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不是巧合
林妄的眼神，在看到意識不清那一刻，有一瞬是空白的。
隨後他猛然站起，連光屏都沒來得及關閉，終端往桌上一丟就拎起戰術外套，幾步踏出資料室。
腳步又快又穩，像是要把走廊踩碎。
整個訓練營這個時候還沒正式開啟日程，四下空無一人，只有長廊燈一格格地亮起，拖出他越來越快的身影。
他幾乎是直衝到了校醫院門口。
站定那一刻，他才第一次——微微喘了口氣。
門是開的，甚至不需要通報，系統就自動為他讓出通行許可權。
顯然，他不是第一個趕到的，也不是唯一一個。
病房安靜得出奇，哪怕進門之前他就有了心理準備，但真正踏進去的那一刻，他的心還是不可控地頓了一下。
廖芷妍躺在最裡面的病床上。
床尾懸著一張半透明的維穩診斷頁，上面顯示著：“意識紊亂，需短時冷壓恢復”。
她整個人看起來像是被抽空了力氣，連呼吸都顯得淺。
頸側貼著脈衝感應貼片，額頭邊有微微閃光的神經監控器，而手背則吊著一管緩釋型能量補劑，滴速極慢——
彷彿怕一點點催得太急，就會壓碎她那根本沒恢復的神經鏈。
而就在她病床旁，已經站了三四個人。
萬籟是第一個注意到林妄進來的人，她一眼看過去，嘴唇動了動，但最後還是沒出聲。
其他人也紛紛轉頭。
有人點了下頭，有人只是皺了皺眉，但沒人說話。
氣氛像一塊巨石壓在空氣裡，沉，悶，無法消散。
林妄沒和他們打招呼，徑直走到床邊，看著那張臉——熟悉，卻此刻因為脫力而顯得異常蒼白。
他站在那裡，沒說話，也沒動，只是低頭看了她很久很久。
眼神一寸寸往下，從她顴骨線勾勒出的那道疲憊，到眼角泛青的微弱紅痕，再到脖頸下方那個幾乎被壓痕覆蓋的細小傷口。
他不是沒見過人受傷。
他自己受過的傷夠寫三本診斷報告，可這次不一樣。
因為這是在他們的地盤，在系統還沒睡醒的時候，在訓練營的核心區，居然被外人滲透了進來——
而且出手狠辣，顯然是奔著廢人這個目的來的。
這不是普通衝突，不是誤傷，更不是系統識別的內場失誤。
這是襲擊。
而她——廖芷妍，是這次襲擊的目標。
病房裡的人沒有吵鬧，也沒有人崩潰，甚至沒有人掉淚。
他們只是站在各自的位置上，看著林妄。
等他開口。
可他沒開口，只是把手放進了外套口袋，摸到終端的時候，他低頭掃了一眼，然後淡淡說了句：“出去說。”
聲音低得像是藏在風縫裡的針。
萬籟點點頭，把其他人一個個往外帶，臨出門時，還悄悄看了他一眼，但終究沒說什麼。
門關上的時候發出一點聲響，像是替所有人掩住了那口情緒的井。
林妄站在原地，盯著門的方向好幾秒，才終於鬆了口氣，然後緩緩坐下。
靠著床邊的椅子，他低頭，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掌心，一圈一圈地繞，像在捻某種不存在的線。
他其實已經隱隱猜到是誰幹的了。
那種動作的乾淨、方向的精準、對系統盲區的熟悉程度，絕不是第一次來這裡的人。
可問題是，他沒有證據。
或許他們的目標從一開始就不是廖芷妍，而是整個A班，或者說，是他。
林妄低頭，盯著廖芷妍的臉，神色微沉。
她這個人雖然嘴毒，又倔，但戰場反應很快，能帶節奏，也能抗下情緒壓力。
這樣的角色，如果被刻意拿掉，對戰力影響有多大他再清楚不過。
這是一種打提前量的清場法，動一個，逼退一排。
如果對方下一步真想動他，那目標就不會只侷限在傷人，而是徹底拉垮整個鏈條。
他站起身，看了她最後一眼，然後轉身出了病房。
走廊外已經沒了剛才那種沉悶氣氛，萬籟靠在牆邊，一隻手在摳腕帶，像是在壓著什麼想說又忍住的話。
她一看到林妄出來，就下意識直了直腰，可還是什麼都沒說。
林妄卻突然停住，扭頭掃了她一眼：“今晚你別一個人待著。”
“嗯？”
“幕後黑手不會只動一次，他們來得太快太準，說明這不是一時起意。”
萬籟皺了眉：“你懷疑是內部人洩露了座標？”
林妄沒直接回答，只是點了點頭，低聲說：“我們有人動了。”
話說完，他就不再停留，直接往樓下走。
從樓道拐出去的時候，陽光剛剛破開灰藍色的清晨，斜斜地灑進訓練營西側那片尚未完全甦醒的建築群。
他手指搭在終端側緣，短暫地沉思了一秒，便調出了梁思傑所在位置的動態節點。對方的定位毫無意外地顯示在主控塔樓——
一個除非有許可權，否則連門都進不去的地方。
林妄按滅光屏，抬頭望了一眼那棟在晨霧中高聳沉默的灰樓，神色平靜，卻透著一種久違的沉重。
他一路上沒有遇見人，但從他所經過的每一段通道，每一面資料牆，以及每一次感測門的主動開啟來看，梁思傑早就知道他會來。
主控塔的電梯沒有音樂，只有機械運轉時輕微的低頻震動。
林妄站在其中，眼神落在電梯顯示屏上，數字一格格往上跳，他卻感覺像是在沉底。
門一開，是熟悉的金屬走廊，盡頭是半掩的控制室。
梁思傑正站在主控臺前，側身而立，手裡拿著一份戰術框架草案，目光在三維介面上游走，一副悠閒得不像是剛剛出事的樣子。
林妄走進去，沒有寒暄，也沒有繞圈子：“你知道了？”
梁思傑像是剛剛注意到他，轉頭，語氣平和：“知道了，校醫院那邊第一時間就同步了警報過來。”
“你不奇怪為什麼沒有系統反應？”
“奇怪。”梁思傑頓了頓，然後把那份戰術草案隨手放在臺面，“所以我第一時間調了昨夜的資料流。”
“你猜怎麼著？系統日誌顯示……那段時間內，西側三個監控節點和一個資訊中繼器，都在做同步維護。”
林妄盯著他，眼神冷得像是冬夜的霜：“又是巧合？”
“這世上巧合有的是，”梁思傑嘆了口氣，“但能巧到這種程度的，基本都不是巧了。”
他轉過身來，眼神落在林妄臉上，微妙地停了幾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