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你這小子奸詐得很
吼——！
一聲狼吼陡然炸響在江城上空，那聲音不似尋常獸嘯帶著山野濁氣，倒像裹著萬年冰川的寒氣，順著風捲過戰場時，連漫天飛舞的血沫都凝了半分。原本還在城下發狂撕咬的妖獸們猛地頓住動作，有的前爪懸在守衛軍甲冑上忘了落下，有的甚至僵得被身後同伴撞翻在地，亂糟糟滾成一團。
城頭上的趙輝攥著長槍的手驟然收緊，指節泛白。他順著聲音望去時，瞳孔猛地縮成針尖——不遠處的土坡後，原本伏著的陰影正緩緩起身，銀白的鬃毛在殘陽下泛著冷光，每一根都有手指粗細。那狼頭抬起來時，竟比城頭的瞭望塔還高半截，趙輝目測著它肩背到地面的距離，心頭狠狠一沉：五米往上！這等體型的銀狼王，江城近百年的記載裡從未出現過。
銀狼王琥珀色的豎瞳掃過江城城牆，那目光不似普通妖獸的兇戾，倒帶著種近乎人的審視。城磚在它的注視下彷彿都在發燙，趙輝能聽見身後士兵咽口水的聲音，連自己胸腔裡的心跳都重得像擂鼓。這畜生給人的壓迫感，比上次圍城的蠍皇強十倍不止。
“今日……必須破城。”
低沉的聲音直接響在眾人腦海裡，不是透過耳朵聽見，而是某種精神力的直接衝擊。趙輝猛地晃了晃頭，差點握不住槍——這狼王竟已能口吐人言，還懂精神攻擊？
下一秒，銀狼王仰頭又是一聲長嘯。這一次不再是威懾，而是號令。
“嗷嗚——！”“吼！”“嘶嘶——！”
此起彼伏的獸吼瞬間掀翻了戰場，剛才還騷動的妖獸們像是被注入了狂性，豬妖悶哼著用粗短的前肢刨開地面，每一步都讓大地顫三顫，背上的鬃毛根根豎起；狼妖們弓著身子連成一片灰影，涎水順著尖利的獠牙往下滴，眼睛紅得像淬了血；更遠處，劍齒獸甩著佈滿骨刺的尾巴撞開同伴，獨角獸的角泛起詭異的紫光，連平日裡慢吞吞的蜥蜴怪都張開滿是粘液的嘴，朝著城牆方向吐出細碎的毒霧。
塵煙像巨浪似的捲起來，遮得夕陽只剩個模糊的圓影。黑壓壓的獸群動起來時，竟真如潮水般朝著江城湧來，蹄子、爪子、鱗甲撞在一起的聲音連成一片，聽得人頭皮發麻。
“是獸潮！銀狼王竟然敢發動獸潮！”旁邊的老兵失聲喊出來，聲音都在抖。
趙輝喉結滾了滾，死死盯著那片逼近的“潮水”。獸潮這東西，從來是兩敗俱傷的打法——妖獸們會在首領的號令下不計傷亡地衝鋒，直到衝破防線，或是全部死絕。銀狼王敢這麼幹，是鐵了心要踏平江城。
他深吸一口氣，轉身朝著身後喊：“都打起精神！弓箭手上弦，火系異能者準備！等它們進入五十步範圍再動手！”喊完又看向城頭另一側，“去報城主，就說……決戰開始了。”
話音剛落，一陣風帶著衣袂聲落在他身邊。趙輝回頭，見是城主趙坤——四十多歲的男人穿著一身玄色勁裝，沒戴盔甲，腰間只懸著把古樸的長刀。他頭髮用玉簪束著，額角有幾道淺淺的疤痕，正是年富力強的模樣。剛才還在城主府議事的人，竟這麼快就到了。
“不必報了，我聽見了。”趙坤望著獸潮的眼神很沉，卻沒半分慌亂，“你說得對，今天就是決戰。”他抬手拍了拍趙輝的肩膀，“守住第一線，後面有我們。”
趙輝剛點頭，又聽見身後傳來腳步聲。轉頭一看，只見李家族長李毅正拄著柺杖走過來，他頭髮大半花白，山羊鬍卻梳得整整齊齊，剛才還在家族駐地坐鎮的老人，此刻眼神亮得很，一點沒有平日的慈和。
