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短暫的溫馨，溫柔已至
“你說什麼？”
“我說，我留下。”李安瀾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一種塵埃落定的平靜，“我願意陪著師姐。”
他能感覺到懷裡的人在微微顫抖，不是因為憤怒，也不是因為瘋狂，而是像個得到了糖的孩子，在拼命壓抑著自己的哭聲。
殿外的月光不知何時變得格外明亮，透過彩繪玻璃，在兩人身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比比東把臉埋在他的頸窩，像只受傷的小獸，貪婪地呼吸著屬於他的氣息。
“安瀾……”她喃喃地叫著他的名字，一遍又一遍，“你不許騙我，不許再騙我……”
“不騙你。”李安瀾閉上眼，感受著她溫熱的淚水浸溼了自己的衣襟，“再也不騙你。”
只是他沒說，這份留下，究竟是因為不捨，還是因為……他終於明白，有些枷鎖，一旦戴上，就再也摘不掉了。
窗外的風又起了，吹動著殿角的銅鈴，發出叮咚的聲響，李安瀾抱著懷裡的人，聽著她漸漸平穩的呼吸，忽然覺得這座金碧輝煌的囚籠，或許也不是那麼難熬。
至少，他還能在她偶爾清醒的時候，給她遞一塊桂花糕；在她被黑暗吞噬的時候，讓她知道，還有一個人在身邊。
哪怕，他們都是籠中的囚徒。
哪怕，這份陪伴的盡頭，可能真的是她說的那片地獄。
但此刻，他只想抱著她，等天亮。
離開之事，暫且還沒有到時候，千仞雪也在等著自己，離開之後，也可以為師姐尋求一朵花。
一直在保護下的花朵，終究是難以成長起來。
雷帝神罰和九霄雷雲鼎，熟練度再好，沒有去實戰中訓練，更加是無法掌控。
他愛他的師姐……可是師姐回應的愛是窒息，是偏執，又像是讓人喘不過氣的愛……
天光刺破雲層時，李安瀾是被頸間的癢意弄醒的。
比比東還埋在他頸窩，呼吸均勻，只是指尖無意識地蜷著，攥著他的衣襟，像抓住救命稻草。
他動了動僵硬的胳膊，低頭就看見她鬢邊散落的髮絲，沾著點月光的清輝，倒顯出幾分尋常女子的柔和。
昨夜的瘋狂彷彿一場夢。
他輕輕撥開她的手，起身時動作極輕，生怕驚擾了這片刻的安寧。
軟榻邊的矮凳上，還放著昨夜沒用完的藥膏，瓷瓶邊緣沾著點暗紅的血漬，提醒著他這“安寧”底下藏著怎樣的驚濤駭浪。
“醒了？”
身後忽然傳來聲音，李安瀾手一頓，回頭便見比比東支著身子坐起來，紫金色的眸子在晨光裡亮得剔透，卻沒了昨夜的狠戾，只剩些微的慵懶，像剛睡醒的貓。
“去給你熬點粥。”他避開她的目光，轉身往殿外走。
手腕卻被拉住了。比比東的指尖微涼，力道不重，卻帶著不容拒絕的意味：“不用。”
她往榻裡挪了挪，拍了拍身側的位置，“過來。”
李安瀾猶豫了瞬，還是走過去坐下。
錦被滑落，露出她肩頭的繃帶，昨夜換藥時染紅的那小塊，此刻已變成深褐，他視線剛落上去，就被比比東捏住了下巴，強迫他抬頭。
“看什麼？”她挑眉，眼底帶點促狹，“怕我死了？”
“師姐說的什麼話。”李安瀾的聲音有些悶，“傷口還沒好。”
“死不了。”比比東鬆開手，忽然笑了，指尖劃過他的耳垂，“有你在，死不了。”
這話說得又輕又軟，卻像根針，扎得李安瀾心口發緊，他知道，這是她的鎖鏈，用溫情做的鎖芯，卻比玄鐵更牢固。
他起身去了小廚房，武魂殿的御廚精緻，可他總覺得不如自己親手做的合她口味。
灶上的火溫溫吞吞，鍋裡的白粥咕嘟冒泡時，他往裡面撒了把曬乾的桂花，還是去年秋天他在殿後那棵老桂樹下撿的，曬乾了收在瓷罐裡，原想著等她心情好時做桂花糕。
正攪著粥，身後傳來腳步聲。他回頭，見比比東換了身月白的常服，長髮鬆鬆挽著，少了教皇的威嚴，倒添了幾分清豔，她就站在廚房門口，倚著門框看他，不說話。
“馬上就好。”他低下頭，用木勺輕輕攪著粥裡的桂花，香氣漫開來，甜得發膩，像極了小時候他偷偷把桂花塞進她書袋裡的味道。
“安瀾。”她忽然開口，聲音被水汽氤氳得有些模糊，“你還記得……那年你把桂花糕掉在泥裡，蹲在樹下哭嗎？”
李安瀾動作一頓。
當然記得，那時他才七歲，攢了半個月的月錢買了塊桂花糕，想給比比東嘗一嘗，卻不小心摔在地上，沾了滿是塵土。
他蹲在那棵老桂樹下，哭得抽噎，是她走過來，撿起那塊髒了的糕，掰了一小塊塞進嘴裡，說“挺甜的”。
那時的她，還未像之前那樣，會溫柔地揉他的頭髮，會在每個遇到的人，說“這是我師弟”。
“記得。”他低聲應道，把粥盛進白瓷碗裡，遞過去時手微微發顫。
比比東接過碗，卻沒喝，只是用勺子輕輕划著粥面，桂花在奶白的粥裡打著旋。
“那時候的桂花糕，比現在的甜。”她忽然說，抬眼看向他，眸子裡蒙著層霧，“是吧？”
李安瀾沒敢接話，他知道她在懷念什麼，可有些東西，懷念是會疼的。
她卻忽然笑了，舀了一勺粥送進嘴裡，慢慢嚥下去：“還行。”
語氣淡淡的，聽不出是滿意還是敷衍，“以後每天都做給我吃。”
他點頭：“好。”
接下來的幾日，教皇殿倒顯出幾分詭異的平靜。
李安瀾不再提離開的事，每日裡就守著比比東，給她換藥，熬粥，偶爾在她處理公務時，就坐在旁邊看書，像從前在武魂殿學院時那樣，沒有變過，安穩的不像現在。
只是他看書時，總覺得有一道目光落在身上，抬眼便撞見比比東從卷宗裡抬起的眼。
紫金色的眸子裡沒什麼情緒，卻看得他渾身不自在，像被無形的網罩著。
她不許他踏出教皇殿半步。
“外面風大，傷還沒好，你走了誰給我換藥？”她總能找到理由，語氣平淡，卻帶著不容置喙的威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