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 無人問津
那些他最在意的東西——權威、認可、仰望、羨慕。
全沒了。
就因為他自己,一步錯,步步錯。
就因為林妄,那個他打心眼裡不屑的人。
打到他,輸給他,最後連自己賴以為傲的一切,都成了笑話。
“你們……都在看我笑話嗎……”
他聲音越來越低,越來越啞。
可是,他回頭看了一眼。
那些曾經跟他在一個戰壕裡喊殺的同學,此刻一個個,神色複雜。
有的冷眼旁觀,有的麻木避讓。
有的甚至直接露出了嫌惡。
沒有一個人,肯站出來幫他說句話。
沒有一個,這就是現實。
比拳頭更冷,比輸贏更狠的現實。
而擂臺上,林妄看著這一切,半點反應都沒有。
他甚至連看都懶得多看一眼。
轉身,慢悠悠地走下擂臺。
腳步不快,卻穩得像山。
走到場邊,他和曾遊旭擦肩而過。
兩人誰都沒說話。
可曾遊旭突然開口了,聲音低得只有他倆能聽見。
“這一局,算你贏。”
林妄微微挑眉:“早就該這樣。”
“不過……”曾遊旭頓了頓,嗓音低啞,“我們,下次見。”
林妄嗤笑。
“行。”
這句話落地,他邁步離開,背影乾脆利落,沒有一絲拖泥帶水。
而此刻,擂臺另一邊,何志涵,卻像被整個世界扔進了黑洞。
所有的光都遠離了他。
所有的聲音都遠離了他。
他愣在原地,眼睛死死盯著那個已經遠去的背影。
咬牙,攥拳,渾身顫抖。
冷意像從骨縫裡滲出來。
他四處尋找,尋找可能不會丟下他的人。
鄭月。
對,她一定還在,她不一樣。
哪怕所有人都背叛了他,哪怕曾遊旭這個最陰冷的笑面虎已經開始收割人心。
哪怕B班所有人都像是突然換了畫風,變得冷漠又疏遠。
但鄭月……鄭月不一樣。
在B班,只有她,從來沒有質疑過他的話。
只有她,在外人面前,總是沉默不語,卻默默跟著他。
只有她,在他最鋒利、最癲狂的時候,也沒有半句反對。
他抬頭,一眼就找到了那個身影。
擂臺邊緣,角落處,鄭月站在那裡。
一身冷色的作戰服,黑髮鬆散垂落,半邊臉隱在陰影裡。
一如既往的安靜。
“鄭月。”何志涵的喉嚨像是被卡住,艱難地擠出這兩個字。
“鄭月。”他再叫了一聲,聲音已經帶著隱忍不住的顫。
“他們都不懂我。”
“你懂的,對吧?”
“你最清楚……我為什麼要打。”
“你明白的。”
他一步一步,朝她走去,腳步重得像是拖著鎖鏈。
可他還是走了過去。
眼神裡,最後一點僅剩的期待全都砸在她身上。
他甚至帶上了點懇求。
從來沒在別人面前露出來的那種。
“只有你……”
“只有你不會背叛我的,對吧。”
可鄭月只是抬頭看了他一眼。
很淡,淡得,像在看一個陌生人。
那一眼,讓何志涵的心,猛地一沉。
下一秒,鄭月終於開口。
聲音依舊清冷,“少主。”
這一聲,像是習慣性的尊稱。
可緊接著,她的話,卻像冰錐一樣,扎進了他最後一寸幻想。
“今日之後,你,不再值得。”
何志涵的瞳孔,猛地縮了。
“你……你說什麼?”
鄭月站在那,微微低著頭。
“我追隨的人,不是一個為了一己私慾,丟掉原則,連自己人都踩死的人。”
“你曾經是,但現在不是了。”
她抬頭,眼裡沒有半分波瀾。
“你以為,這局輸了,是林妄打敗了你。”
“錯。是你自己,把自己玩死了。”
這些話,像雷霆一樣,炸在何志涵耳邊。
他愣在原地,喉嚨乾澀,雙腿發軟。
他死死盯著鄭月,卻連罵出來的力氣都沒有。
她居然……真的轉身走了。
居然,連她,都嫌他髒。
眾叛親離,何志涵這才終於明白。
不是別人拋棄了他。
是他,早就親手,把所有人都推開了。
而這一切,誰安排的?
他眼神呆滯地朝曾遊旭那邊掃了一眼。
那個一向看起來懶洋洋、甚至不爭不搶的傢伙。
此刻正站在B班人群中。
沒人喊他隊長,沒人圍著他。
可那些人,卻無一例外,站在了他那邊。
像是自然而然、水到渠成。
而在更遠處,A班已經站上了頒獎臺。
那是屬於勝利者的位置。
林妄站在最中央。
身邊是萬籟、顧衍、程澄、寧靖川。
他們笑著,很隨意,很放鬆。
像是從頭到尾都沒把B班當回事。
林妄低頭,接過了那塊寫著冠軍的銘牌。
隨手拋了拋。
那副無所謂的模樣,再次狠狠刺痛了何志涵的眼。
他終於,忍不住跪了下去。
膝蓋磕在地上,砸出沉悶一聲。
沒人動,沒人說話。
甚至沒人多看一眼。
這片曾經屬於B班的場地,如今安靜得像一口枯井。
何志涵低著頭,汗水和血混在一起,從他垂落的髮梢一滴滴砸在地面上。
很醜,很狼狽。像條被打斷脊骨的野狗。
“哈……”他忽然笑了。
笑聲低低的,透著一種快要發瘋的啞。
他終於撐著快要廢掉的身體,一點點地,站起來。
沒人去扶他,沒人敢,也沒人願意。
B班的人,早已悄悄後退到了遠處。
他那些平日裡唯命是從、跟著他橫行霸道的所謂兄弟,此刻甚至不敢和他有任何目光的交匯。
像是怕沾染了黴運,怕一靠近,就和他一起成了笑話。
連鄭月都在那一聲冷漠的你不值得後,消失得乾乾淨淨。
真他媽諷刺,真他媽……笑死人。
何志涵拖著自己半殘的身體,一步步離開了擂臺。
腳步虛浮,像是踏在碎玻璃上。
沿途,所有人都在避讓。
甚至有人在低聲議論。
“活該……”
“自作孽。”
“林妄都沒把他當回事,他倒好,把自己玩死了。”
“周教官那句話……嘖,真絕。”
這些竊竊私語,他聽得一清二楚。
可是他連罵人的力氣都沒了。
他像個孤魂野鬼,遊蕩在一片明明熙攘,卻偏偏冷漠得像座空城的操場上。
無人問津,無人回頭。
直到,他的身影徹底消失在比賽場地外的陰影中。
整片場地,像是終於恢復了光亮。
而此刻,觀眾席最上方。
一雙平靜的眼睛,始終注視著他的背影。
聯邦官員從比賽一開始,就一直坐在那裡。
他穿著一身看不出品階的深灰制服,整個人藏在投影燈的陰影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