猛的，因為修行者不知道這究竟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
而此刻，楚運身邊的每條道韻皆是散發著純淨的規則光芒，楚運的眼底突然出現一團墨綠色的泥沼。
這泥沼一出現在自己眼底，就像是在腦海之中突然出現，佔據了整片意識。
他像一個溺水的人，無法呼救，只能感覺到自己的大腦在被這團東西往下拉扯，馬上就要炸裂一樣。
所幸，道韻散發的規則光芒與這股拉力相互平衡，沒有一點被破去的跡象。
兩者一拽一提，不斷僵持著。
楚運這才緩緩回過神來。
面對未知的劫難，他自然是有些不知該怎麼入手，但如今有道韻的指引，他很快便將那墨綠色的光團鎮壓下。
每一個道尊的道尊劫都不一樣，楚運甚至懷疑這團墨綠色的東西，跟他之前接觸到的“殤源”——也就是殤族規則有關係。
渡過了第一波，之後的規則反噬對楚運來說便如同毛毛雨一般，沒有太大的影響。
充其量只是手臂擦破了些皮，連血都沒有流的那種。
扛過第一波道尊劫，楚運的實力也已經展露無疑。
楚惑的眼中很是讚賞，接下來的劫難，應該就是小意思了。
也正如楚惑預料的那樣，楚運接下來的數道劫難都無法撼動‘大道本源’，化為火球的‘大道本源’也漸漸冷卻，重新化為體內世界，準備下一次擴張。
原本道君的體內世界擴張都是按星年來計算的，但楚運修行至今都沒有半星年的年歲。
體內世界積累的力量一直都在，此刻的擴張將比其他道君突破道尊時，更加恐怖，楚運也能感覺到自己腹部傳來的酥麻感。
但這還不是主要的問題，最重要的問題是楚運感應到了【心劫】！
這個心劫，楚運以前已經在突破成道境時便遇上了。按理說，已經歷經過的劫難，原本不應該存在於道尊劫中的【心劫】。
可現在，卻還是籠罩在楚運的腦海之中。
楚運能感覺到，自己的意識漸漸被心劫佔據。
雖然在外界看來只是一念之間的事，但對楚運的意識來說，這是極為漫長的過程。
所有的一切都彷彿慢了下來，在心劫到來的那一刻徹底禁止。
“這是‘殤’的歷史，也是一段禁忌的過去。”
“但你既然成為了‘殤’的繼承者，便有義務肩負起‘殤’的責任……”
像是某位老者的告誡聲迴盪在楚運的腦海中，這是楚運最後一絲自己的思維。
……
……
清晰是天空的一霎，而混亂才是時空的永恆。
一顆透亮的星球，如一葉扁舟，緩緩轉動於深邃的黑暗。
它發不出聲音，或是它的聲音無人能聽到，它只是茫茫宇宙中的一粒塵埃，無人在意。
楚運從回憶中醒來，看著一塊熟悉的黑板。
“楚運同學？”
“楚運同學~~”
“楚運同學！”
尖銳的中年婦女音由不得楚運多想，便將他的思緒拽回了課堂。
“啊？”
他看著熟悉又陌生的黑板，上面的字他都認識。
“這個怎麼求導？老師剛剛說過了，你上去導一下。”
楚運的腦子裡突然冒出很多想法。
他不是在渡劫嗎？
道尊？
可他現在感覺自己只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高中生。
“這…”
那中年婦女似看出了楚運在走神，瞥了一眼教室後的指標，圓場道。
“咳咳咳，上課時間，注意聽講，你坐下吧。”
“司崆，你上去給大家求導。”
楚運依舊在時不時握著拳頭，不知道為何，一點靈氣都用不出來。
他記得，自己剛剛還在度心劫。
莫非這裡就是心劫？
帶著疑惑，但沒有擾亂課堂，隨著鈴聲響起。
楚運毫不猶豫地一拳揮在身旁的玻璃窗上，在眾人茫然的目光下，楚運整個人疼得蜷縮在座位上。
“他怎麼了？”
“不知道啊，上課沒答出來問題受打擊了？”
“學霸就是不一樣啊，走神被抓到，竟然還自虐……”
“你沒事吧，你沒事吧？”
一聲聲迴響徘徊在楚運耳旁。
