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 已經得罪了
“你覺得是誰？”
林妄沒答。
他知道梁思傑問這句，不是為了答案——他們彼此太熟了，熟到一個眼神都能讀懂背後的那點沉默。
“行。”梁思傑搖頭，“你心裡有數就行。”
氣氛一時間陷入了一種讓人難受的靜。
屋裡沒有其他人，只有主控臺上的資料流光偶爾閃動一下，投在梁思傑的臉側，顯得他那雙眼睛更沉。
過了片刻，梁思傑開口：“我知道你現在狀態不太好，芷妍的事……你心裡肯定憋著火。”
林妄沒回應，只是盯著那一整面戰術介面，像是試圖從那些資料線條裡拆出一個答案。
梁思傑卻像是故意打破他的沉默，忽然話鋒一轉：“可我想問你一句——你還能帶著剩下那幫人繼續比賽嗎？”
林妄猛地抬頭，眉心微擰，眼神不悅：“你什麼意思？”
“我意思很簡單。”梁思傑語氣不重，但句子像刀鋒，“你不是一個戰鬥點了，你現在是個指揮節點，核心排程。不是誰倒了你就能自己頂上，不是哪個節奏亂了你就上去扛。”
他一步步靠近，每走一步，話也跟著壓了一寸：“你要搞清楚，你不是一個在戰場裡單挑的兵種，你現在的位置，是要讓其他人有路可走，是要把整體架起來的中樞。”
林妄眼神越來越冷：“你是在質疑我？”
“不是質疑。”梁思傑看著他，語氣很平，卻像把話直接錘在他胸口。
“我是在提醒你，你從一開始就不是來打單人局的。你是被我選出來的——是我一直在盯著培養的集體領導人。”
這話像是一柄明晃晃的刀，刀刃不沉，卻精準切入林妄的骨縫裡，帶著一股無法迴避的力道。
主控室內的光源不強，柔白的介面投射在金屬牆面上，冷調的藍色線條在四周浮動，像是無聲中湧動的神經元，細細密密，包圍著整個空間，也將梁思傑的聲音渲染得更加壓迫。
林妄靜靜盯著他，眼神由冷變沉。
他不是沒聽出那話裡的含義——什麼領導者，什麼中樞，什麼不能自己頂上。
在別人聽來或許只是一次提醒，可在他這裡，那就是赤裸裸的推責。
彷彿廖芷妍受傷這件事，是因為他沒及時轉換身份，是因為他還停留在一線作戰的思維。
他一字未出，嗓子卻已經發緊。
他知道梁思傑是有意這麼說的，他在試探，在逼他做選擇。
空氣壓得像快要炸開的纜繩，林妄站得筆直，指節卻微微繃緊。
過了幾秒，他終於開口，聲音壓得極低，“可以。”
“我可以繼續帶人參賽。”
梁思傑看著他，不說話，只是眉梢輕輕挑了一下，顯然早料到這個答案。
可林妄緊接著的一句話，卻讓他眉心微收。
“但我有一個條件。”林妄盯著他，眼神直白到近乎鋒利，“不管是誰動的手，哪怕再高層，賽後——我要你把人交給我。”
梁思傑的表情終於變了點。
他沒立刻接話，目光在林妄臉上掃過，像是在判斷他到底是情緒使然，還是早就想好了這一步。
他太清楚林妄這人，看起來像是行動派，實則思維極縝密，一旦做出決定，那背後一定有邏輯、有鋪墊，絕不是臨時起意。
室內短暫沉默，只有終端傳來的資料嗡鳴聲還在繼續。
梁思傑緩緩抬手，在主控臺前敲了幾下，調出整座營區的昨夜記錄，三維全息投影像是一塊光幕鋪展開來，將每一個異常節點都清晰標註。
他沒去看那些標紅的盲區，而是盯著那張整齊到近乎冷漠的戰術圖，說道：“你知道你現在要的這個條件意味著什麼嗎？”
“意味著我得罪人。”林妄語氣平穩，“但我已經得罪了。”
“還意味著你下場那一刻起，就不只是個選手。”梁思傑轉過身來，語氣終於帶上一點點不易察覺的緩和。
“你是賭注，是整個A班能不能撐到最後的標杆。如果你垮了，那我們整個佈陣都會跟著崩。”
林妄沒讓步：“那你答不答應？”
梁思傑望著他，像是想從這副面無波瀾的表情裡掘出一點動搖，哪怕只有一絲。
但最終，他只是輕嘆了口氣，緩緩地伸出一隻手。
“行。”他說，“我答應你。”
“比賽結束之後，我會親自把人放你面前。”他的語氣很平靜，卻比先前更沉穩幾分。
“你要處理，怎麼都行，我不攔你。但在那之前——你得撐住，不準倒。”
林妄沒有立刻握那隻手。
他只是盯著梁思傑看了幾秒，然後才伸手，握住那掌心裡的力道。
那一瞬間，像是什麼東西定了下來。
沒有誓言，也沒有承諾，但主控室的空氣卻像突然凝固，又在下一秒重新流動。
梁思傑鬆開手，轉身回到主控臺前，隨手劃開一層資料，將林妄所在小組的戰術圖層重新標註，然後低聲道：
“我會安排副控配合你，小組裡其他人你看著分配。芷妍的替補我會給你兩個選項，你自己挑。”
“她那邊，我會安排醫務組全程盯著，不會讓她有任何閃失。”
林妄點點頭，沒有再說多餘的話，只是走到主控室另一邊的投影終端，迅速調出現有成員狀態。
萬籟，顧衍，程澄，還有剛被提上來的寧靖川……每一張面孔他都掃過，一秒都不差。
目光最終停在一個空位上——那個屬於廖芷妍的位置，依舊標著冷壓恢復中。
他目光一黯，然後緩緩抬手，把那個位點划向最右側，騰出一塊戰術空窗。
不是放棄，而是暫時擱置。
那不是他能控制的戰力，但他必須為此留下空間。
梁思傑的聲音再次傳來：“有需要我配合的，就直接開口。只要你不犯錯，我可以把話壓下去。”
林妄收回手：“不用你壓。”
他聲音平靜，卻隱隱帶著一股倔勁。
“我自己會讓他們閉嘴。”
梁思傑沉默了一會，然後輕輕點頭：“行，那我等你。”
兩人之間沒有更多交流了。
梁思傑重新回到他的控制檯，排程後臺資料，而林妄轉身離開主控室。
電梯門在他身後合上那一刻，整個空間再次迴歸寧靜。
可在林妄踏出塔樓的那一刻，陽光正好照進他眸子裡，眼底那層寒意卻沒有半分褪去，反而因為光線的折射，看起來更鋒利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