“李家的子弟都在西城牆就位了。”李毅捋著鬍鬚，目光越過獸潮望向銀狼王的方向，“這畜生背後怕是有人。尋常妖獸哪懂這麼刁鑽的打法？”
趙坤嗯了一聲：“我也在想這事。之前那些零散攻擊，怕是在探我們的底。”
正說著，城頭另一側又飄來幾道身影。有穿粗布麻衣的老木匠，此刻手裡沒拿刨子，而是握著柄泛著靈光的木劍；有開雜貨鋪的老太太，剛才還在給士兵遞傷藥，此刻指尖凝著淡青色的風刃；還有幾個平日裡深居簡出的老者，個個氣息沉穩，花白的鬍子在風裡飄著，卻沒人敢小覷——這些都是江城隱著的強者，最年輕的也已入了通神境，年長的那位據說早已觸控到領域境的門檻。
“趙城主，李老哥。”老木匠朝兩人拱了拱手，“家裡的娃都安置好了，我們幾個老東西，也該出來站站了。”
老太太捏了捏手指，風刃在指尖轉了個圈：“等會兒我去東城牆，那邊蜥蜴怪多，我這風刃正好能削它們的鱗。”
趙坤看著眾人，點了點頭，沒多說什麼，只是腰間的長刀輕輕顫了顫，發出細碎的嗡鳴。
蘇曼站在城牆中段，指尖悄悄凝了冰錐。他沒看那些湧來的獸潮，反而留意著銀狼王——剛才那聲“為龍皇辦事”，雖然聲音低，卻被他的異能捕捉到了。龍皇？是哪個勢力的人？
正想著，一道帶著笑意的聲音在身邊響起：“你就是蘇曼？”
蘇曼回頭，看見個挺惹眼的青年。二十出頭的年紀，穿了件白襯衫，在滿是甲冑和勁裝的城頭上顯得有些突兀。他眉眼生得很俊，甚至帶點妖冶，笑的時候嘴角微微上揚，眼尾有點上挑，按說該是討喜的模樣，可蘇曼卻莫名繃緊了神經。
“我叫李恆。”青年朝他伸出手，指尖乾淨修長，“清北大二的學生。要是你沒出事，按入學時間算，可得叫我一聲學長。”
蘇曼沒伸手，只是淡淡點了點頭，扯出個公式化的微笑。他記得李家確實有個小輩在清北讀書，是李毅的孫子輩。可這時候不上戰場殺敵，跑到他這兒來認“學長”？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這道理他懂。
李恆的手在半空頓了頓，也不尷尬，順勢收回來插進口袋，笑意更深了點：“看你的樣子，是覺醒了冰系異能？剛才在下面殺狼妖的時候，冰焰挺漂亮的。”
蘇曼沒接話，目光重新落回獸潮上——它們已經到了百步之外，能看清最前面那隻豬妖臉上的褶皺了。
李恆也不介意他的冷淡，反而往前湊了半步，聲音壓低了些，帶著點神秘：“我知道你不是江城本地人。這次獸潮不簡單，銀狼王背後的‘龍皇’，可不是好惹的。你一個人……”
他話沒說完，就被城頭上驟然響起的號角聲打斷了。
“放箭！”趙輝的吼聲傳來。
箭雨密密麻麻地射出去，帶著破空聲扎進獸潮裡，頓時倒下一片。但後面的妖獸踩著同伴的屍體繼續往前衝，絲毫沒有停滯。
蘇曼指尖的火焰驟然變亮，沒再管身邊的李恆——比起這個來路不明的“學長”，還是眼前的獸潮更需要他應付。
李恆看著他轉身的背影，嘴角的笑意慢慢淡了，眼神裡閃過一絲複雜，隨即又恢復了那副漫不經心的樣子，轉身朝著李毅的方向走去。只是走的時候，腳步頓了頓，隱晦地朝銀狼王的方向瞥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