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幽靈大教堂（五）
他們並非沒有懷疑階梯的異常，但在汙染區每多停留一秒，都意味著成倍增長的死亡風險。
髒辮獵人仍然沒有打消疑慮，他突然舉著槍，對懸浮階梯連開幾槍。
“瘋了不成？”同伴摁下他槍口。
“我這槍經過兩重消音，沒關係的……”
“別浪費時間和力氣在無聊地方上。”
趴在地上藏好身形的連辛意咬緊牙關，大腿汩汩湧出鮮血。
為了不被發現，他沒捂著傷口，反而先捂著被打穿孔的平臺。
比起自身安危，連辛意更害怕滴落的血珠會暴露眾人蹤跡。
髒辮獵人再三張望，確定階梯毫無異樣，才被同伴拽著消失在通道盡頭。
雲斐探出頭看，獵人都走了，確認危險解除。
雲斐果斷對蘇寧瓏道：“我把你扔過去，你能幫連辛意包紮嗎？子彈可能經過特殊處理，不挖出來會阻礙癒合。”
“嗚嗚……”遠處傳來一陣嚎叫。
所有人的心臟不由緊縮。
雲斐急促說：“血腥氣可能引起了寄生體注意，要快。”
說完，就要把蘇寧瓏投去連辛意那邊，蘇寧瓏摁住他的手，從揹包拿出一卷細線，當初觀光列車用來做吊索的絲線，柔韌十足，適合拿來當臨時救援繩。
“我揹包還有。”
雲斐沒想到蘇寧瓏準備如此齊全，“謝謝，不過這點高度，還難不住我們，繩子我先收下。”
連辛意情況危急。
“別慌，很準的，我會讓周圍都慢下來。”
“不用，我自己來。”蘇寧瓏心裡默唸三二一，藉助平臺的三米地方起跑跳躍，腿一蹬，腳下形成氣旋，炮彈一樣彈射出去。
輕巧地落在連辛意那個平臺上，穩住身體。
雲斐盯著平臺，下沉幾釐後止住，心裡安穩了些。
蘇寧瓏低聲對連辛意說：“趴下，我學過急救，放輕鬆些。”
連辛意點頭，鬆開顫抖的手。
子彈斜著打入肌肉裡，奈米衣服有點礙事，蘇寧瓏只能割開。
啞光金屬色澤的小匕首輕輕劃拉，便將奈米衣服割開。
“蘇姐，你的刀子好強。”
以前痛了就會嗷嗷叫的連辛意，心理素質也強了很多，只是點歪了方向，受傷居然還有心情夸人。
蘇寧瓏不做聲，先清理傷口，檢查傷口情況，這大概是帶有灼燒特性的子彈，傷口周圍焦黑，血卻沒止住，正在造成持續性傷害。
可能存在凝血干擾劑，對擁有癒合能力的連辛意來說，有很強剋制作用。
“忍一忍，你的自愈體質撐得住。”蘇寧瓏捏著匕首，往上面噴消毒霧氣，減少細菌感染。
“我……信你。”死肯定不會死，但會痛呀。
連辛意扯出蒼白的笑，脫下手套，捲成團塞進嘴裡，死死咬住，“來吧。”
子彈打入不深，蘇寧瓏手起刀落剜出來，帶出一塊焦黑的肉。
連辛意額頭青筋暴起，指尖死死掐住手心。
冰涼的蒸餾水順著青年腿部肌肉流下，摻著血水，很是駭人。
“要給你打一管奈米凝血劑嗎？”
“不需要，那東西對我不管用。”凝血劑會減慢他癒合速度。
清洗過程中，傷口已經在癒合。
疼痛熬過去後，傷口只剩下一道紅色的疤痕，等會可能就脫落了。
連辛意大喘氣，撐著顫抖的膝蓋直起身，摸索著修復劑，給撕開的奈米服噴上，不一會，奈米作戰服重新拼合。
完成這系列的操作，他躺回地上，眼前左右事物晃出許多重影子。
“不打凝血劑，喝點補血飲料。”蘇寧瓏往他手裡塞了小瓶補血藥。
連辛意咬開補血藥瓶蓋，一口喝盡，齁甜的味道，他感覺自己身體的胰島素可能扛不住。
不過補血效果相當強，蒼白耳廓瞬間透出瑪瑙般的血色。
雲斐踩著懸浮平臺進行三次跳躍，湊近二人。
“能站起來嗎？”
“再緩緩，可以嗎？”
“恐怕不行。”
話音剛落，“嗚～”悠長的獸吼撕裂寂靜。
