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破碎的天空Ⅱ（今日第四更）
路明非翻車了。
他沒有像某些英靈那樣掌握近乎形成規則的【騎乘】能力，翻車對他而言並不是一件罕見的事情。
但這一次不一樣。
他翻車是因為外部因素影響。
在他離開蘇家，向著濱城市中心疾馳的途中，他看到了天空之上的空洞。
那空洞和他過去在特異點中見到的略有不同，但又沒有太大的差別。
所以一開始他並沒有把這個大空洞放在心上。
但滿腹心事的少年很快就重溫了一個重要的知識點，也即“忽視特異點中的特異之處，是多麼致命”這件事，並且為之付出慘痛的代價。
就在剛才，天空碎裂的那一瞬間，路明非感到自己也碎了。
來不及思考，也來不及反應，彷彿是被蓋提亞的重拳砸了個正著那樣的可怕重壓讓他頃刻間陷入瀕死狀態。
“噗——！”
一大口溫熱的鮮血猛地從他口中噴出，染紅了胸前的衣襟和冰冷的空氣。
緊接著，細密的血珠如同汗液般瘋狂地從他全身的毛孔中滲出、匯聚，淋漓的鮮血不要命一樣被恐怖的壓力從身體各處擠出、流淌。
劇烈的痛楚讓他眼前陣陣發黑，視線迅速模糊渙散。
在失去了駕馭者的控制之後，沉默騎士號的自動駕駛模式也隨之上線，帶著大口吐血，意識已然開始渙散的路明非繼續向前。
然而自動駕駛終究不是人工駕駛，區區一輛摩托也搭載不了擁有強智慧的AI，它只能維持行駛姿態，卻是無法選擇性地避開道路上存在的阻礙。
於是在向前的過程中，沉默騎士一頭撞進了一隊前來攔截的死侍中。
人仰車翻。
攔路的死侍自然是在鐵騎的衝撞下死傷慘重，但脫離了沉默騎士屏障保護的路明非則陷入了更加危險的境地。
伴隨著一聲令人牙酸的沉悶撞擊和金屬撕裂聲，一截尖銳、斷裂、邊緣捲曲的骯髒鐵皮，狠狠刺入了他的後腰！
“呵——！”
這突如其來的劇痛彷彿燒紅的烙鐵燙穿了神經，讓瀕臨昏迷的路明非發出一聲不成調的、混合著痛楚和窒息的抽氣長嘶，身體猛地向上弓起，隨即又無力地癱軟下來，唯有額角瞬間沁出豆大的冷汗。
這極致的痛楚刺激著身體壓榨出最後的力量，腎上腺素的分泌讓原本瀕死的男孩勉強睜開佈滿血絲、眼神渙散的雙眼，恢復了幾分殘存的、飄忽的精神。
他艱難地嘗試抬起彷彿灌了鉛的手臂，指尖顫抖著、用盡全身的力氣，想去觸碰胸前的【開拓胸針】。
達芬奇為他製作的這枚胸針自然也包含了緊急治療的功能，並且只需要輕輕一碰就能觸發。
但現在，就連“抬起手”這樣簡單的動作都如此艱難而遲緩，彷彿手臂有千斤重。
在左手無法抬起，右手也無力垂下之後，路明非慘白的臉上露出一抹混合著瞭然與疲憊的苦笑，他意識到了自己目前的狀態。
‘靠...鎖骨...也斷了啊...’
而周圍，危險的窸窣聲已然響起。
是那些貪婪地嗅吸著空氣中濃郁血腥味的死侍們，圍了上來。
這些混血的雜種反而不像某些純血種那樣對某些力量存在敬畏。
根植於它們血脈最深處的，就是對力量的無盡渴望與貪食本能。
而眼前這個可口到令它們涎水長流的少年，那血液中散發的致命誘惑，簡直是自它們誕生以來，所能想象到的最完美的盛宴！
醜陋的劣龍們咧開佈滿利齒的巨口，涎水滴滴答答落下，渾濁的黃金瞳裡燃燒著純粹而暴戾的食慾。
它們急不可耐地順著堆成小山的轎車殘骸向上攀爬，鋒利的爪子在金屬上刮擦出刺耳的聲響，意欲去舔舐、撕咬那尊貴的血液源頭。
而路明非則放棄了對自己治療的嘗試，最後的求生意志讓他在意識滑向黑暗前，竭力地、幾乎是憑藉本能勾動了手指。
一絲微弱的金色漣漪在他身側艱難地波動了一下，一個焦黑、圓滾滾的東西從中跌落出來，落在他同樣沾染了血汙和灰燼的掌心。
他的手指虛虛地蜷著，恰好將它扣住。
‘啊...是那小子的腦殼...’
昏沉如泥沼的意識裡飄過這個模糊的念頭，帶著一絲無奈的荒謬感。
‘可...這玩意...現在能有什麼用啊...’
劇痛和失血徹底剝奪了路明非的力氣，讓他的視野陷入濃稠的黑暗，連思維也開始凍結。
‘難不成...我就到此...為止了嗎...’
