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告密
薛仁學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離開雲家的,雲滔送他出門的時候,他甚至想哭,自己的親弟弟乃是逼死雲少夫人的罪魁,雲薛兩家不說以後生死相向,至少也該老死不相往來才是正理。
想要化解兩家的恩怨,不管是父親還是他自己都覺得若無兩代人之功,殊無可能!
雲夏幀有足夠的理由痛恨薛家,雲堯更是理應視薛仁業為寇仇,然而薛仁業第一次尋死,是被雲夏幀救下,第二次尋死更是和雲家沒有半點關係,因為那個時候雲家已然釋仇,薛家人只是去晚了一步而已。
然而讓薛仁學無論如何也想不到的是,雲家這次能伸出援手,竟然還是因為他的弟弟薛仁業!
雲夏幀年輕的時候闖蕩江湖,這一點吳城上知道的人不多,但是對於薛家而言不算秘密,江湖人講道義,重恩怨,輕生死,最佩服的就是有講義氣,有擔當的漢子!
薛家和雲家的恩怨在雲家老少夫人出殯的那一刻在雲夏幀的心裡就已經揭過去了,只要薛家不耿耿於懷,雲家也能徹底不再計較。然而薛仁業兩次尋死雖然都沒死成,但都與雲家有關,一次是為了贖罪,一次是因為深陷囹圄。
這在雲夏幀眼裡就是有擔當,頂天立地的漢子!
薛家兄弟二人,一人是商道翹楚,一人無懼生死,薛家興盛可期……
這是雲夏幀的看法,一度讓薛仁學恍惚的是,自己那個整天不學無術的紈絝弟弟,竟然能讓雲夏幀讚賞有加,甚至還因此慷慨解囊,助薛家度此大難!
人生際遇之奇,薛仁學委實如墜夢裡。
“少爺……少爺。”
薛仁業本待迴轉薛家,卻見一位老者急匆匆趕了過來,不是薛宅的大管家薛吉又是何人?
“吉叔你這是?”薛仁學眉頭一皺,他這次出門沒讓人跟著,薛吉身為大管家一向更是難得出門,現在怎會找上雲家來?
莫非是薛家又出了什麼事,或者是他爹在京城有了變故,薛仁學眼皮子直跳。
“老僕在這裡已經等少爺等了足有半個時辰了……”薛吉一邊說一邊從懷裡取出一封信函,道:“這是淮郡遞過來的急件,還請少爺過目。”
淮郡?
薛仁學眼中多了一絲凝重,淮郡乃是薛家除了九江以外最重要的糧食轉運樞紐,每年透過大運河運往北方的糧食高達百萬石,幾乎佔據了薛家每年轉運糧食的三四成之多,淮郡若是生出了變故,對於薛家來說,絕對算的上是一記重擊!
薛仁學不敢怠慢,立即拆開信件,就著雲家門前的燈籠細細一看,頓時臉色大變!
“先回宅!”薛仁學將信往懷裡一揣,邁開步子便往回走。
“少爺,蘇家小姐此時也在……”
薛仁學腳下一頓,蘇千琴此刻怎會在薛家?這要傳揚出去,那還了得!
雖說薛仁學和蘇千琴十幾年前便訂下婚約,而且婚期也將近,可說到底蘇千琴也還沒過門成為薛家的媳婦,白天到薛傢俬會未婚夫婿都是失禮,要被人說三道四,更何況是晚上!
女人的名節乃是比命還要大的事,更何況這個女人還是自己青梅竹馬,從小一起長大的未婚妻子,薛仁學豈能不急,腳下不由加快了幾分,不過兩刻鐘便趕回了薛家。
薛家乃是九江府的豪門大族,五服內的族人沒有一百也有八十,但是吳城鎮上的薛宅僅僅只有薛家父子三人和數十僕役,其餘族人可造就者皆被薛弘安排在了薛家各地的分號或是糧鋪,不成器的都在鄉下祖地,靠著土地過著還算是衣食無憂的日子。
這一點和雲家一人得道雞犬升天有著天壤之別。
薛家老爺被帶去了京城生死未卜,少爺這些天在外奔走,二少爺醒過來以後就再未出過房門一步,整個薛家的氣氛沉悶而壓抑。
蘇千琴在薛仁學的書房內靜靜的看著書,蘇家的人並沒有找過來,說明她離開時候的吩咐起了效果,至於為什麼一定要來薛家,蘇千琴自己都沒想明白,只覺得有些話如果不說出來,憋在心裡確實很難受,這一點倒是和她同父異母的弟弟蘇天壽很相像。
薛仁業推開書房門的時候看見的就是蘇千琴燈下讀書的場景,只不過蘇千琴沒有穿女裝,而是打扮成了男子模樣,看上去倒是多了幾分英氣。
“你怎麼來了?”看到未婚妻子的第一眼,薛仁業鬱積在胸口的悶氣已悄然散去,眼中浮現出絲絲寵溺。
“怎麼我不能來啊。”蘇千琴扁扁嘴道。
“我不是這個意思,只是最近事情有些多,而且你一個女子深夜滯留在外,傳揚出去不說,只怕姑父姑母也要擔心。”
蘇千琴合上書,一雙似水眼眸撇了眼薛仁學道:“還在為薛伯的事傷神奔走嗎?”