“寧瓏，過來。”雲斐伸手。
蘇寧瓏趕緊伸手，被雲斐一把提起她再抱緊。
連辛意回頭看一眼，身體不由自主顫慄。
來時的路被寄生體擠滿，看著就像各種噁心畸形生物。
逃生本能一下子被啟用，連辛意忘記身上的痛，咻的站起來跑。
奧利讓芙妮抱住自己，從空中一躍而下，宋琥與鷹骨兩人一起跳到其中一塊懸浮階梯上，二人利用懸浮階梯無法承受太多重量這一點，快速下降。
六人各施手段下樓，寄生體在階梯邊緣死死盯著他們，也開始想方設法跳到階梯上。
寄生體只是被聚合之喉改變了本能，並不意味著智商差。
新鮮的七個獵物，是聚合之喉很好的寄生體，勾引它們為聚合之喉捕捉回去。
“捉住他們。”有寄生體帶頭道。
“你先上。”
“憑什麼我先上。”
“你們不上，我不上。”
蘇寧瓏被雲斐拎著，敏銳的聽覺從各種咆哮中聽見它們的爭吵，好傢伙，寄生體自己人坑自己人，是傳統技藝？還是人類自私本性驅使。
它們吵了沒半分鐘，便動起手，互相推搡，其中一頭寄生體被推下去，接連撞在懸浮階梯。
最後摔到地上，四肢抽搐，看樣子，一時半會死不去。
雲斐衝到最前面，踩上寄生體的頭，鞋底小塊空間微微扭曲，寄生體的頭頃間爆炸。
猩紅肉塊迸裂飛濺，在即將觸碰雲斐灰色衣襬的時候，被無形力場阻止，所有東西的速度全部變慢。
雲斐不緊不慢地遠離，只對後方的人說：“跟上。”
秒殺！帥到沒朋友。
不愧是網上匿名投票最想組隊的獵人隊友之一。
連辛意嘴巴喔成雞蛋，躍到距離地面大概只有三米高的階梯，他直接跳，地上滾一圈卸力，爬起繼續跑。
只是這一跳，大腿抽痛起來，他瘸著腿，仍然緊跟雲斐身後。
寄生體見同伴被秒，憤怒咆哮，數以千計的怪物逆著重力沸騰，向下跳躍攀爬，活像地獄才有的畫面。
雲斐等人不敢往後看，拼盡全力奔跑。
但他們速度沒有寄生體快，眼看快要追上，宋琥往身後施展言靈術：“錮。”
最靠近他們的幾隻寄生體被定在原地，連空間都定住。
擋住首次衝擊，他們壓根不敢延誤半分，跟著雲斐跑進一處豎起光纖立柱的超大型房間，頭頂和柱子上吊滿無數肉瘤。
雲斐踏進來的時候遲疑了一秒，無他，探測器顯示這裡的汙染有兩百，重度汙染區。
可寄生體窮追不捨，路卻只有一條。
雲斐只能踏進去，眾人跟著他。
在他們都進入房間後，寄生體徘徊在門外，沒再追擊，它們眼睛發綠，似乎滿意走進聚合之喉的墳場。
它們慢慢退場，而肉瘤持續生長，把入口堵住。
芙妮被奧利帶著跑，眼鏡都跑歪了，奧利走到蘇寧瓏身邊，發出嚶嚶的撒嬌聲音。
蘇寧瓏握住夏香木，濃烈的不祥氣息，她首次感受類似遊戲“噩夢”難度的威力，這裡每呼吸一下，都令她難受得窒息。
當不祥氣息濃烈到這個程度，蘇寧瓏知道為何一開始就把這種氣息定義為不祥，它與靈力的純淨完全相反，充滿汙穢。
以生命和靈魂為祭，壯大自身，就是汙穢。
是正統修真者最不屑的修煉方式。
微弱的光從玻璃窗戶滲入，打在一堆肉瘤中間，赫然是白胖子餓縛。
它巨大的手掌舉在半空，似乎要擺脫身體外長滿拉絲的肉瘤，神色定格驚恐狀態，滿眼都是食物的餓縛，竟成了其他秘靈的一頓肉菜。
太諷刺了。
轉過身，還有暗影爬蟲，它被裹在層層肉瘤下，腹部仍在播放著編織的悲劇，可它像是垂死掙扎。
“這是哪裡？”連辛意的臉色再次白得發青，重傷後立刻跑動，鋼鐵造的身體都頂不住。
芙妮打量周圍，小心避免腳下踩中聚合之喉的紅色脈絡，“聚合之喉的消化場，也叫獵人墳場。”
“怎麼離開？”
“不知道。過往我們只聽說這個地方，從聚合之喉出來的獵人，沒有一個到過聚合之喉的消化場。”
