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2章 終於回來了
是刃與刃之間互相啃咬，是金屬與灰交錯成渣的低頻撕裂。
那顆心臟，被切碎了。
“砰！”
整臺磁場生成器像是失去支撐的臟器，猛地塌陷。
上方的光源熄滅，四臂反折，一連串裂紋從中樞向外蔓延，像是蛛網在一瞬間爬滿整個空間。
風停了。
灰緩緩落下，像是雪，在沉沉地下起。
林妄重重喘息，整個人彷彿從一場地獄的震盪中拉回來。
他的後背被磁塵削開數道細口，右肩上的披布已經被炸得稀碎，整條胳膊因為持續鋼筋化，皮下幾乎發紫。
直到周圍完全安靜下來，直到灰塵重新恢復最初那種緩慢漂浮的姿態。
他才緩緩直起身，看著那團徹底失去光芒的金屬殼。
“結束了。”
他低聲道。
聲音粗啞得像是嗓子被火燒過。
他一步步走回地面。
腳下的灰沉了一些，地面的迴響不再雜亂。
林妄伸手抹掉臉上的血痕，破幻之眼關閉。
灰色的視野褪去，真實重新浮現。
那口被他投出鐮片的天花板裂口還在，可風已經不再拉扯他了。
他拾起地上的弧刃槍，槍體外殼有一道細長的劃痕，是剛才躍上支架時刮出來的，但並不影響使用。
他擦了擦槍口，將它重新扣回腰側。
然後一步一步，朝外走去。
途經那片曾被灰包裹的屍體區域，他沒停。
只是在路過時，輕輕側頭看了一眼。
那些躺著的身影仍舊沒有變動，只是灰塵落了一層，又一層，把他們徹底埋進了這座失序的地底。
林妄輕聲道了句：
“等回程時，把你們帶出去。”
說完，他沒再回頭。
離開核心磁場區間的路程，遠比他來時更長。
不是路變遠了，是身體的反饋不同了。
鋼筋化狀態早已撤回。
神蝕的火紋也沉入皮膚深層，只留下隱隱的一絲酥麻，像是骨髓裡還有殘留的戰意在翻滾。
每走一步，膝蓋像灌了鐵水，背脊也在發涼。
過了灰霧層、過了失控磁層、再穿過那條粉塵彎道，他終於聽到了前方傳來的交談聲。
有些嘈雜，卻帶著呼吸的溫度。
是人聲。
他腳步放快了幾分，繞過最後一道坍塌梁的時候，他看到了。
前方，那塊原本設為小隊匯合點的廢舊能源艙旁，竟已經聚集了十幾個人。
不止是五小隊。
還有一隊，三隊的倖存者。
林妄腳步一頓，望了一圈，下一秒，他的眼神沉了下來。
“怎麼回事……”他低聲道，帶著難以掩飾的冷意。
這一隊和三隊的人中，至少有一半是傷員。
有人靠在牆邊，左腿已被磁塵割穿了整條肌腱，裹著厚布。
有人躺在地上，胸前的甲板裂得像開啟的書頁，喘息聲斷斷續續。
更有兩個，看起來已經昏迷過去。
“林妄！”
鄭月朝林妄跑了兩步，急急喊道：“你終於回來了！”
林妄沒回話，目光掃向她身後。
徐晚正蹲在另一個傷員旁邊，給人做簡易包紮。
她的袖子捲起，手臂有幾道明顯是被粉塵劃開的痕跡，傷口雖然不深，但有些泛紅，應該是退出磁塵邊界時蹭出來的。
而方瑜狸……
站在那口廢棄通風井前，正對著某個方向沉默發呆。
林妄走過去，輕聲叫了一聲：
“方哥。”
他像是從恍惚裡驚醒，猛地回頭。
“你沒事？”他一臉驚訝，“我們以為你也……被那鬼磁場捲走了。”
林妄看著他不屑地翻了個白眼：“老子是那麼容易被卷跑的嗎？”
這句話聽著隨意，卻足以壓住整個空間的氣息。
接著，他朝周圍掃了一眼。
“現在情況怎麼樣？”
徐晚擦了下手，從地上站起來：“一小隊和三小隊的倖存者，是被鄭月他們從外圍帶出來的。我們那時候剛撤到這，剛好撞見。”
“他們加起來只剩八個人，還有四個重傷的，兩個不省人事，一個……怕是熬不過今夜。”
林妄眼神沉了沉。
“隊長沒出來？”
“沒有。”
“你確定？”
徐晚點頭。
“我去過他們設定的應急集合點，整個地段都塌了。”
“磁流反噬得太快，他們連回撤通道都沒守住。”
“只有少數幾個人是從廢電軌通風道那邊逃出來的。”
林妄沉默片刻。
這情況，比他想象得還糟。
他蹲下，開啟通訊器，一點點調到指揮頻段。
“……呲啦——咔……”
頻道一開，先是耳膜一陣失真雜音，緊接著，是一串低頻震動。
林妄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等著。
終於，在他指尖穩定訊號的第五秒，螢幕上浮出一個極簡化的全息影像。
畫面是冷的，顏色被調到幾近單色。
訊號另一端的尤娜出現了。
她的面孔一如既往的冷冽，五官像刀鋒雕刻般硬朗，沒有半點表情起伏，連頭髮也束得緊緻如弓弦。
肩章上的白金三角徽印在灰調投影下泛出一點寒意，像一柄冷藏的針。
她開口時，沒有問好，也沒有寒暄。
“編號K-05，林妄，確認身份。”
林妄面無表情地報上代號：“K-05-7135，五小隊第二人，林妄。”
尤娜點了下頭，目光快速掃過他的面部識別區。
幾秒沉默後，她才繼續：“你目前位置標定異常，說明。”
林妄直接道：“磁極試驗區核心艙，成功終止一處失控磁場源，回撤途中與五小隊集合，現已與一、三小隊倖存者接觸。”
尤娜的眼神沒變，但那一瞬間她眸子裡的光像是微微動了動。
“說詳細。”
林妄沒有省略，也沒誇張，只是冷靜敘述。
“磁場源點為舊型結構脈動裝置，偽裝隱藏於控制層塌陷之下，啟用後形成高頻共振渦流，推測與未知神性干擾相關。”
他頓了頓，加重語氣。
“我已將其破壞，但神明未死，已潛逃。”
尤娜聽完，沒有出聲，只是螢幕裡的她眯了眯眼。
“確認神性結構存在？”
林妄點頭：“兩隻已確認，一隻擁有精神侵蝕能力，能撬動目標深層記憶並構建投影幻覺；另一隻則為物理構造型，可進行近戰襲擊。”
尤娜眼底終於出現一點細微波動。
“……確認完畢，初級神性結構，非人類來源，符合G級判定。”
林妄立在原地，聽著這一句評判從尤娜口中說出來，心底沒什麼波瀾，反而有點冷。
G級。
對尤娜這種級別的人來說，不過是資料庫裡一條不值得過多解釋的條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