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受傷了
可林妄盯了不到十秒,眉頭卻漸漸鬆了。
這些瑕疵,並非漏洞,而是刻意為之的結構間隙。
就像老式建築裡為防震設定的暗縫,表面無用,實則緩衝。
這套陣型本身並不追求攻勢推進,也不強化爆發節奏。
甚至沒有對齊式推進那麼好看,但它做了一件他從沒考慮過的事——
保護易潰節點。
尤其是萬籟。
林妄眼角下意識往右下角一掃,那裡是這個架構中防護最高的補位中段。
A班幾次團隊訓練裡最容易被淘汰的萬籟,此刻就安安穩穩地嵌在這個位置上。
而她不僅活下來了,還完成了兩次節點支援與一次能量分發。
“……有點意思。”林妄低聲呢喃,聲音輕得連自己都幾乎沒聽清。
他一開始以為這批人湊起來不過是想搏個第一班綜合積分權的機會。
沒想到他們真的花了時間去研究,去理解他曾經隨口丟擲的一句結構分割槽不能只靠核心。
他本以為沒人會在意這些。
在大多數人眼裡,他只是個極強的輸出點,一個功能性核心,只需要放在中軸上滾動推進就行。
但這些人居然意識到了他隱隱提到的節點易斷問題,還根據戰術風偏與慣性彈壓問題,設計出這麼一套“護心”構型。
……更難得的是,它不是為了他。
林妄記得萬籟的能力很特別,她是一個控制類覺醒者,但其聲頻共振功能對身體素質要求極高。
只要被命中一次,就容易造成神經短暫性錯位,間接導致後排塌陷。
這也是她之前幾輪測試中頻頻先死的根本原因。
可現在,這個陣型竟然完美地繞過了她能力最脆弱的衝擊路徑。
她的節奏被溫柔地接納,而不是丟到一線讓她自生自滅。
她終於不是一個等著被保護的拖累,而是一個被安排得妥妥當的可用節點。
林妄盯著資料走向,許久沒說話。
像是被那條逐漸成形的防線吸住了目光,神思順著模擬介面上的一道道光脈,沉入了他並不熟悉的某種靜默深處。
他一向習慣孤身前行,極端依賴自己,一方面是對他人天然的不信任,一方面……
也是因為他太瞭解集體這東西。
一旦把節奏交出去,那就得承受別人犯錯的代價。哪怕那錯只是一秒偏差,在實戰裡也可能演變為致命結果。
可現在,這些人居然悄無聲息地調整了頻率,努力靠近他。
而且成功了。
他意外地意識到,自己並不排斥這種靠近。
甚至——某種說不清的情緒,正從他胸腔底部一寸寸往上浮。
是欣慰嗎?不完全是。
更多的,是那種久違的被理解”情緒。
像一層淡霧輕輕從腦後拂過,原本繃得過緊的精神帶忽然鬆了鬆,彷彿一根神經終於找到了它的迴路。
他嘴角甚至有那麼一瞬,不可察覺地動了動。
“不錯。”
一個熟悉的聲音突兀地從他身後響起,把他從沉思中喚回。
他沒回頭,就知道是誰。
“你早就在偷看。”林妄淡聲開口。
梁思傑慢悠悠走近,手上還捧著一罐沒開封的能量飲料,裝作不經意地靠在牆邊。
“偷看這個詞就不太文雅了,我這叫隱性觀察。”他說著把飲料塞進林妄手裡,“訓練最後階段我不出面,他們才會放開。”
“你其實挺滿意的吧?”林妄問。
梁思傑露出一個心照不宣的笑:“滿意倒算不上,我這人向來沒有情感干預,只有‘結果評估’。”
“然後評估結論是?”
“他們離合格還有距離,但已經從原本那幫只會甩技能的愣頭青,進化成一群能思考的節點了。”
林妄聽著,沒說話,但低頭擰開了飲料瓶。
喝下那一口苦澀的高壓液體時,心底那點隱約的欣慰,才悄悄地溶進胃裡。
訓練結束前的十分鐘,他簡單向隊員們梳理了幾個關鍵點:
“明天戰場開放後,區域座標將以滾動機制變動,每一階段的熱源點會隨團隊位置隨機生成,記住——別執著於原點,要追的是推進權。”
“突擊組先手打破控制區,支援組別貪功,判斷優先順序只看存活率。”
“後排記住——遇到系統演算敵方干擾,不是頂,是換道。”
這些都是他一直想說的,但之前從未開口。
因為他始終覺得自己不是講道理的人,他更習慣自己扛著,然後把所有人往前推。
但現在不一樣了。
他開始相信,這些人聽得進去。
他們足夠聰明,也足夠願意改。
“解散吧。”他說,“去休息。別想太多。”
沒人提出異議。
他們收拾裝備,互相交談著離開,眼裡都帶著一種從未有過的輕鬆感。
不是徹底的放鬆,更像是一種有分寸的放鬆——知道該放下了,也知道自己明天還有事要做。
林妄站在出口,看著他們的背影逐漸散開成幾個方向。
但就在這些背影逐漸沒入訓練營的暗巷和走廊時——
黑暗中,有什麼東西,悄悄動了。
那是一種近乎無聲的滑行。
像帶著殺意的風穿過鐵欄後的細縫,又像是被刻意遮蔽了重量的腳步,悄然踩入這片深夜未眠的營區。
他們的身影貼著邊緣潛行,避開一切光源與監控節點,身體隨著風的幅度彎曲,幾乎沒有發出任何摩擦音。
灰白的面具在月下泛著一層鈍啞的光,像是久未擦拭的陶殼,被人刻意塗抹過、磨平過,只剩下一對沒有情緒的眼孔。
這不是訓練營裡常見的人。
至少,不是那種能被編號記錄、資料追溯的標準成員。
他們屬於另一類,非系統認定人員。
零編號,不入冊,不歸檔,只負責特殊處理。
他們的目的通常不會明說,手段也從不溫和。
這次,他們的目標,是A班。
次日清晨,訓練營主樓還沒完全亮起。
林妄正獨自坐在資料室後方,檢查昨晚裝置除錯反饋,準備一早提交副控修正方案。
他沒開主燈,只讓光屏微微發著藍,連聲音都調到最輕。
和平常一樣,安靜得像他自己也沒存在過。
直到終端忽然震動了一下。
不是普通通知,是緊急聯絡通道,標記等級——紅。
他眯了下眼,把終端抬到眼前,點開那條訊息。
第一行字就像一把冷錐,直直砸進胸口:廖芷妍昨夜在訓練營西側遭遇襲擊,目前正在校醫院進行治療。情況穩定,但意識不清,短期內無法參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