思維稍微轉個彎就明白，無人生還。
鷹骨站出來：“我把這裡炸了。”
“炸不穿的。”那麼多出色的獵人都逃不出，足以證明消化場有多厲害。
“無論能不能炸穿，都要試試。”鷹骨第一次釋放自己的技能，“小孩，占卜板要去哪個方向。”
蘇寧瓏被雲斐放在地上，模樣十分乖巧斯文，她拿著占卜板，“以我現在站著的方向為基準，左右為正面，前後為背面。”
拋起後，占卜板哐當一下，竟然豎立著，它自己都不知道要去哪。
眾人傻眼，還能這樣？芙妮表情相當精彩，原來占卜板也不嬌氣，這個方法非常好。
占卜板在地上時，聚合之喉的脈絡主動聚攏，似乎想把占卜板據為己有，蘇寧瓏馬上拿起來，放回透明膠袋裡。
“奧利，你能出去嗎？”
奧利貼緊蘇寧瓏，搖了搖頭，這個地方，它也逃不出去。
空間被聚合之喉完全禁錮，它為了獵物無法逃出去，捨棄掉穿梭回現實世界的通道，徹底封死這個房間，除非有新的獵物進入，才會開啟再次通道。
只要獵物跑進來，就會變成囊中之物。
蘇寧瓏抱住奧利大頭，“對不起，是我帶你進入這裡。”
奧利蹭蹭蘇寧瓏，彷彿在說，沒關係的，它自願的嘛。
這下真難倒他們了。
難道要等新獵物進入才能逃？
“剛才逃往這邊的人去哪了？”
“他們對這裡比較熟悉，可能一開始就有避開進入這裡的方式。”
“都怪這個占卜板。”蘇寧瓏將不滿的情緒全發洩外物上，“是它勾引我們踩陷阱的。”
占卜板：如果它知道竇娥，一定會說一句比竇娥還冤！
鷹骨決定嘗試炸燬這裡，他的特殊能力跟爆炸有關。
空中緩緩凝結數十枚懸停的透明泡泡，積累到一定數量後，他全都往一個地方堆。
“躲遠點。”所有人退後。”泡泡地飄，碰到肉瘤後，產生劇烈爆炸，一連串地炸。
肉瘤被炸出一個大洞。
可所有人都沒有喜色，肉瘤後面還有肉瘤，無限增殖一般。
散落的肉瘤侵蝕地面，重新長出紅色脈絡。
鷹骨不甘心，他往來時的入口扔泡泡炸彈，哪一個方向扔都一樣。
把窗戶都炸飛了，窗戶外還是無法看見盡頭的肉瘤牆。
每當爆炸響起，耳邊會傳來刺耳的囈語，似乎有無數哀叫，斷斷續續的抽噎，忽而拔高瘋笑，時而墜入深井般沉悶嗚鳴。
這些哀叫直達心底，似乎無辜犧牲之人還在掙扎求救，情緒輕易被牽動。
眼角不自覺有眼淚淌出來，連辛意擦擦鼻子，再次開啟耳扣，可這會兒，清心咒只能覆蓋部分哀叫。
連辛意紅著眼：“就算剝洋蔥，我也不會這麼哭的，你們回去不要把這件事告訴雷青崖和沈昭明。”
這心態，宋琥自嘆不如，“你倒是想想出不去怎麼辦。”
他此刻滿腦子都是如何離開，可他的言靈術，並不足以影響聚合之喉。
蘇寧瓏仰頭看雲斐，“遇到這種情況，你會怎麼做。”
“不放棄就有希望。”雲斐摸摸蘇寧瓏頭頂，“真糟糕呢，才剛耍了一把帥，轉眼狼狽起來。”
“哈哈哈。”蘇寧瓏拍拍他手臂，“放心，你們儘管衝，我是王牌，做你們的後盾。”
雲斐莞爾，小傢伙再厲害，還能滅掉聚合之喉嗎？
蘇寧瓏冷哼，他們居然不信，她真的有後招，大召喚術。
只不過這個後招，很大機率用不出來。
她也是在星淵說帶上奧利時想到的，一次都沒驗證過。
“三星秘靈還難不倒我和芙妮。我能成為四星獵人，是因為能與四星秘靈抗衡一段時間，但破局後，接下來的行程，可能需要你們保護我們一陣子。”雲斐怕自己脫力，先給他們交底。
芙妮點頭：“來之前，我們就做過很多次覆盤，若不幸遇到聚合之喉的消化場，要怎麼做。鷹骨的爆炸，讓我們之前推測的理論有了一些資料支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