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戰將
“盈豐米行的薛少東家要見我?不見!”大帳內沈坤嘴角微微一翹,身為最正統的儒家讀書人,又是科考狀元郎,他的眼裡怎會放得下一介商賈,甚至於沈坤覺得,與這些滿身銅臭之氣的商賈待在一起的時間久了,都是對至聖先賢的褻瀆!
薛仁學的來意,沈坤怎會不知道,盈豐米行在淮郡沒有主事人,致使耽誤了納捐之期,真要說起來這納捐之期也不過是沈坤和袁熿弄出來對淮郡富戶施加壓力的一種手段罷了。
畢竟倭寇已然近在咫尺,若是納捐也要等個十天半個月,只怕倭寇殺到府治山陽縣或者直接殺到府城淮安府的時候,沈坤的募兵還未開啟,真到了那個時候以一千狀元軍硬撼四五千倭寇,其中還有數百武勇不俗的真倭,這一仗,即便是沈坤自己都覺得狀元軍的贏面不會超過三成!
狀元軍若敗,想要靠府兵和衛所哪些不堪一擊的屯兵來戰倭寇,恐怕轉瞬之間淮郡就會陷入一片火光之中,打著復仇名義的豬山一郎必然會無所不用其極酷虐淮郡百姓,屆時,還不知道多少百姓將死於倭寇屠刀之下!
所以知府衙門給出的募捐之期僅僅只有兩天,兩天之後倒不是不再接受納捐,但按照心照不宣的規矩,就算受捐也只會受捐哪些在兩天之內捐納過的富戶納上的錢糧,很顯然,薛家並不在其列!
對於薛家,沈坤心中早有決斷,只要殺敗倭寇,那麼盈豐米行在淮郡內的所有糧鋪都將會被查封,這是要殺雞儆猴!
誰都不知道倭寇第三次什麼時候會再來,如果有薛家的例子在前,豈不是讓下一次納捐的富戶心生觀望,牽扯到狀元軍勝敗榮辱,沈坤又豈會姑息一個小小的薛家!
既然心中已有決斷,沈坤又豈會見一個區區薛家的少東家!
轅門外,薛仁學焦急的走來走去,今日召集過眾掌櫃議事之後,薛仁學便越想越是不對,這種事可大也可小,往小了說是因為薛家無主事之人致使耽擱了納捐之期,往大了說就是抗拒官府,為富不仁!
官字兩張口,一個上一個下,上口可以讓薛家的生意順風順水,下口則能將盈豐米行徹底逐出淮郡市場,關係到薛家往後數十年的經營方向,薛仁學哪裡敢去賭官府中人的一念之仁!
“大帥說了,不見!”前去通報的營兵出了轅門,面無表情的傳達了沈坤的將令,好在先前薛仁學揣了一錠銀子,否則這時候薛仁學還敢在營門前徘徊不去,說不得他就該拿刀攆人了。
薛仁學只覺得一盆冰水從頭澆到了腳,沈坤不見他說明什麼?說明其已有秋後算賬的打算!
以沈坤的官身,再加上如今在淮郡的威望,薛仁學可以肯定從今往後,盈豐米行將在淮郡毫無立足之地!
屋漏偏逢連夜雨,短短七個字此刻無疑是對薛家最好的詮釋,但是薛仁學面對此時的局面卻是一籌莫展……
商賈想要在商道上站穩腳跟進而開疆拓土,最重要的一個因素就是官面上要有人,最好是自己家族有人能在官場,薛仁學的大伯薛振曾經官拜留都戶部郎中,這也是薛家之所以在南方市場穩如泰山的重要原因,只可以他大伯死的早,薛家在官場上也就失去了最為有力的庇護。
其次就是後臺,只可惜薛家流年不利,三座後臺在兩三年間先後倒臺,如今的薛家在官面上無人也無後臺,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商民,是官府隨意可以拿捏的物件。
所以薛仁學不能不急,只是這轅門內外如隔天塹,就算借他一百個膽子,他也不敢衝進營地直面沈坤啊。
看來只有另尋良策,說不得只能重賄袁熿,想來有知府衙門出面疏通,這沈坤多多少少也會給些面子。
“這位是?”
