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流言蜚語
馮府書房內,燭火搖曳,
將馮延巳陰沉的臉色映照得忽明忽暗。
他手中的茶盞已經涼透,卻渾然不覺,只是死死盯著桌上那份蓋著玉璽的詔書。
“靖邊軍...好一個靖邊軍!”
馮延巳突然將茶盞重重砸在桌上,茶水四濺,
“李從嘉這一手玩得漂亮啊!“
坐在對面的馮延魯連忙遞上帕子:“兄長息怒。不過是五千新軍,掀不起什麼風浪。”
“你懂什麼!”
馮延巳厲聲喝道,“這五千新軍只是個開始。陛下已經準他日後可酌情擴充,還允許他將舊部神武軍併入其中!這分明是要讓他重掌兵權!”
馮延魯縮了縮脖子,小眼睛滴溜溜轉著:“那...那我們該如何應對?總不能坐視李從嘉坐大啊。”
馮延巳站起身,在書房內來回踱步,
腳下的木地板發出吱呀聲響。窗外,
一陣風吹過,將幾片落葉拍打在窗欞上,如同無聲的嘲笑。
“周娥皇...”
馮延巳突然停下腳步,咬牙切齒道,“定是這丫頭出的主意!她父親周宗老奸巨猾,女兒也不遑多讓。這次提議攻打閩國練兵之計,分明是衝著我們來的!”
馮延魯眼睛一亮:“兄長,既然周娥皇如此精明,若她知道自家夫君在外與平民女子有染...”
馮延巳猛地轉頭,眼中閃過一絲陰冷的光芒:“兄長!你是說...”
“那朱雀大街的醫女黃婉柔。”
馮延魯陰險地笑了,“李從嘉與她往來已非秘密。若此事傳開,一個親王與市井醫女私通,豈不貽笑大方?周娥皇再大度,也難保不會心生芥蒂。”
馮延巳眯起眼睛,緩緩坐回椅子上:“繼續說。”
見兄長感興趣,馮延魯更加來勁:“我們可以暗中派人散佈訊息,就說李從嘉沉迷女色,不顧身份與平民女子私會。朝中那些道學先生最看不慣這等事,必會群起攻之。到時候,李從嘉名聲掃地,陛下也不好再重用他。”
“好!好一條毒計!”
馮延巳突然大笑,笑聲中卻無半點溫度,“李從嘉不是自詡清高嗎?我們就讓他嚐嚐流言蜚語的厲害!”
他站起身,走到書櫃前,從暗格中取出一卷文書,遞給馮延魯:“這是探子查到的關於那黃婉柔的底細。她父親黃言卿原是楚國太醫院副使,因牽涉宮廷陰謀被貶。唐楚交戰期間下落不明,很可能是楚國派來的細作。”
馮延魯如獲至寶,貪婪地翻閱著:“妙啊!若將這層關係也抖出來,李從嘉勾結敵國女子的罪名就坐實了!”
“不急。”
馮延巳擺擺手,眼中閃爍著算計的光芒,“先放出風去,說李從嘉與醫女有私情。待輿論發酵,再慢慢丟擲她是楚國細作的證據。如此層層遞進,才能讓李從嘉永無翻身之日!”
馮延魯連連點頭:“兄長高明!我這就去安排人手,先從市井開始散佈訊息。”
“記住,要做得不著痕跡。”
馮延巳叮囑道,“先從酒樓茶肆開始,讓那些說書人、賣唱的把故事編成段子傳唱。等民間傳開了,朝堂上自然有人會拿這事做文章。”
“明白!”馮延魯陰笑著拱手,“保管讓李從嘉那小子吃不了兜著走!”
吳王府,
李煜回到內室,周娥皇正在燈下繡花,見李煜進來,放下針線起身相迎:“殿下,商議得如何?“
李煜握住周娥皇的手,眼中滿是感激:“多虧愛妃妙計,諸將信心十足,整軍備戰之事進展順利。”
周娥皇微微一笑:“奴家不過是提了個建議,具體籌劃全靠殿下運籌帷幄。”
她拉著李煜坐下,為他斟了杯熱茶,“只是...馮延巳那邊恐怕不會善罷甘休。”
李煜冷笑一聲:“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如今我重掌兵權,他再想動本宮,就沒那麼容易了。”
周娥皇欲言又止,最終還是輕聲道:“殿下,馮延巳此人陰險狡詐,明的不行,必會來暗的。您近日...還是少去朱雀大街為好。”
李煜手中的茶杯一頓,抬眼看向周娥皇:“愛妃...”
“奴家不是要干涉殿下。“周娥皇連忙解釋,“只是擔心馮延巳會拿那位黃姑娘做文章,對殿下不利。”
李煜沉默片刻,嘆了口氣:“娥皇,我與黃姑娘清清白白,只是知音之交。”
周娥皇點點頭:“奴家相信殿下。但外人不會這麼想。尤其是馮延巳這等小人,必會藉機生事。”
李煜握緊茶杯:“本宮不會讓任何人傷害婉柔。”
這句話脫口而出,李煜立刻意識到失言,但周娥皇似乎並不在意,只是輕嘆一聲:“殿下重情重義,妾身明白。只是...有時候保護一個人的方式,恰恰是暫時遠離她。”
李煜怔住了。
他從未想過,妻子竟會如此理解他與黃婉柔的關係,甚至還為他出謀劃策。這份大度與智慧,讓他心中湧起無限敬意。
“愛妃,你...”
他一時不知該如何表達心中的複雜感受。
周娥皇淺淺一笑,握住李煜的手:“殿下不必多說。奴家只希望您平安順遂。若那位黃姑娘真能讓殿下開心,奴家又怎會阻攔?只是眼下朝局複雜,還望殿下三思而行。”
李煜深深點頭:“愛妃所言極是。我會謹慎行事。“
夜深了,周娥皇先行歇息,李煜卻輾轉難眠,
他披衣起身,走到庭院中。一輪明月高懸,清冷的月光灑在石板路上,如同鋪了一層銀霜。
李煜想起黃婉柔曾說過,月圓之夜採的草藥藥效最佳。不知此刻,她是否也在望著這同一輪明月?馮延巳的威脅言猶在耳,他該如何保護她不受傷害?
“殿下,這麼晚了還不歇息?”
張承業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李煜回頭,看見張承業提著一盞燈籠站在那裡,臉上滿是關切。
“承業,你來得正好。”
李煜招招手,“明日一早,你親自去朱雀大街的醫館,告訴黃姑娘...”
他猶豫了一下,“就說我近日軍務繁忙,暫時不能去見她了。請她...請她保重。”
張承業眼中閃過一絲瞭然,但什麼也沒問,只是恭敬地應道:“末將明白。定將殿下的話帶到。”
李煜點點頭,又望了一眼明月,長嘆一聲,轉身回房去了。
三日後,金陵城最繁華的秦淮河畔,一座茶樓里人聲鼎沸。說書人正在臺上繪聲繪色地講著一個新編的故事:
“...卻說那位貴公子,不顧身份懸殊,日日往那醫館跑。有一日大雨傾盆,他竟在門外站了整整一夜,就為見那醫女一面...”
臺下聽眾議論紛紛:“這說的莫不是...”
“噓!”
“聽說那位貴公子是吳王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