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那個名字，是禁忌
藍星，戰神府。
那股如同天威般、凝固了時空的至高意志，如潮水般退去後。
柳如煙和薛星寒，才如同溺水之人般，重新獲得了身體的控制權，兩人同時癱軟在地，大口大口地喘息著，彷彿剛剛經歷了一場輪迴。
【師……師尊……】
柳如煙艱難地爬向那個瞬間蒼老了千年的、修為盡廢的冰心戰神，聲音裡充滿了恐懼和茫然。
【他……他到底是誰？那到底是什麼力量？】
然而，此刻的冰心戰神，在經歷了道心破碎、修為盡廢的打擊後，卻異常地平靜了下來。
她的眼神中，不再有高傲，不再有憤怒，只剩下一種看透了一切的、近乎病態的狂熱和解脫。
她沒有直接回答柳如煙的問題，而是轉向那個還在地上因為神魂被灼燒而不斷抽搐的丹聖洛青陽。
【洛青陽，】她用一種沙啞得如同枯木摩擦的聲音問道，【你一生鑽研上古丹火，見多識廣。你可認得，剛才從他指尖冒出的那朵，是什麼火焰？】
洛青陽用盡了最後一絲力氣，他的牙齒在打顫，每一個字都像是從靈魂的縫隙裡擠出來的。
【黑……黑色的……火焰……能……能灼燒神魂，永不熄滅……】
【是……是傳說中，連神明都能焚盡的……永……永夜魔炎！】
“永夜魔炎！”
冰心戰神慘笑一聲，彷彿印證了心中的某個猜測。
她又轉向那個還處在巨大恐懼中的薛星寒。
【星寒，你仔細回憶一下。】
【這些年，你在你父親身上，可曾感受過一種……一種讓萬物寂滅、讓時間都為之靜止的道？】
薛星寒努力地回憶著。
他想起來了。
他想起，有一年秋天，他看到父親正坐在院子裡，看著一片落葉緩緩飄落。
當時，他並沒有在意。
可現在回想起來，他才驚恐地發現，在父親的注視下，那片落葉的凋零過程，彷彿被無限地拉長，周圍的一切，包括風、包括光，都陷入了一種絕對的靜止。
那是一種……凌駕於一切生命、一切法則之上的，終極的漠視。
【我……我想起來了……】他顫抖著點頭，【他……他看一片葉子的時候……】
【夠了。】
冰心戰神閉上了眼睛，兩行渾濁的淚水，從她那佈滿皺紋的眼角滑落。
她的臉上，露出了一種既絕望又解脫的、無比詭異的笑容。
【什麼都錯不了……原來，傳說……都是真的……】
【師尊！您到底在說什麼？！】柳如煙崩潰地追問著，【他到底是誰？！】
冰心戰神睜開眼，用一種充滿了無盡憐憫的眼神，看著自己這個最得意、也最愚蠢的弟子。
她終於用盡了最後一絲力氣，說出了那個足以讓藍星所有古老的、沉睡的存在，都從噩夢中驚醒的名字。
【他就是……】
【深淵大帝。】
這四個字，如同一萬道創世神雷，在柳如煙和薛星寒的腦海中，轟然炸響。
兩人的思維，瞬間呆滯，大腦一片空白。
“深淵大帝”！
在藍星所有最古老的、被列為禁忌的典籍中，這，是一個連神明都閉口不談的、代表著終極恐怖的傳說！
關於他的傳說，少之又少，但每一個，都足以顛覆整個世界的認知。
傳說，他曾以一己之力，鎮壓了混亂無序的九十九層深淵。
傳說，他曾率領億萬魔神，殺穿了整個仙域，讓高高在上的仙王都為之俯首。
傳說，他曾踏上神山，將反抗他的神明軍團，盡數屠戮……
這些支離破碎的、曾經被他們視為荒誕不經的神話傳說，在這一刻，與那個在他們家中生活了一千年、那個溫和的、平凡的、甚至有些“懦弱”的男人身影，緩緩地重疊在了一起。
薛星寒的世界觀，被這個殘酷到極致的真相，徹底碾碎了。
他想起了自己對父親的一次次不屑和嘲諷。
【“他連A級修煉艙都買不起！”】
【“他就是個不思進取的廢物！”】
【“他有什麼資格制定規則？！”】
……
他想到，自己竟然在對著一尊連神明都要為之顫抖的禁忌存在，叫囂著讓他“滾出去”。
極致的恐懼和悔恨，如同最兇猛的潮水，瞬間將他徹底吞噬。
【不……不……】
“噗——”
薛星寒再也承受不住這巨大的精神衝擊，一口鮮血狂噴而出，悔恨攻心，兩眼一翻，直接昏死過去。
而柳如煙，則呆坐在冰冷的地面上，如同一個被抽走了靈魂的木偶。
她沒有哭，也沒有叫。
只是開始瘋狂地，回憶著過去這一千年來的，點點滴滴。
她回憶起，當年她身受重傷，是他，隨手拿出了一株連她師尊都聞所未聞的“聖藥”，讓她奇蹟般地痊癒。她當時以為，那是他運氣好，在某個遺蹟裡撿到的。
她回憶起，兒子小時候修煉出了岔子，是他，只用了一滴血，就穩固了兒子的根基。她當時以為，那只是某種特殊的凡人血脈秘術。
她回憶起，每次柳家遇到無法解決的麻煩時，他總是能“巧合”地、在最關鍵的時刻，提出一個看似不起眼、卻總能化險為夷的建議。她當時以為，那是他作為凡人的“小聰明”。
她回憶起，他總說“打打殺殺沒意思，不如在家陪孩子”，她以為那是他懦弱、不思進取的藉口。
……
原來，一切都不是巧合。
一切都不是運氣。
只是因為，他是神。
而自己，一個渺小的、可笑的凡人，卻用自己那淺薄的認知，一次又一次地，去揣測、去定義、去鄙夷一尊神。
最後，還當著全世界的面，親手，推開了一尊神。
【呵呵……呵呵呵……】
她笑了，笑得比哭還難看。
【原來……是這樣……】
【是啊，就是這樣。】
冰心戰神用一種夢囈般的、充滿了宿命悲劇感的語氣，為她補上了最殘忍的一刀。
【你知道嗎，如煙。在他那樣的存在面前，你所追求的‘無情道’，我所修煉的‘冰心訣’，我們引以為傲的戰神之力，萬道法則，皆為螻蟻。】
她看著自己那雙蒼老如樹皮的手，慘笑道。
【因為，他本身，就是‘道’的終點。】
她又看向柳如煙，眼神裡的憐憫，達到了頂點。
【你以為他給不了你資源嗎？】
【愚蠢啊！他本人，就是這世間最頂級的、最無上的資源！他的一滴血，就能造就一尊戰神！他的一根頭髮，就能煉製出一柄超越一切的神兵！】
冰心戰神的聲音，變得越來越激動，越來越癲狂。
她指著柳如煙，發出了最終的、也是最惡毒的審判。
【你就像一個跪在地上，馬上就要餓死的乞丐！】
【而你的面前，放著一個裝著整個宇宙的無價寶藏！】
【結果你，為了撿起旁邊的一枚銅板，親手，把那個寶藏，給扔進了萬丈深淵！】
“噗——”
這最後一句誅心之言，徹底擊潰了柳如煙的道心。
她一口心血噴出，染紅了身前的地面。
隨即，她仰天發出一陣淒厲的、不似人聲的瘋笑。
【哈哈哈哈……寶藏……我扔掉了寶藏……我是乞丐……哈哈哈哈！】
她的道心，徹底失守。
一代女戰神，就此，陷入瘋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