薛仁學剛待離去,只見一名騎著戰馬,身著甲冑的將軍到了轅門前,見了薛仁學便冷聲問道。
狀元軍不是大明正編的軍隊,差不多類似於地方勢力集結自保的地方性武裝,連狀元軍這個軍名都是民間百姓因為沈坤是狀元郎,才眾口相傳的。
但狀元軍雖然不是正編軍隊,卻擔負著淮郡的安危,知府衙門豈能不鄭重以待,因此給予狀元軍的輜重配給都是按照府兵的標準足額髮放,尋常的狀元兵身著的自是制式皮甲,配腰刀一柄,長槍一支,而為將者則是銀盔鐵甲,戰將披風一領,精鐵戰刀一柄!
是以此將一出現,薛仁學哪敢怠慢,連忙躬身道:“盈豐米行薛仁學見過將軍。”
“盈豐米行?”戰將眉頭一皺,似乎是想起什麼,頓時不悅道:“薛家的盈豐米行身為淮郡大戶,此番知府衙門號召鄉紳富戶捐資助餉,薛家卻無一粒糧食捐納,可見為富不仁甚矣!”
“將軍誤會了,薛家因生了些許變故,故而捐納不及,自是責無旁貸,草民千里南下,處理糧務之後便立即安排人從庫房提了兩萬石糧食送去了府衙,只為贖薛家之責於一二……”
戰將的臉色頓時好看了不少,這次淮郡富戶捐糧者最多的不過捐了五千石,這薛家出手就是兩萬石,看來先前不納捐確實並非薛家本意,如此看來倒也算不上罪無可恕。
薛仁學見此將臉色稍微好看了些,心裡頓時一喜,開口道:“狀元軍威震淮郡,護翼一方百姓平安,以倭寇之兇殘尚且不是狀元軍一合之敵,薛家也是深受狀元軍護翼之恩,只要能壯大狀元軍,薛家豈能不盡心盡力!”
“薛家倒還算是有點眼色。”戰將臉上終於浮現出笑容,道:“你來狀元軍大營,想必是想要拜見大帥,莫非吃了閉門羹?”
薛仁學臉上的尷尬之色一閃而逝,苦笑道:“沈大帥乃是淮郡百姓萬家生佛一般的人物,仁學初來淮郡,豈敢不來拜見,只是沈大帥似乎對仁學有些誤會,仁學不得其門而入,甚是遺憾……”
戰將呵呵大笑道:“某乃大帥帳下副將唐昌世,大帥對盈豐米行未曾納捐確實不滿,不過薛家此番也是事出有因,今日見少東家倒也算得上是位深明大義的漢子,也罷,唐某看在與少東家還算投緣的份上,便帶你去見一見大帥,至於大帥能否恕薛家之過,可就看少東家自己了。”
薛仁學聞言頓時大喜,他現在最苦惱的就是見不著沈坤本人,見不到沈坤,那麼便是你有千種解釋,萬般說辭也是毫無用處,誰承想,有心栽花花不開,無心插柳柳成蔭,這位叫做唐昌世的將軍竟然要帶他去見沈坤,薛仁學豈能不大喜若狂。
“仁學謝過唐將軍!”薛仁學再次躬身一拜,不過這一次比先前那一拜要多了十足的誠意。
“走吧。”唐昌世並不以為意,帶薛仁學去見大帥,對他而言不過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罷了。
當然,唐昌世之所以這麼做也有其深意所在,薛仁學到了淮郡,出手就是兩萬石糧食資軍,已然足見薛家的誠意,薛家畢竟也是淮郡數得著的大糧商,而狀元軍想要鞏固、擴編靠的就是錢糧,薛家得了這次教訓,以後自會對狀元軍盡力盡力。
只可惜唐昌世並不知道的是狀元軍真要擴編是不可能的,這裡面有一個度,過度就是挑戰朝廷乃至皇權的容忍底線,嘉靖大帝若怒,狀元軍立成齏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