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4章 集合
他眼神落在遠處那道裂開的支援井口上，像是隔著層層灰壁，仍能看見裡面的死寂。
“尤娜不會撤回指令的。”
“她要我們撤，是為了重新調動活著的那一部分資源。”
“她會另派清掃組下來，但在那之前——”
“她要我們先集中。”
“我們能動的人，不到二十。”
“可她眼裡，只看人數。”
“能走，就是能用。”
“還活著，就得繼續拼命。”
方瑜狸走過來，身上的戰術披布被灰塵染了一層淺白，臉頰上還有未處理的輕度擦傷。
他看了林妄一眼，嘴角輕輕一挑：“那我們接下來怎麼做？”
話語間憋著的悶氣，林妄聽得一清二楚。
這不是在問。
更像是在等一個能支撐他們繼續往前走的方向。
林妄沉默了一下，手指敲了敲通訊器的邊框。
“往西側走。”他開口。
“我們清過的區域，已經有標記。”
“再往深裡兩公里，那片磁域邊緣已經穩定。”
“那意味著什麼？”鄭月皺眉。
林妄抬頭，看著她。
“意味著聯邦的人，能下來了。”
“他們願意下來了？”方瑜狸挑眉，像是在嘲笑什麼。
“不是願意。”林妄輕笑一聲，“是不得不。”
“我們死了這麼多人，踩出這條安全路徑來，要是他們再不上，尤娜也保不住自己的位子。”
“她怕丟人，但更怕上頭問責。”
“所以她會用我們剩下這十幾個人去拼，把那條路走完整。”
“然後呢？”徐晚問，“然後她就能把人放下來？”
“她本來就是這麼想的。”林妄回答得乾脆。
“只是等一個能讓她調動資源的理由。”
“現在這個理由有了。”
“磁場源點被破，屏障不再不受控，汙染指數下降……這些東西落在資料面板上，就是一行行漂亮的報告。”
“就算我們踩著死人爬過去，她也可以笑著說任務取得階段性勝利。”
“上面一批行動幹員，早就在封區口待命。”
“我們一旦穩定了地表路徑，她就能申請投放。”
“所以我們剛才死那麼多，就是為了給她騰個下車的梯子？”鄭月冷笑了一聲，“真體面啊。”
“體面是他們的，我們要的是活命。”林妄道。
“既然聯邦的人會下來，那至少說明我們不是在一個方向上孤軍奮戰。”
“人不多，但足夠成編制了。”
他話音剛落，通訊終端再次發出一聲輕響。
不是尤娜的頻道，而是公頻。
林妄低頭一看，螢幕上跳出一個新的編號：R-07支援幹員組。
後方基地的代號。
他點開，光幕裡浮現出另一張面孔。
比起尤娜的鋒利冷峻，這張臉顯得更普通，也更人性一些。
男人三十多歲，穿著統一的支援組標配戰甲，頭髮微卷，臉上有風霜的痕跡，聲音乾淨利落。
“我是李隼，R-07調遣小組負責人，收到你們傳送的資料，現已確認磁域核心壓制成功。”
“當前一支行動隊已啟程，預計半小時後抵達你們位置。”
“我帶十人，含一名醫療專員，一名戰術引導員，六名進攻幹員，兩名後勤協助員。”
他說這話時，沒有任何虛張聲勢。
也沒有那些居高臨下的指令口吻。
像是真的把自己當成了下來協助的人，而不是來收尾的人。
這讓林妄多看了他一眼。
“你們走的哪條通道？”林妄問。
李隼微微一笑，“你們打通的西側灰帶，目前是最穩定的那條。地層風壓低，磁震頻率在可控範圍內。”
“我和醫療組會從北側偽封口切入，繞過上層浮灰陷坑，大約十七分鐘可以完成降落。”
“如果沒有突發，你們可以先做好轉移準備，我們會接手傷員處理。”
林妄點了點頭。
李隼這人看起來平和，話裡卻滴水不漏。
林妄也不是不識趣。
現在這情況，能有聯邦的人下來頂，哪怕是一小支行動隊，對他們這幾近解體的五小隊來說，也算是一場回神的及時雨。
“傷員我會安排。”林妄說，“等你們到了，優先接手意識不清那兩個。”
李隼點頭，“明白。”
光影一閃，頻道暫時關閉。
林妄收起通訊器，起身看了眼其他人。
“都聽到了。”
“他們下來，接的是我們清過的地。”
“不是支援我們，而是接手後續。”
“但這不代表我們能松。”
“任務沒結束，那神明還在動。”
“聯邦不會就這麼放過我們的。”
鄭月點點頭，語氣乾脆，“我跟你。”
徐晚起身拉了下袖子，“醫療包用得差不多了，但我手還能動，儘量能救一個是一個。”
“別救太多。”方瑜狸在旁邊插話，“不然你等下自己得躺擔架上走。”
“那你替我揹包。”徐晚冷冷道。
“成。”方瑜狸嘆了口氣，“我要是累死，那也算戰損了。”
林妄沒插嘴。
他站在那，望著灰層的方向。
“走吧。”
“集合。”
風從塌落的井口掃過，帶起一點餘灰。
就那麼安靜地飄了一會兒，然後又重重地落下來。
鄭月第一個站起來。
她沒有多說什麼，只是重新扣緊臂甲，低頭檢查了傷員的包紮帶有沒有鬆開。
徐晚緊隨其後，將醫療包掛回肩頭，把那名昏迷士兵安置在最靠後的擔架上，交給兩個輕傷成員一左一右抬起。
“林妄。”她一邊調整呼吸，一邊低聲道，“你打算從哪個方向重新排查？”
林妄沒有直接回答。
他從戰術揹帶裡抽出一張手繪簡圖，那是之前他們自己標註的遮蔽區路徑草圖，粗糙得像是幾張舊紙拼出來的。
但上面標記的方向、區域編號、磁流變動線，全都是他們一點點踩出來的。
他在西南角落點了一下：“從這裡繞，接近第六感知裂帶。”
鄭月皺眉：“那不是之前二小隊最後一次發回座標的地方嗎？”
“對。”林妄點頭，指尖在那片區域劃過，“他們失聯的前一刻，通訊器短暫開啟過七秒。”
“只說了一句話。”他頓了一下。
“它不是一個——”
這句話讓空氣又一次凝了幾秒。
“什麼意思？”方瑜狸的眉頭擰了起來，“二隊那邊碰見的，不是神明，是群體？”
“不是群體。”林妄抬頭，眼神壓得極低，“是一個……能控制其他神明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