伴隨著心頭最後一聲無力的嘆息與不甘，再次湧上喉頭的一大口鮮血溢位唇邊，沿著蒼白冰冷的下頜滑落。
路明非渙散的瞳孔徹底失去了最後一點焦距，扣著顱骨的手指鬆軟無力下來，意識徹底沉入了無邊的死寂深淵。
而貪食的劣種們已然到了近前。
速度最快的那頭甚至已經舔到了從路明非身下流淌而出的鮮血，一股源自本能的、前所未有的巨大愉悅感讓它發出了一聲興奮扭曲的長嘶，歡快地手腳並用，迫不及待地再向上攀爬一級。
而當它那尖利的爪子勾起路明非破碎的衣角時，一聲低沉悠長、彷彿穿越了時光塵埃的嘆息從少年垂落的掌中、那顆焦黑的顱骨深處幽幽響起。
“還真是無可奈何啊...御主——”
話音落下的瞬間，男孩掌心扣著的焦黑顱骨驟然燃燒起來——字面意義上的“燃燒”！
赤紅夾裹著深邃幽暗的怪異火焰猛地從顱骨空洞的眼眶和咧開的牙關深處噴薄而出！
這突如其來的詭異火焰極其霸道！
首先就灼傷了路明非那隻扣著它的手！
焦糊味瞬間瀰漫開來，皮膚在接觸的瞬間被灼燒碳化，發出細微的“滋滋”聲，並且很快便灼穿血肉，舔舐骨骼。
但詭異的是，即便在深度昏迷中，少年的身體彷彿還殘存著一絲本能，那無力的手指在灼痛下反而微微蜷起，如同抓著救命的稻草，死死扣著這顆滾燙的顱骨，不肯放鬆分毫。
這般驟然爆發、充滿不祥力量的詭異變化，也引得那些撲上來的劣種們動作下意識地遲滯了一瞬。
生物對未知和強大能量的本能恐懼，短暫地壓倒了它們那瘋狂的食慾。
它們僵在原地，渾濁的眼珠驚疑不定地盯著那噴火的骷髏，喉嚨裡發出困惑而焦躁的低吼。
致命的貪婪暫時被驚疑所取代。
也就是在這遲疑的一瞬，那小小的顱骨眼眶中，亮起兩點猩紅如血的光芒。
“咻——轟！！！”
以燃燒顱骨為核心，狂暴的浪潮般的紅黑色焰浪，如同咆哮的煉獄之海，瞬間呈環形爆發席捲開來！
灼熱的氣浪扭曲了空氣，帶著焚盡一切、毀滅萬物的恐怖氣息，將周圍的的僭越者悉數點燃！
“嗷嗷嗷嗷嗷啊啊啊——！！！”
比之前任何一次慘叫都更加淒厲絕望的嘶嚎瞬間響起！
那些圍攏得最近的劣龍們首當其衝，就像被點燃的乾草堆，眨眼間全身便被那毀滅性的火焰徹底吞沒！
它們瘋狂地扭動著被火焰覆蓋的身體，痛苦地翻滾、從車骸頂部摔落下去，皮膚和鱗甲在烈焰中迅速焦黑、剝落、碳化！
僅僅幾個呼吸之間，最先接觸到火焰的十幾個怪物便在極短的時間裡化為了一捧蓬鬆滾燙的、隨風飄散的灰黑色塵埃！
直到此刻，那個突然出聲說話並且爆發出恐怖威能的焦黑顱骨，才慢悠悠地、帶著點漫不經心的姿態，穩穩當當地懸停在路明非失去意識的臉龐正上方。
它眼眶中的火焰忽明忽暗地跳躍著，如同兩顆活生生的、充滿戲謔意味的紅寶石眸子。
它“轉”過頭——實際上就是轉動了一下懸浮的角度，讓自己空洞眼窩中的“視線”落在仰面朝天、呼吸微弱、渾身浴血的路明非身上，發出了帶著站著說話不腰疼的戲謔感，以及一點點同病相憐的唏噓的點評。
“瞧瞧，瞧瞧，吾高潔的御主竟然陷入如此狼狽的境地...”
顱骨上下顎咔噠開合，火焰隨之明滅，聲音裡充滿了玩味。
“這不是和吾當年等死的樣子一模一樣了嗎？”
它自嘲般地晃動了一下。
“不過——”
火焰在骷髏的眼眶中“歡快”地跳動著，帶著幾分自鳴得意，彷彿在炫耀。
“在這種要命的關頭，也只有吾會好心爬出來幫你咯！還不快謝謝吾！”
可深陷昏迷、對這一切毫不知情的路明非，註定無法做出任何回應。
飄飛的骷髏頭懸在那裡等了片刻，似乎期待能看到御主的哪怕一點反應。
但只有路明非微弱起伏的胸膛證明他還有一口氣在。
顱骨的嘴巴又上下“咔噠咔噠”地快速磕碰了兩下，發出了帶著點疑惑，緊接著是強烈失望和巨大荒謬感的、呆呆的聲音。
“啊咧...居然...真的暈過去了？”
“嗚啊——！！！這！這豈不是比吾那時候還慘？！還要沒面子？！！！”
“御主，不要死啊！！吾這就來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