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1章 他們沒死
“……這地方像座墳。”他終於憋不住，低聲吐出一句。
“死氣沉沉的。”
“不是像。”林妄冷冷開口。
“這裡就是。”
穿過輻射試驗區最前段，他們進入了一個像是反應池改造後的空間。
地面塌陷，中心有一個深坑，坑底閃爍著時隱時現的藍白光斑，看不出深淺。
“那是原始儲能井。”鄭月眼神凝重。
“他們以前在這裡做輻射壓縮測試，把所有能量集中往一個點壓進……直到那些物質發生變異。”
“也就是說，這下面還活著點什麼？”方瑜狸皺眉。
“未必活著。”徐晚走上前幾步，命運線在指尖快速旋轉，她臉色卻越來越難看。
“我感知不到。”
話落，她整個人停了幾秒，臉色如紙。
“我們得快。”
林妄已經走到了深坑邊緣。
他跪下去，用指尖輕輕探了探灰塵覆蓋的井口邊緣。
他能感受到，那下面，有東西在湧動。
不是神明，也不是人類能理解的構造體。
而是一種混沌的，近乎本能的存活意志。
就像一團燃燒後的骨灰，在地底緩慢翻湧。
“準備穿越。”他低聲開口。
鄭月立刻抬手，在自己身上加厚了一層冰霧防護，同時回頭看了眼方瑜狸：“你那玩意兒能不能再疊兩層？”
“我能縫出隔離層，但再多就得把我手拆了。”方瑜狸咬牙說。
“這鬼地方不是普通輻射。”
“那就別讓它碰到你。”林妄沉聲。
他們各自再次檢查了一遍裝備。
鄭月全身結上一層淡藍色冰晶，連發絲都凝了一半；
徐晚將命運線收束於雙手之間，十指輕輕顫動；
方瑜狸一邊朝身上貼著自制的防腐布層，一邊嘴裡嘀咕：“這是穿防化服打地獄本吧……”
林妄沒有任何額外動作。
他只是站著，身上的金屬紋理順著脊背悄然遊動，緩慢適應著環境的壓強與侵蝕。
然後，他們邁步，踏入了深坑後的輻射主區。
空氣，第一時間就變得不一樣了。
那不是溫度的問題，也不是壓強。
而是氣味。
一種類似金屬腐蝕的刺鼻酸氣從四面八方撲來。
它不像是從某一處飄來，更像是被壓在這裡太久，一旦有人踏入，就立刻從每一寸牆皮、地縫、空氣的層疊中洩出來。
“這不對勁。”鄭月皺著眉，眼角的霜紋微微發紅。
“這氣味不屬於高能輻射本身。”
“像是某種……酸性氣霧。”
“輻射和酸不該混在一起。”徐晚看著四周的牆，“除非……”
“除非它不是自然形成的。”林妄冷聲接話，“是被人為誘導過。”
方瑜狸猛地抬頭：“你是說——”
“神明。”
空氣越來越濃稠。
他們的步伐剛推進不到五十米，最先出問題的是鄭月。
她身上的冰層本應是最穩定的天然屏障，可這一回，冰竟然開始冒泡。
是的，像是腐蝕液落入乾淨水面，一點點氣泡順著她肩部的護甲滲出。
冰霜變薄、剝落、甚至在邊緣直接出現了融化痕跡。
“……我身上的冰在融。”她語氣異常冷靜。
林妄走上前，一手按在她肩上。
咔噠，他指節外的金屬覆蓋層也出現了裂縫。
“後退！”林妄一聲令下，“快撤回前端支撐層，換氣濾器！”
幾人幾乎是踉蹌著退回那段尚能保住人的門廊。
他們才短短前進了不到兩分鐘，可鄭月的護臂已經被腐蝕穿出指節大小的漏洞。
而林妄掌背的金屬皮層則在脫落。
方瑜狸更慘，他胸口粘了一層本是用來絕緣的軟膜，現在已經冒出了焦斑。
“你還說這是輻射區？”他喘著粗氣，“這根本不是輻射，是活體酸！”
“你見過哪種高能粒子能腐蝕金屬布？”鄭月也皺著眉，“除非……”
“它被篡改過。”林妄眯起眼，“或者說，有東西在這裡棲身太久，它的意志已經汙染了這片區域。”
“神明殘骸？”徐晚低聲問。
“它們沒死。”林妄喃喃。
那話砸進空氣裡，連回音都變了形。
周圍的牆皮像是聽懂了什麼，發出“咔”的一聲響。
一股極細的顫意，順著地面蔓延開來。
從鞋底鑽進神經，再沿著脊椎往上攀，直到每個人的指尖都開始微微發麻。
徐晚眼神一變，她手中的命運線，在那一刻猛地牽動了一根極細的因果絲。
一種她無法用語言解釋、卻能真切捕捉到的方向。
正以極不自然的速度，扭向一條異常的軌跡。
“有東西在盯著我們的防護服。”她開口時，聲音發澀。
“它們要對……我們下手。”
林妄回頭看她：“多大機率？”
“七成以上。”徐晚閉上眼，命運線繞在她手腕上，快速扭曲成一個封閉的圈。
“目標是防護服外層，尤其是接縫、布料邊緣——那是它要攻擊的入口。”
“這地方，神明的意識還在活動。”她頓了頓，眼睛猛地睜開。
“它在等我們靠近，然後撕開我們身上的防護。”
鄭月神色一冷，“那玩意連冰都能腐蝕。”
“不會直接腐蝕。”徐晚的聲音低下去，“我看到的因果是刺穿。”
“它會用一種極尖銳的手段，貫穿防護層。”
空氣一下子凝住了。
林妄毫不猶豫：“鄭月，用冰封。”
“什麼程度？”
“薄，但要硬。”
鄭月沒有問為什麼。
她只是抬起手。
一圈淺藍色的寒氣從她腳下擴散開來，冰意順著地面、鞋底、膝蓋、腰部、肩甲，一寸寸爬上每一個人的身體。
她並沒有像以往那樣製造出厚重的冰盾。
這次的冰層，只有指甲蓋厚，卻幾乎沒有一點空隙。
它不是用來防禦衝擊的，而是專門用於對抗穿刺。
一旦感知到外界能量破入，它能在第一時間凍結該點周圍的空氣，製造短暫的能量遲滯。
“完成了。”鄭月低聲。
她的額角已有一層細汗。
製造這套冰殼並不是輕鬆的活。
她幾乎要將體內的冰息以分子級的精度灌入每一處盔甲縫隙。
像是用自己的神經系統給別人穿上一層透明卻鋒利的外皮。
方瑜狸輕輕活動了一下肩膀，聲音低了兩度：“這冰一動就碎？”
“不會。”鄭月輕聲，“人死了，它也未必會碎。”
說完，她站直身子，拇指抹去眼角的冰霧，重新看向前方。
林妄抬腳，重新踏入輻射主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