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2章 吃飯
“老闆，再給我們來一盤蒜香排骨，一份尖椒牛柳，一個空心菜，一個拍黃瓜。嗯，再加四瓶啤酒！量大點，速度點，我這肚子越吃越餓了！”
“啊，你這啥意思呀？”
李豔陽被他的這番操作驚住了，不是吃完了麼，怎麼又點菜？
盯著滿臉便秘模樣的李豔陽，趙宗炎劍眉一挑，開始連聲怪笑起來。
好一會，他才不緊不慢地說道：
“老李呀老李，你個損人不利己的壞胚，茄子好吃嗎，大白菜好吃嗎？我就不信了，一口氣吃完它們，你還能吃得下別的！”
這時，一直在一旁看戲的衛鳧溪和朱小華也開始哈哈大笑起來。
李豔陽愣住了，種種表情在他臉上交替變化，彷彿有舞臺劇在他臉上上演。
半晌之後，一絲堅定閃過，他一臉決然地竄出了店門，門外馬上傳來了一陣“嘔嘔嘔”的聲音。
趙宗炎吃了一驚，趕緊衝了出去，但不到十秒鐘，他就見了鬼一樣退了回來，那張東方人少有的立體五官上，佈滿了驚訝和佩服。
“怎麼了，老李又在搞什麼么蛾子？”衛鳧溪饒有興趣地問道。
“他，他，他在扣喉嚨，把吃進去的吐出來，噁心死我了。我日，這，這孫子，我，我……”
“牲口！”
“厲害，哥要對他寫一個大大的‘服’字！”
一會功夫，李豔陽已經大步走了回來，他消瘦的臉上絲毫沒有難受的模樣，倒是一臉的期待之色：
“怎麼樣，菜來了麼？”
“狠，算你狠，下次哥生病了藥都不服，就服你了！”
趙宗炎無奈地對李豔陽挑起大拇指。
不一會，四個香辣沖鼻的菜餚上桌，加上四瓶井水冰鎮過的啤酒，四個人一邊互相調笑，一邊更加賣力地大口吃、喝起來。
……
年輕的他們，滿身都是躁動的浪勁，卻又不知道該用在哪裡，只能用大吃大喝和到處晃盪，來掩飾自己對世界的無力。
懵懂的他們又非常重視彼此的情誼，將彼此視為一生的摯友，卻偏偏不知道該怎麼表達，只能用不斷的調笑和攻擊，將彼此緊緊捆綁在一起。
四個人，十個大菜，走出老周飯館的時候，他們是橫著出來的。
趙宗炎並不富裕，這頓飯花去了他這一週的零花錢，而這點零花錢，也是他想盡辦法，從老父親、老母親那摳出來的。
雖然付錢的時候有些心疼，但那種吃好喝好後一拍桌子，大聲喊老闆結賬的感覺，實在是太爽了。
也不知道什麼時候，似乎是自然而然地，他們四人形成了這個習慣，將返校後的那一天作為四人的固定聚餐日。
神奇的是，雖然沒有細細計算過，但自然而然地，他們就根據各自的家庭情況，開始輪流做東，富裕的偶爾多請一次，吃好一點，家境差一點的就偶爾少請一次，選個一般一點的地方。
年輕的他們，嘴裡從來沒有半個字涉及友誼，但卻在胡吃海喝、吹牛打趣中，將情誼化為無形的牽絆，讓彼此緊緊相連。
他們在心底堅信，彼此就是這輩子的兄弟！
“嗝、嗝”，衛鳧溪連打幾個飽嗝，搖頭晃腦地說道：
“不行了，不行了，我喝多了，喝多了！走不動了，走不動了，我要睡覺了！”
“屁，你是喝多了嘛，你明明就是吃多了，我的那份都被你吃掉了，你這個餓死鬼投胎的傢伙！”
李豔陽啐了一口，嘴上罵著，手卻伸了過去，架住了搖搖晃晃已經認不清路的衛鳧溪，另一邊，趙宗炎也架住了衛鳧溪另一隻胳膊，朱小華又架住了趙宗炎。
四個人化身一隻長長高高的大螃蟹，橫行在窄窄的兩車道上，逼得偶爾經過的腳踏車、三輪車紛紛讓路，引來一路的罵聲。
但他們絲毫不以為意，反而將這些視為褒獎，遇上漂亮姑娘的時候，還要假裝攔上一欄，在她們的尖叫聲和驚慌逃竄中獲取別樣的快樂。
“衛鳧溪，你又喝醉了！”
一連竄“叮鈴鈴”的鈴聲響起，一個清越明快的聲音在四個人身後響起。
回頭一看，一個騎著藍色女式腳踏車，身穿黃色碎花小裙的女生正蹙眉看著幾人。
那是一個清秀的女孩，碎短髮自然灑落，烏黑髮亮的大眼珠中，堆滿了秀氣和青春。
她穿著一雙橘黃的小皮鞋，皮鞋和裙子之間白皙光潔的小腿，因為撐著腳踏車而挑出一個優美的弧度。
春末夏初的陽光，從她側後方的苗木林間照來，隨意地灑下道道光芒，落在那鵝黃色的碎花小裙和光潔的小腿上，盪漾起層層的光暈。
她並不是那種美到極致的女生，但此刻，似乎她的全身都在閃耀著奇異的光輝，讓衛鳧溪不敢直視。
直到很多年之後，衛鳧溪才知道，那種光輝叫自信，叫氣質。
她應該是經常笑的，圓潤的鵝蛋臉上有兩個淺淺的小酒窩，但此時的她卻沒有笑，表情有些嚴肅，有些無奈，又有些恨鐵不成鋼的惱怒。
在她清冽、明萃的目光下，衛鳧溪沒來由地有些懼怕，有些躲避。
呆了一會，他才猛然發現，自己竟然還吊兒郎當地和趙宗炎三人架在一起，他趕忙掙脫了兄弟們的攙扶，踉踉蹌蹌地向女孩子走去：
“柴近思，好，好巧呀！你，你，你也來上學呀！”
一邊說話，他一邊拉拉衣服、順順頭髮，竭力讓自己變得精神一些。
聽到他這話，柴近思更加嚴肅了，趙、李、朱三人更是在心中連連哀嚎：
“多新鮮呀，人家跟我們一個學校、一個班，能不來上學麼，能不巧麼？”
“衛鳧溪，沒幾個月就要高考了，你，你……”
柴近思似乎想說什麼，但說了一半又停了下來，她定定看了衛鳧溪幾眼，輕輕嘆了口氣，然後就騎上腳踏車繞過了四人，往坐落於田野和山丘之間的學校而去。
衛鳧溪呆呆地看著她，直到她的背影徹底消失才收回了眼神，原本溫暖和煦的陽光，沒來由地變得有些寒冷。