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理論課
這時候，林妄也恢復了正常上課的節奏。
理論課是他少有不會牴觸的課程之一。
相較於實戰裡的廝殺和試探，這裡像一間巨大的情報中心，混亂中透著規律，冰冷卻滿是意義。
理論課老師姓秦，叫秦婭。
三十出頭，戴著一副老式黑框眼鏡，頭髮紮成一個高高的馬尾。
看起來像某個學術科研檔案室裡常駐的人形資料庫。
但讓林妄意外的是，這位資料庫不僅知識儲備廣得驚人，有些講授內容，竟然與他父母留下的那本研究筆記裡驚人重合。
那是一種極細微的重疊——
不是照搬，而是某種延展。
像是一個延續者，接著死者的思維繼續往下寫出的理論草案。
林妄的目光在她講解投影裡的符號圖示上輕輕一頓，那串神經對映序列編號他記得非常清楚，正是他母親親手寫下的命名結構。
K型延展鏈——第二序列。
他下意識抬手。
“老師，請問這個結構的衍生公式，是不是建立在序列基點位移理論上的？如果是的話，它的穩定性不足百分之三十。為什麼您在模擬圖中，設定它可以穩定執行？”
全班安靜了半秒。
秦婭慢慢抬頭，看了林妄一眼。
“你……學過這些？”
她的語氣既不像質疑，也不像驚訝，而是一種微妙的警覺。
“沒學過，”林妄平靜地回答，“只是家裡父母留下過一些舊筆記，我照著讀了點。只是剛好碰上了。”
秦婭沉默了一瞬，點頭道：“很好的觀察力。你說得對，那組資料確實不夠穩定，但在升序模型中，它只是臨界狀態的前置條件，重點並不在這裡。”
“升序模型？”林妄心中一動。
他眼神不動，繼續順著話題問：“那老師，這個模型有實際應用過嗎？有沒有參與臨床測試？”
秦婭看了他一眼。
林妄表現得恰到好處。
好奇、有點聰明，但不像一個背後藏著刀的人。
“升序模型是舊專案的稱呼，現在已經改名為序極閾研究，歸屬在中央研究局下屬的六號實驗部。”她
頓了頓，像是自言自語地低聲補充，“早期確實做過測試，但成功率太低。”
林妄把她說的每一個詞都悄悄記在腦海中。
他知道自己踩進了什麼——
一個比他想象中更加隱秘、更加貼近聯邦核心研究體系的漩渦。
升序計劃。
他曾在父母筆記裡看到這個詞的殘頁註釋：“序列提升不可逆，一旦啟動，個體自我將……”
那時他還不懂是什麼意思，現在終於有了輪廓。
下課鈴響時，他收起終端，慢吞吞地走向講臺。
“老師，我能做課代表嗎？”他突然開口。
秦婭的動作頓了頓：“為什麼？”
“因為我想知道更多。”林妄看著她，笑得坦然，“也想幫您……整理資料。”
她凝視他幾秒，像是在用某種方式驗證他的真誠程度。
最終，她點了點頭：“好。”
林妄笑了笑，轉身離去，腳步不快不慢。
沒人注意到，他在角落的終端上，悄悄把一組早已被擦除的教學檔案複製進了個人賬戶。
那組檔案的隱藏命名，是一串帶著特殊編號的數字。
——升序初始神明模擬序列
從那天起，林妄開始有意地靠近秦婭。
他不再只是課堂上冷眼旁觀的優等生，而是變得主動起來。
每節課後，他都會留下來問問題，不是泛泛之談，而是深挖公式背後模型的構建邏輯，甚至提出一些未經證實的推論。
這些推論，其實大多來自於他父母的筆記。
有幾次，他故意引用父母曾寫下的、並未公開發表過的理論框架，只略作變形後作為自己獨立思考的成果提出。
秦婭最開始聽到這些，還會一愣，旋即眸光微亮。
“你以前在哪裡學過這些？”她終於有一天問出了口。
林妄露出一個淺淡的笑容，“家裡的舊資料，有些是我父母留下的。我也不是很懂，只是好奇。”
“你父母也是研究員？”秦婭語氣微變。
林妄點頭，神色如常：“我記不太清他們工作的具體內容，資料也只有一部分。但我一直挺想知道他們以前在研究什麼。”
秦婭盯了他幾秒，那目光像是在看一個逐漸成型的拼圖，也像是在確認一件多年未解的舊謎。
“我很少見到像你這樣還肯認真讀書的學生。”
她沉默片刻後道，“既然你對這門課有興趣，那你來當課代表吧。”
“我？”
“你來整理課堂筆記，幫我統計作業，還有……輔助部分研究。”她眼中多了一點複雜，“只要你願意，我可以開點小灶。”
林妄嘴角帶著點溫和的笑意：“我很樂意。”
他低頭的一瞬，目光卻是一片冰冷的鋒刃。
從那天起，林妄多了一項身份——秦婭教授的課代表。
藉著這個身份，他獲得了進入教師資料室的許可權，可以頻繁出入秦婭的辦公室，也能拿到教學輔助終端的資料快取許可權。
林妄每次進入辦公室時，都會順手開啟某個特定的記錄介面。
在不觸碰核心檔案的前提下，悄悄複製那些未被加密的邊緣資料——
實驗參與者名單、測試裝置申請、能量譜系干擾模型……
他從中拼湊出一個正在執行的專案藍圖。
從最初的理論架構到現階段的模型驗證，每一條路徑、每一個標註，都像是為他量身定製的軌跡。
它就像一隻看不見的手，早在他還未覺醒之前，就已經伸進了他的人生。
他甚至在一份舊備份的資料夾中，看到了一個名字。
那是他父親的名字。
林妄屏住呼吸，迅速將檔案存入隨身終端，面不改色地關上終端面板。
他抬起頭時，秦婭正好推門走進來。
“你怎麼還在？”她看了一眼牆上的時鐘。
“這不是課代表的責任嘛。”林妄笑了笑，把終端收起，“順便把課件整理了一下。”
秦婭沒再多問，只是點點頭，然後拿出一個資料夾放在桌上。
“以後不必逞強，太晚了就回去。這兒……有些事情不是你現在能碰的。”
她的語氣平靜，但林妄知道，那不是提醒，是警告。
他禮貌地笑了笑：“我會注意的。”
走出辦公室時，林妄在心裡默唸了一遍那個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