楚運有那麼一刻以為這是真的，但下一刻，他的眼前景象幻變，已經變了一副模樣。
他站在一面鏡子前，這鏡子的年紀應該比他都大，眼前的自己穿著一身明顯小了一碼的校服，打量著自己的鬍渣。
“楚運，愣在那幹嘛，過來啊，要拍畢業照了。”
一個女子順勢拉起楚運的手，而楚運竟然發現這女子的樣貌正是秦月。
“這…果然是心劫嗎…”
深呼一口氣，他本想以力破除心劫，卻發現自己好像有些不捨得鬆開這隻手。
他怕鬆開了，就再也握不住了。
一股患得患失的複雜情緒徘徊在他的胸口，令人憋得喘不過氣來。
“做個動作唄，最起碼也得笑一笑吧。”
一個男生戳了戳楚運的肩膀，他的身材魁梧，站在更高一節的臺階上。
楚運看到他時，只覺得荒謬——李霸。
看來這心劫是將之前的一切，化為自己藍星時的回憶了？
觀察著周圍的一切，楚運忘了舉起自己的雙臂，他就像一個不合群的學霸，在所有人高舉手臂歡呼畢業時，看著周圍陌生又熟悉的一切。
“網咖包夜？”
“今天我打中。”
“我還有事，先走了。”
楚運匆匆離去，他只想搞清楚這個心劫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他甚至感覺自己只是一個凡俗，一點實力都沒有。
可這種幻變的景象，又明顯不是正常的情況。
可當他走出沒幾步時。
眼前的一切又開始變化，四張圓桌的同學，帶著畢業時的喜悅，分享著對未來的憧憬。
“這個暑假去雁返谷怎麼樣？”
“好呀好呀。”
“我爸沒給我錢，我這個暑假想去找個臨工，我早就想換水果手機了。”
幾個女生不會喝酒，端著果汁，學著大人模樣當作高雅。
男生們就已經在興頭上了。
而楚運只是站在門口，他沒有進去。
李霸迎了上來。
“你可算是來了，我們早就開始了，別介意哈。”
李霸看著楚運奇怪的表情，疑惑道。
“你怎麼了？不是考得很好嗎，魔都大學，不錯了啊。”
李霸剛想勾過楚運的肩膀，卻發現自己的兄弟好像一點心情都沒有。
“發生了什麼？喂，怎麼不理我啊？”
李霸看著楚運的背影消失在最後的聚會之上，手中的杯子也沒有遞出。
“喂！”
少年憤怒而不解的聲響迴盪在這場晚宴之中，擊碎了一瞬的歡鬧，又在下一刻沒有任何的迴響。
沒人會因為一個奇怪的人離去，而覺得不適。
最起碼，楚運在他們眼中就是這樣。
楚運不知道為什麼，自己離去時，心中有不可思議的顫抖。
這明明不是他之前在藍星的經歷，為什麼會覺得心痛？
這些經歷，不應該是假的嗎？
為什麼他會覺得心痛。
自己轉身離去時的一切，應該不存在才對。
走出宮殿般的酒店，眼前的景象再次幻變，壓根沒有詢問楚運是否願意。
“這究竟是怎麼樣回事？”
“心劫…難道只是浪費時間嗎？”
他現在希望回到現實，他的本尊還在經歷道尊劫呢，還有一個幕後的存在等待著他出手。
以他的年歲，怎麼可能在這裡浪費時間？
這一切在他眼中，是如此的幼稚。
但不知道為什麼，他的心，被撬動了。
“就憑這樣，也配稱心劫嗎？”
眼前的景色再次幻變，時光忽暗忽明。
“楚運，你還愣著幹什麼，面試官在喊你名字呢……”
楚運一愣，發現自己穿著合身的西裝，正襟危坐地坐在一群面無表情的求職者之中。
他們沒有臉，可這一刻，自己好像也沒有容顏。
“很遺憾，在這次無領導討論中，你的評價有些低，你成為我們的人才庫的一員，期待你的下一次表現。”
“我們馬氏集團永遠向你敞開大門，當然若是你有銷售的意向，可以去樓下再談。”
“無領導討論繼續，出局者，請離開。”
秘書溫柔的嗓音響起，所有人都紛紛看向楚運，哪怕他們沒有臉。
楚運搖頭離去，雖然只覺得無趣，卻不知為何有種莫名的失落。
“人生為了如此，折斷了脊樑嗎…..”
