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沒意義的刀
“果然你也不是什麼圖書管理員。”
他沒扔掉吊墜。
只是將它放在掌心，靜靜攥著，一直走到宿舍樓前才鬆開。
不是不想丟掉它。
而是知道——這玩意不是“給”他的，是“放進”他的。
現在丟掉，只會暴露他已知真相。
不如，裝不知道。
既然他們想看，就讓他們看。
看一個知道自己被監控的人，如何照樣把他們繞進圈套。
林妄邁步上樓，腳步沒有一點停頓。
房門在他身後合上，訓練營夜色沉沉。
林妄站在門口，沒有立刻動。他靜靜地倚著門，彷彿那道薄薄的金屬材質後還有什麼東西在靠近，只不過此刻停在了界限之外。
他將手伸進口袋，指腹再次觸到那枚吊墜。
依舊是冰涼而堅硬的質感，但那溫度卻不再陌生。像某種已經和他貼合的金屬脈搏，在無聲地跳動——提醒他：“你正在被看著。”
他走向桌前，將吊墜取出，放在戰術用終端的掃描板上。屋裡光線昏黃，除了終端微弱的藍光，四周全是靜謐。
“別讓我失望。”他輕聲道，也不知是在對誰說。
掃描程式緩緩啟動。
從底層鐳射探針，到矩陣序列識別，再到聯邦標準資料紋路比對——這一整套程式是他自己改過的，比訓練營的正規檢測更精準，也更“偏執”。
林妄一向不相信別人給的“工具”，哪怕是溫柔地遞過來的。
他低頭，眼神一動不動地盯著吊墜上的光痕逐漸流轉，一道道資料被編譯成可檢視層，在終端螢幕上逐漸展開。那是六芒星底部的核心結構，一圈又一圈，像漩渦，卻也像某種鎖。
他調出了更多的反射波段試探，甚至動用了模擬震盪頻率。
但結果，依舊乾淨得可怕。
掃描日誌上只有一句話跳了出來——
【無訊號發射源。未發現主動通訊結構。】
林妄盯著這行字看了五秒，然後緩緩坐下，靠著椅背，仰頭望向天花板那盞微微閃著暗光的頂燈。
他知道這代表什麼。
吊墜要麼是真正的“靜默監聽裝置”，也就是極高規格的“被動收錄晶片”，只在特定條件下由遠端指令喚醒；
要麼是——比他預想的還要深一層的“投影干擾媒介”。
它不記錄你說了什麼，而是記錄你“怎麼說”，你“看了誰”，你在做決定前“猶豫了幾秒”。
這不再是監聽。
而是“讀取”。
林妄重新把吊墜拿在手裡，指腹輕輕摩挲它的邊緣。
一部分他不甘心。
更大一部分，他冷靜到極致。
三套檢測手段，兩次高頻掃描，再加一次手動干擾脈衝……依舊一無所獲。
這意味著什麼？
不是吊墜太簡單，而是它太複雜。
複雜到——已經不是他現有許可權和裝置可以解析的層級了。
林妄緩緩收起吊墜，把它藏進終端下方的微型儲物匣，連同記憶中的那段“下午長談”，一併封進了那個只屬於他的、無法被讀取的認知盲區。
他不甘心，但不急。
不懂的部分，遲早會懂；看不穿的人，遲早也會露出馬腳。
而現在——輪到他主動了。
·····
三天後。
單人戰進入尾聲。
訓練場上，空氣像是被長時間燃燒過後失去了溫度的灰燼，飄浮不動，卻又帶著若有若無的焦躁味。
現場氛圍很奇怪。
既不是第一輪那種“蓄勢待發”的期待感，也不是中段階段的“磨合調整”。
而是一種奇怪的停滯感。
像是所有人都在等，等最後幾個齒輪咬合前的那聲“咔噠”。
這一階段，被保留下來的選手寥寥無幾。
C班只剩一人，D班勉強還保有雙席，E班徹底清零。
B班情況最詭異——表面上保留了三人，實則真正具備“壓線擊破能力”的，只剩那個被全程“雪藏”的【遲準】，和另一個狀態極其微妙的存在——曾遊旭。
至於A班。
也不比別人好多少。
在高強度比試的消耗下，即便是林妄小心設計的輪換節奏，也擋不住真實的淘汰率。
整整一半成員被剔除。
不是因為不夠強，而是——不夠適應這場節奏正被人為操控的戰術漩渦。
他站在場邊，目光掠過那份螢幕上更新過多次的勝率圖譜，沒有一絲多餘的情緒。
他的精神早已脫離這場“比拼”。
因為這不是戰鬥，是篩選。
更準確地說，是“定性”。
他已經意識到——這並不只是一次訓練營的測試，而是聯邦某個正在構建的“戰略判定系統”的前期演算。
每一場勝敗，每一次技能釋放節奏、協同空窗、狀態回撥……都在被記錄、分析、歸檔。
不是為了判斷你“贏沒贏”。
而是為了——你適不適合。
林妄知道，何志涵的目標也不是“贏”。
他要的是——塑造一個完美對照組，用A班的勝利來替B班鋪設另一條“戰略最優路徑”。
把A班變成“對照引數”，然後一刀一刀拆解，按模型複製出一個更可控、更純粹、更能接受“壓縮協同”的全新戰術班。
那才是真正的目的。
而他，如果什麼都不做，很快就會成為“樣本編號001”。
·····
休賽空隙，陽光被訓練營頂棚的遮光層切割成冷調的灰藍色光斑。
林妄站在後場器械走廊，看著終端上那場“B班·曾遊旭vsC班·林淵”的錄影片段。
曾遊旭輸得乾脆。
過分乾脆。
那場對戰持續不到三十秒，動作流暢得像被提前規劃好的指令碼——他的攻擊路線從未偏移，甚至在對方反應前就主動留下了反擊缺口。
所有人都以為他狀態不佳，或者對戰節奏沒適應。
只有林妄知道。
他在放水。
他是在故意退出。
他在“清空”自己的合法資格。
——因為下一步，他不需要留在戰鬥臺上。
他需要去做的，是一場真正的“戰術植入”。
林妄關掉終端，抬腳走出器械走廊。
他的目標很明確。
·····
三分鐘後，林妄在訓練營東區的邊緣圍牆下找到了曾遊旭。
那人靠著一根空調管道坐著，頭髮有些亂，戰術服的拉鍊拉到一半，像是剛從某個封閉的地方鑽出來，整個人看起來鬆懈而無防備。
“來了。”他開口，沒有抬頭。
林妄站定，沒問他怎麼知道自己會來。
“你不怕我來找你，是來清算的？”林妄淡淡開口。
“你不會。”曾遊旭抬頭，嘴角勾了一下，“你從不動沒意義的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