薛仁業點了點頭,苦笑道:“今日我也去了你家,姑父已然答應拆借十萬兩給我應急……”
蘇千琴貝齒咬在唇上,似乎欲言又止,但最終還是將在書房門外聽到的話說了一遍,甚至於蘇家有悔婚之意都未隱瞞。
薛仁學一直很平靜,哪怕聽到蘇千琴說她爹想要謀算薛家在九江的土地都很淡然,只是微微有些詫異,沒想到他姑父這麼多年對薛家恭謹有加,原來十成倒有八成是裝出來的。
人性涼薄,莫此為甚啊!
待聽到蘇家想要悔婚的時候,薛仁學才真正有了怒意!
他與蘇千琴的婚約絕非兩家長輩為了利益而聯姻,也不是單純因為想要親上加親,為了加固兩家的關係而聯姻,而是因為他和蘇千琴兩小無猜,青梅竹馬一起長大!
否則,就算是他爹和姑父也不可能將他二人強行撮合在一起,但是現在姑父竟然在薛家還不至於沒落的時候就想要拆散他們?
還是姑父已然料定薛家必然敗落,如果是,此人是何等的心性涼薄!
“太晚了,我安排人送你回去。”薛仁學輕嘆,這個時候委實沒有時間給他兒女情長,一切當以救出父親為上,不過到時候他倒想看看自己這位道貌岸然的姑父又會是一副什麼樣的嘴臉。
蘇千琴也知道這時候留下薛家不妥,畢竟他還是未出閣的姑娘家,但她自己也沒想到會從午後一直等到天黑薛仁學才回來,她出來的時候薛仁學還沒去蘇家,否則又何須親往薛家一趟。
她來就是為了把事情告訴薛仁學,這算不算出賣父親,蘇千琴管不了,但她知道,這事自己父親做的不地道,而且她也不相信薛伯父會真有事,這麼做也是為了讓薛仁學有所提防,免得最後兩家人破了臉皮難以見面。
送走蘇千琴以後,薛仁學直接去了薛仁業的屋子,這十天以來,薛仁業一個人悶在屋子裡面,已然陷入魔障。
薛仁業已然把薛家變故之責盡數歸結在了自己頭上,雖然不會再尋死覓活,但是整個人的精氣神已然跨了。
如果不是淮安突發變故,薛仁學不是不可以慢慢開導弟弟,而且只要老父能平安歸來,薛仁業的心結也自然會開啟,但是現在不行,既然是薛家男兒,豈能學婦人那般躲在房中自怨自艾!
“你想贖罪嗎?”薛仁學沒有廢話,一句冷冰冰的話丟擲來直穿薛仁業的腦海。
“贖罪?”薛仁業木然抬頭,眼中盡是迷茫。
“你說父親是被你害的這才被錦衣衛帶走,為兄說了多次與你無關,你卻死活不信,也罷,就當你是罪魁禍首好了,那麼你身為七尺男兒,是不是該在營救父親這件事上出點力,而不是縮在這房裡當縮頭烏龜!”
薛仁業的眼睛裡面陡然間有了一縷神采:“我該怎麼做!”
薛仁學肅然道:“銀子的事為兄已然籌齊,這幾天雲家和蘇家會將四十五萬兩銀子送來,家裡還有十七萬兩,你需要將這六十多萬兩銀子親自送去京城,交到父親手裡!為兄有急事要去淮安一趟,這個家要靠你來撐著!父親也需要你把他帶回來!”
“好!”
\u003c第一卷‘恩怨’完\u003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