他看著這些失去了臉的人，當他們穿上一樣的衣服，跟一個人又與什麼區別？
景色再次變化，楚運這一次站在一張病床前。
“籤吧，老爺子已經沒救了，我們不建議你們繼續治療，畢竟80歲的高壽，已經沒有意義了。”
一位主治醫師模樣的人，扶著眼鏡框，眼中沒有任何的波瀾。
這樣的場景，每分鐘都在上演，沒必要感傷，生老病死，這是一個人必經的生命歷程。
“籤吧，簽了以後會有殯儀館的人跟您取得聯絡，當然您若是想尋得最優惠的套餐，可以託人去問問，這幾年墓地應該也在套餐裡面。”
楚運癟了癟嘴，話到嘴邊不知道該說什麼。
他的腦海之中，“心劫”二字又淡了許多，取而代之的是某種莫名的脆弱感，來自生命的脆弱。
楚運明顯感覺到自己還有著洞悉世間的紅塵之力，但好像，這是人類與生俱來的東西——共情。
他能感覺到，
少年時的悸動和中二，依舊停留在過往。
離別時的不忍與彷徨，仍然讓人心絞。
初出茅廬時的猶豫和慌張，憶起過往唯剩辛酸。
以及…到最後做出抉擇時的迷惘。
他也能感覺到，那具尚有溫熱的身軀在等待著自己。
這是對“生”的渴望，以“死”為另一種開端——六道輪迴！
“這好像…不像是心劫…”
楚運看向周圍破滅的景象，殘磚碎瓦開始浮現，一隻巨大的生命仰著高傲的頭顱——
喪之妖！
毀滅藍星的那位恐怖存在。
如今的楚運面對它，不再感覺到無力，但依舊沒有斬去它的實力。
可不知道為什麼，楚運看著身邊湧動的靈氣，他的修為恢復了。
這是13道韻道君的實力。
“螻蟻。哪怕你是天之驕子，也沒有可能阻我！”
喪之妖朝著楚運張開血盆大口。
一卷劍圖浮現。
“螻蟻？是你。”
喪之妖的身軀在楚運的劍光下轟然倒塌，可依舊是一片狼藉。
什麼都沒有改變。
“我是你的心魔，你不可能突破道尊，哪怕你再來一次，也不可能。”
尖銳的聲響迴盪在楚運的耳邊。
楚運不明白，這心劫為何是如此的樣子。
“究竟…我的內心缺失了什麼……”
他從未感覺到如此的空洞，像是自己的心被挖去了一角。
哪怕在這裡殺死喪之妖，但他知道真正的喪之妖還在。
這有什麼意義呢？
斬去心中的喪之妖？
沒有意義啊！
喪之妖的身軀，在楚運迷惘的那一刻重新凝聚，再次朝著楚運張開血盆大口。
“你不可能突破道尊的，放棄吧！”
楚運想提劍，卻不明白，為何要提劍……
這一切，沒有意義。
一切轟然破碎。
楚運失敗了。
他在臨死前，突然想明白了什麼。
看向自己的內心，但已經沒有然後了。
道尊劫已經失敗了！
“這…是命？”
他雖然在死之前看透了什麼，但現在已經沒有機會了。
道尊劫就是如此殘酷，失敗便是身死道消。
外界的楚惑發現楚運的異變，頓時大驚失色。
“怎麼可能？”
“他怎麼可能無法突破道尊？”
“道尊劫裡，有什麼能困住他的心境？！”
她看著楚運寂滅的身軀，花容失色。
一切都完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