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林妄的請求
“你以前常來這邊嗎？”林妄忽然問。
“偶爾。”徐晚笑著，“大多是執行任務或測評完放鬆一下。”
“我倒是第一次來。”林妄望著那些模擬街燈慢慢點亮，語氣淡淡的，“原來這地方……還有人味。”
徐晚沒接話，只側頭看著他，目光柔和中夾著點探尋。
“那你小時候，是不是也總是這樣？”她忽然問。
“哪樣？”
“一個人，不告訴別人，所有事都憋著。”
林妄停下腳步，過了一會才說：“不是我不說，是沒人聽。”
“現在有人聽了。”徐晚聲音很低，卻極認真。
他回頭看她，目光裡有一瞬的柔光劃過，像是某種久違的安全感正在嘗試紮根。
“你怎麼會查我父母的事？”林妄轉了話題，眼神略微銳利。
“因為我……”
徐晚咬了一下嘴唇，像是在衡量要不要說出那句話，“……因為我想了解你。”
林妄微微側頭，眉目間看不出訝異，卻也沒有迴避。他只靜靜看著她，彷彿等待這句話從她嘴裡落地，又彷彿早已料到。
風從街道盡頭吹來，吹得夜色有點發涼，吹亂了她耳邊一縷頭髮。
“瞭解我？”林妄語調輕緩，“你知道那意味著什麼嗎？”
徐晚點頭，又迅速移開視線。
“你什麼都不說，什麼都藏著。可每次你出事，我都會比任何人都緊張……你說你信不過聯邦，那你信我嗎？”
林妄沉默了片刻，終於開口：“在這個安全區，我確實……只能信你。”
他收回目光，望向街角的能量燈，一道柔和光暈灑在他的眼尾，彷彿他眼裡那個總是冷靜、計算、疏離的“林妄”，第一次有了人類情感的痕跡。
“但你得知道，我所說的‘信’，不是無條件的。”他聲音低沉，“我活得太久，見過太多人‘為了你好’而給別人上枷鎖。”
徐晚一震，卻沒回避。
“我明白。可我也一樣，”她低聲說，“我是聯邦選中的人，從小被培養、被保護、被賦予資源……可現在，我開始分不清，我效忠的是不是我真正認同的東西。”
林妄聽她說下去，沒有打斷。
“我以前以為，你是個危險因子。可現在……你讓我看到了另一種可能。不是更對的，只是……更真實。”
林妄勾了勾嘴角，沒有笑，只是像鬆了一口氣。
“那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他忽然停下腳步，聲音低而平靜。
“嗯？”
“如果有一天，我站在聯邦的對立面……你還會站在我這邊嗎？”
徐晚的睫毛顫了顫，像是被這一句擊中了某處神經。
她沒有立刻回答。只是用幾乎聽不清的聲音反問了一句：“你真的，準備背棄聯邦？”
林妄沒回答。
他看著她，看得極深，像是要穿透表象去探查她靈魂深處那個真實的答案。
而徐晚，也終究沒能給他一個肯定的回應。她只輕輕低頭，聲音啞了些：
“……我不知道。但我怕有一天，我會後悔。”
“我不需要你現在選邊。”林妄說，“但我希望你做的決定，是出於你自己的判斷。”
“不是因為聯邦，不是因為我。”
徐晚沉默許久，終於抬起頭，望進他眼底。
“那你也答應我，如果有一天，我必須做出選擇……你別怪我。”
林妄嘴角微微動了一下，像是笑，又像是嘆息。
“不會怪你。”
兩人重新並肩而行。學院街的燈光一點點點亮，在他們腳下拉出一長串交錯的影子。
兩人回到教學區。
剛踏進主樓的陰影裡，一道低沉的聲音就像從空氣裡破土而出。
“林妄，跟我來。”
梁思傑倚在訓練場入口的陰影下，身形筆挺如釘，像是早就等在那裡。
徐晚微微一頓，眼神下意識地看向林妄。
“看來你不在課堂上待著，總得在訓練場上補回來。”
林妄沒說話，只是點了點頭，側頭對徐晚輕聲道：“我去去就來。”
“……注意別太拼。”徐晚嘴唇動了動，想說些什麼，卻又咽了下去，只留下一句模糊的叮囑。
梁思傑一路沉默，直到走進訓練室最深處才停下。他轉身，手中丟出一個小型重力環，“加重一倍。”
林妄接過，乾脆利落地戴上。金屬咔噠一聲合攏，環內啟動的瞬間，肌肉關節像被拉扯了一下，負重感立刻襲上全身。
“你以為，我批了徐晚的假，是給你喘口氣的？”梁思傑抬眼，語調不快，卻像把錐子扎進骨縫。
林妄低頭繫緊護腕，語氣不卑不亢：“我沒這麼想。”
“那就好。”梁思傑點了點頭，“今天這加練，是你欠的。”
沒有多餘解釋，沒有半句責罵，只有任務指令一樣冷硬的流程：五十圈極限負重跑，十組高強抗壓搏擊，每組結束後再來一次短程閃避反應測試。
林妄一句話沒說，安靜地完成每一項。他的肌肉因為負重而有些微顫，呼吸雖重，卻仍平穩有序。
他很清楚，梁思傑不是在訓練他，是在試探他會不會“失控”。
而他更清楚，自己不能有一絲破綻。
等最後一組測試結束，訓練室裡只剩下金屬撞擊與呼吸聲交織的迴響。
梁思傑走到一邊，隨手在終端上記錄了什麼，然後看向林妄：“體能上來了。”
“是訓練得好。”林妄不動聲色地回答，額角掛著汗，眼底卻依舊平靜。
梁思傑沒再說話，只是點頭，然後走了出去。
林妄留在原地，直到門關上的最後一刻，才緩緩吐出一口氣。
這一整套訓練，對他而言不算什麼。
他曾在遠比這更惡劣的環境中活下來，更別說現在神蝕吞噬讓他恢復能力遠超常人。
真正讓他感到壓力的，是梁思傑眼中那種——我知道你不簡單，但還不打算捅破的試探意味。
那天之後，梁思傑沒再試圖突然試探他。
訓練依舊嚴苛，計劃安排也沒有絲毫放鬆，每一項指標都精準得像是計算過的審訊公式，連喘息都得在限制裡完成。
但林妄清楚，這一切不是信任的訊號，而是——風暴前的平靜。
真正的監視，往往不會打招呼。
他學會在每次加練中保留恰到好處的疲憊，學會在每一次測試中展現合理的進步，還要在別人眼中維持他那個鋼筋化偽能力者的笨重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