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3章 撤退
但他知道那玩意是什麼。
那是能把一整支正規作戰小隊逼進磁塵區，用活人堆屍也沒攔下來的東西。
那是能讓江詣那種受訓三年的高潛能覺醒者……嚇得心跳停掉的東西。
現在只被標成G級。
林妄沒吭聲，尤娜也沒繼續解釋，只接著道：
“一小隊和三小隊，實際傷亡統計。”
“目前匯合人員共十八人，五小隊10人全部存活，無傷情；三小隊餘三人，兩重傷一昏迷；一小隊餘五人，一人重度意識紊亂，一人暫時穩定，其餘無礙。”
林妄說完後，低頭又按了幾下，把他們大致定點陣圖上傳。
尤娜只掃了一眼便移開。
“已接收。”
接著，她語速驟然一頓，語氣也比前面更低了一點。
“二小隊和四小隊也出事了。”
林妄眉頭頓時壓緊。
“位置？”
尤娜看著他，回答非常簡潔：
“二小隊失聯四小時，判定半失聯狀態；四小隊主動求救，內容僅一句：外殼已破，汙染正在蔓延。”
林妄眼神微沉，沒說話。
尤娜接著冷聲道：“目前總部已立案該片區為極高干擾區，A級臨時危險源定級已透過預審，是否升級至S級仍在確認中。”
林妄低聲吐出一口氣：“所以我們被扔進的是個沒提前標出來的……S源？”
尤娜沒有回答。
她只是盯著螢幕，像在判斷他情緒的波動值有沒有超過預期。
最終，她還是開口：
“你不是第一次處理這種任務，清楚流程，抱怨無用。”
尤娜的語氣沒有半點起伏，像是從一臺設定過引數的播音儀裡吐出來的一段冰冷指令。
林妄沒接話，他眼皮微垂，眼底那點本來還殘留的熱度，在這一句之後徹底熄滅了。
他的指尖輕輕一扣，通訊器發出“滴”的一聲。
這是訊號確認的提示音。
卻像是一聲喪鐘，在整個破敗的能源艙中悄悄響了下。
尤娜緩了半秒，才繼續開口：“當前你們可動人數為十一人，四人重傷，兩人失去行動力。”
她目光掃了一眼系統反饋的生理監測圖譜，隨即得出結論：
“已不具備深入條件。”
“我會為你們開啟第一撤離點。”
林妄眉頭一動，還沒來得及鬆口氣。
尤娜話鋒一轉。
“但任務，並未終止。”她一字一句地說到。
林妄盯著螢幕，那張被無數灰色訊號包裹的臉。
“什麼意思。”
尤娜像是沒聽見，或者說根本不打算回應他的不解。
“你們的任務，是清理整個遮蔽區的感染體和變異神明，記錄變異區域拓展的程度。”
“這個過程本就不以人員完好為前提。”
“你們的存活，只是附帶結果。”
林妄嘴角動了動，沒笑。
“把人命當礦粉，碾碎了都不帶回頭的那種。”
“我只是執行。”尤娜眼神無波，“至於你——”
她像是忽然停頓了一下，然後加重了語調：
“你是被挑出來的人。”
“你的存在本就不是用來保全，而是用來試探極限。”
林妄的肩膀僵了一下。
“試探極限啊……”
林妄低聲說著，像是跟自己講，又像是在諷刺。
“那我們現在算是什麼？還活著的，算幸運？那些死在磁塵裡的，就算他們能力不足？”
尤娜沉默了一瞬：“你可以這樣理解。”
“撤離路徑已經確認，編號破曉三號的廢棄維保軌道將在半小時內開放——”
她話音未落，林妄打斷她：“你親口告訴我，任務沒結束，那我問你——”
他站起身來，喉頭微震。
“我們走了，那些沒走的怎麼辦？”
“二小隊呢？”
“那些沒來得及發出支援請求的三隊和四隊的人呢？”
“你告訴我現在就撤，是不是他們就預設失聯，就當整個小隊已經自動報廢了？”
尤娜的回答很冷，“對。”
“半小時內沒有自主發回生理頻率與生命體徵記錄，將會被判定為不可回收人員。”
“編號列入封區名冊，不再進入調配系統。”
林妄靜了一下，目光裡連最基本的起伏也沒有。
他只是點了點頭，淡淡地說了句：
“行啊。”
“你們牛。”
然後，他轉身，走向那些還在修整傷員的隊友。
鄭月正幫一名失血過多的三隊士兵按壓傷口，她聽見林妄那句話，不禁抬頭：“尤娜怎麼說？”
“讓我們撤。”林妄嗓音啞得厲害。
“撤到指定軌道，半小時內。”
鄭月怔了怔，隨後點了點頭，卻沒急著站起身。
她仍跪在那名重傷員身邊，掌心一直壓著對方腹部的止血布塊，指關節發白，血水順著破口一寸一寸滲出來。
她看著那團汙濁得發暗的血，又看了一眼林妄。
“那你呢？”
林妄沒答，只是輕輕甩了下袖口，將臂甲重新扣緊。
沒人再多問。
空氣在那一瞬間有些凝住，所有人都在等一個誰都心知肚明的結局。
五小隊，十人，全員健在，尚有八人具備實戰能力。
但其他四個小隊，碎得不像個樣子了。
一小隊三人，兩個是被拖出來的，一個連骨頭都不知道有沒有斷。
剩下那個輕傷的少年，臉色蒼白得嚇人，一直坐在角落裡抱著自己的頭，不敢說話。
三小隊只多他們一人，可狀態更差。
重傷員的眼珠子已經泛白，手腳抽搐，徐晚嘗試過替他打入生理鎮靜針劑。
可針頭剛扎進去，對方的神經就爆出一股近似電擊的肌肉反應，幾乎把她整個人帶翻。
至於二小隊和四小隊——
林妄不需要尤娜說太多，他心裡早有數。
失聯四小時，在磁極試驗區這種地方，就等於宣判。
不管是人還活著、還是屍體還沒涼透，在那片灰層裡，都一樣。
資料記錄上的未回，比已死更沉重。
他環顧了一圈。
全場能站著的，加上自己，一共十七人。
哪怕把那些勉強算是輕傷的都拉進來，也不過二十出頭。
原始配備五十人。
整整五個小隊的配置，現在只剩了不到一半。
他盯著地面那塊裸露的鐵板看了會兒，那上面還帶著一隊隊員的靴印。
有的剛落下不久，有的已經被灰填了大半，幾乎快看不清原貌。
這些腳印，代表著他們曾經來過。
可沒幾個人能走出去。
“林妄……”徐晚從身後走來，壓低聲音開口。
“我們……真要留下來？”
林妄沒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